第七章 前尘（下）

    齐都定国公府。


    这片府邸占地虽然及不上皇宫那么广阔，却也足有千亩方圆，光是位于府中左后院的修武堂就占了三分之一面积。


    大齐崇尚武力，权贵豪门都会在家族中建修武堂，延请名师，好让族中有天赋的子弟能够早些踏上武修之路。


    修武堂前面是一片校场，后面则是几幢大屋。


    夜色渐深，月出东山，可定国公府修武堂校场，却立着近千名全副武装的将士，黑甲红披风，兵器程亮，杀气腾腾，一看就是身经百战，在生死之间走过无数来回的老兵。


    紧挨着校场的那幢大屋里，燃着巨大的牛油蜡烛，跳动的火焰照耀着屋中诸人，只见人人表情阴骘，整个屋中气氛极度压抑。


    只有坐在最上首位置的男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微笑。这是个有着奇特魅力的男人，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点细微痕迹，可是那双眼睛却清澈纯净，足可让望进去的人瞬间没顶。


    男子身上穿着黑红二色的甲胄，两条长腿翘在案几上，靴子上面沾满了褐色凝固的血液，带着硝烟和战火的痕迹，他略显疲惫的面容，微微露出胡茬的下巴，以及脸颊侧面一道细细的伤口上凝结着的血珠，都表明他是刚刚从战场上赶来。


    屋中男子下首坐了十几个人，从服饰和神情上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所以男子那种散漫视他们如无物的行为举止，让他们的恼怒压倒了心底对男子的畏惧。


    一个衣着华贵，枯瘦如柴的老者重重拍了下面前的案几，站起身来：“凤战野，你虽是凤氏族长，可是却也不能妄自对大长公主动兵！暗夜血凤乃是凤族精锐中的精锐，你岂能因为族中一个窝囊废，挑起和大长公主之间的争斗！”


    另外一个面容青白，挂着两个黑眼圈的中年男子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不错，凤羽虽是你嫡女，但是懦弱无能，修武不成，现在又闹出引诱梵郡王，弃婚私逃的丑事，让定国公府成为齐都的笑话。凭什么为这样的窝囊废蠢货得罪大长公主？”


    坐在枯瘦老者对面，打扮的花团锦簇的中年妇人咯咯一笑：“凤战野，梵郡王若真看上了凤羽那丫头，收了做妾侍倒也好，也算消了大长公主的怒气。”


    ……


    屋中众人七嘴八舌，怒喝的、阴阳怪气的、劝说的，此起彼伏，汹涌澎湃，声音越来越大。


    凤战野环抱双臂，靠着椅背，眼睛微闭，过了一会，竟然打起了呼噜。


    这声呼噜响起，屋中顿时安静下来，说的声嘶力竭的众人脸色阵青阵白，最先开口的枯瘦老头喀嚓一掌劈裂了案几：“凤战野不顾凤氏一族的安危，擅自动用暗夜血凤，要挑起争斗，这样的人，没资格做凤氏一族的族长，我提议由十大长老罢免凤战野的族长之位，选出新族长。”


    “对，选新族长！”


    “三长老说的对！”


    ……


    三长老话音刚落，已经有七八个人出声附和了，还有几个人则沉默不语。


    凤战野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睁开眼睛，看了三长老一眼，嘴角扯了扯，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随后对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黑衣大汉说道：“阿金，那张劈坏的案几我记得很贵，账记在三长老的名下，让张先生月底去三长老那里收账。”


    这话一说，三长老脸上阵青阵白，没多少肉的脸上扭曲的越发丑陋。凤战野的这句话，明显是在打他的脸。


    他恼怒的想拍案几，却发现案几已经碎裂开来，散落一地，只能伸手虚劈几下：“凤战野，你现在已经不是凤氏一族的族长了，这座定国公府也该换主人了！三天之内，你就带着家眷回冀北封地！府里除了私人财物外，其余物品不得带走！”


    凤战野看也没看三长老，只是懒洋洋冲身后的阿金说道：“酒！”


    阿金立刻递过来一个头盔，精钢打制的头盔里面盛了足有大半斤烈酒。凤战野拎过头盔，闻了闻醇厚的酒香，随后一口饮尽，大笑道：“这酒就要用头盔盛着喝才过瘾！”


    三长老更加愤怒了，他颤巍巍的举起手臂，就要继续指责凤战野，可是凤战野手中的头盔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啪的一声，三长老被头盔砸的飞了出去。


    三长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眼泪夹杂着鼻血滚滚而下，他指着凤战野，刚张开嘴，几颗牙齿就掉了出来。他晃了晃，随即又一头栽倒在地。


    凤战野这一下震慑住了屋中所有人，众人目光闪烁，都看着他，却又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凤战野收起长腿，慢悠悠站起来：“凤氏一族的族长位置，从来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什么时候靠用嘴说出来了？十大长老什么时候又有权决定族长的去留了？”


    屋中一片静默，无人回应。


    凤战野继续说道：“长老的职责是维护族规，向族中少年传授凤氏武修之法，定国公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插手！凤氏一族里，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如果没本事用拳头打倒我，那就别在这里唧唧歪歪。你们想留在修武堂做教习就继续留下，不想留下的就快滚，凡是住在这里找事的，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凤战野转身就要离开，坐在最下首的英俊男子忽然开口笑道：“七叔，小侄素来听说凤羽堂妹不受七叔宠爱，甚至常年都见不到七叔的面，如今看来，传言毕竟不可信，七叔竟然为了凤羽堂妹不惜得罪大长公主。”


    凤战野扫了英俊男子一眼：“凤族子弟，只凭实力获取想要的一切，我给予他们同样的机会，至于他们是否有能力让我多看一眼，那是他们的事。大长公主那里，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凤族子弟的生死荣辱，还犯不着她来指手画脚！”


    英俊男子抚掌赞道：“七叔威武！”


    凤战野不再理会众人，大步走出屋门，可他高大的身影忽然在门外定住，这么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取人性命如割草的枭雄人物，那双磨出薄茧却依然修长有力的双手，第一次微微颤抖起来。


    月光照在他腰间的刀鞘上，乌金打造的刀鞘镶嵌着一块圆形玉佩，形如满月，莹润生辉。


    此时，他分明看到，月形玉佩当中，一点红光泛起。他的嘴角忽然翘起，对着校场里的将士哈哈一笑：“不去打架了，都卸甲，睡觉！”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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