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或许我本质上也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吧？


    相比于初秋来时的萧条,在明媚的春光中悠悠返回燕京的旅程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奢华享受。这次依然走了水路，不过每隔几天就会靠岸一次，皇帝不再如同见不得光的贼人一般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的摆着仪仗登岸，公开接见各级官员，有时甚至还会多停留几日,亲自去市井乡间走走，向身处底层却拥有最丰富务农经验的农民讨教，真切了解底层百姓的生活现状。


    北国人对女子的约束向来不甚严谨，就算是礼教森严的南方,对于已婚妇女的约束也不是很苛刻，抛头露面还是相当常见的。况且，顾萱是一国之母，是南人心中的救命稻草和精神支柱！国母不畏脏乱艰苦，抱着大皇子殿下深入田间地头体察民生，百姓们只有感动流泪的，哪会说什么闲话？在这些朴实的百姓们看来，国母跟国君一样，早已超越了性别，跳脱了人间，是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只能仰望憧憬，是半点亵渎不得的。


    “哪个龟儿子造谣说咱们国君残暴丑陋，如在世活阎王的？我虽没敢抬头看，可光听那声音，就知道是个随和文雅的，还问老李头日子过得咋样哩，真是再和善不过的仁君了……”


    “可不是？一点都不嫌弃李老头一身泥的腌臜样，见李老头吓得站不住，还伸手扶那老家伙哩……”


    “国母也和善的不得了，声音可温柔了，给了村里那群小兔崽子一人一把糖，喜得小兔崽子们一蹦三尺高……”


    “还有大皇子殿下，可了不得，我偷偷看了一眼，长得可齐整，跟那天上的仙童似的，一身的仙气，还一直笑呵呵的，看着脾气可好，以后肯定是个好皇帝……”


    看着于坤录下的录像资料，顾萱止不住弯起了嘴角，没想到她一时兴致跟皇帝下乡视察，竟得到如此意外之喜。顾萱不知道真正生而高贵的人是怎么看待那些贫苦百姓的，不过出身平民，骨子里永远抹不掉性格中独有印记的她，估计是永远都不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了。当然，她并不觉着有什么遗憾，相比于凌然不可接近的高岭之花，她还是更喜欢做随意绽放在田间地头的五颜六色的不知名小花。


    皇帝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同样的反馈信息，眼看着自己在南人心中的印象慢慢转变，他不可能不欣喜。只是同时，皇帝对于为了配合自己而不畏艰辛的妻子（大雾！纯属脑补），心中感动窃喜的同时，也不由生出些许愧疚。若不是为了他，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妻子怎么可能会抱儿子去那般脏乱的地方？


    皇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想要讨好取悦一个女人，若是其他人，赏些珠宝首饰或是恩宠几日也就罢了，可这是他的妻子，是注定与他并肩携手走完一生的女人，也是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这些东西如何配得上她？


    这可愁坏了皇帝，偏偏这事儿不好开口向别人打听，皇帝只能不着痕迹地观察打探妻子的爱好，想要从中获取灵感。


    可结果却着实让人啼笑皆非。皇帝经过数月暗中观察，发现他出身高贵的妻子不爱琴棋书画，不喜孤本珍品，唯二感兴趣的，竟是琢磨吃食和搜集话本。当然，还有逗儿子。皇帝透过妻子华丽的外表看到了她堪称“朴素”的本质，可他却丝毫没有梦想破灭之感，反而越发觉着窝心而欢喜。


    “或许我本质上也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吧？”皇帝暗想，嘴角露出一丝柔和的微笑。


    因频繁靠岸探查民生的缘故，回程耽搁了些时间，船队抵达燕京时，已至盛夏。一行人没回燕京城，直接去了西山避暑，准备等十天半月后酷暑褪去，到凉爽的秋日再回城。


    顾萱母子两人服用过于坤研制的基因改良液之后，身体向来好得出奇，经过这么多天的长途跋涉，竟没觉着有丝毫不适，反而越发的精神了。而小家伙这一路上跟着爹妈看美景吃美食，小身子更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十个月大的时候就能含含糊糊地喊爹娘了，喜得夫妻俩傻笑了好些天，见人就忍不住炫耀自家儿子的聪明。


    为了大皇子的周岁宴，秋老虎还没完全消退，一行人就回了燕京。


    实际上这本该是三年一度秀女大选的时候，可好巧不巧地跟大皇子的周岁宴赶到一起了。皇帝对大皇子殿下的喜爱任谁都看得出来，自然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自在，就连最鸡婆的御史都闭紧了嘴巴，只等大皇子殿下周岁宴一过，就上折子提醒圣上。


    顾萱跟嫔妃们对此都心知肚明，只是都佯装不知罢了。顾萱是不想儿子的周岁宴受到影响，而其他嫔妃，则是完全不想新人进宫瓜分她们仅有的一点恩宠。如今皇帝虽说一个月的时间有一多半在皇后的椒房宫，可多多少少也会招幸她们，她们日子过得好歹还有些盼头。可若是再进了新人，与那些水当当俏生生的小姑娘相比，她们这些上了年纪又无子女傍身的“黄脸婆”们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因此，对于皇后的装聋作哑，这些嫔妃无不暗暗额手称庆，甚至希望皇后醋性大发，跟皇上大闹一场，干脆把这次秀女大选搅黄了才好呢。


    “陛下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弄得我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抚着胖儿子红扑扑的小胖脸，顾萱冲一旁脸上几乎写着“求夸奖求表扬”的皇帝嗔怪道。这皇帝平时看着挺沉稳挺正常的，可真抽起疯来，还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今日本来胖儿子周岁宴进行的顺顺利利的，没成想在即将结束时皇帝突然来了个神来一笔，宣布封年仅一周岁的大皇子为太子。这下不仅群臣震惊的无以复加，就连顾萱都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家胖儿子的地位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这么早就定下来，也着实有些出人意料。毕竟，在北国历史上，太子之位向来是经过数十年的争夺之后才决定的，像皇帝这般将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儿子立为太子，还真是绝无仅有。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萱儿，你可欢喜？”皇帝定定地看着妻子，这是他苦思冥想了近半年的时间，才想到的取悦妻子的办法。


    “嗯，欢喜。”顾萱灿然一笑，她从来不是瞻前顾后的人，既然事已至此，她自然不会因为惧怕些有的没的而令一片赤诚的皇帝伤心。儿子成了现成的靶子又如何？只要实力够强，那些攻讦不过是磨练儿子的免费工具罢了。横竖以他们母子俩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都避不过那些是是非非的。


    “那就好，放心，我会保护你们母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


    顾萱适时作出感动的神色，可心里如何想，却不是皇帝能知道的了。


    大皇子周岁宴过去没几日，果然有御史上奏请皇帝广选秀女，充斥后宫，繁育子嗣。皇帝不会为了这点儿无关紧要的小事费心，全权交给了顾萱负责。而顾萱正闲着没事干，对于曾在小说中看过n多次的选秀还是挺感兴趣的，当即就开开心心地接了差事，弄得宫中等着皇后大发雷霆的妃嫔们失望不已。


    “呃，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沈淑娴应该是沈贵妃的亲侄女吧？姑侄俩共侍一夫，真的没有关系吗？”顾萱囧囧有神地看着花名册，向空间里出海游玩的两只吐槽道。


    “少见多怪了吧？别说姑侄了，皇帝他老爹更重口味，据说早年娶了钱家的小姐，宠得跟眼珠子似的，结果被人给弄死了。没两年的时间，丫又娶了死去宠妃的侄女，结果没多久又被人弄死了。老皇帝还不死心，又娶了死去宠妃的孙侄女，这个活得时间长些，结果被他亲儿子给灭九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吧？】


    “真爱个屁，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别把皇帝想得那么高尚，若是当初那宠妃没死，估计没等她人老珠黄，皇帝就恋上新欢了。”


    顾萱一边听着于坤孑然讲皇帝他爹他爷爷他老祖宗的风流八卦，一边不紧不慢地看着花名册，倒也不觉着太枯燥。只是连续看了几日，终究是失了之前的兴趣，请了宫中的四妃来，将事情分摊下去后，自己做了甩手掌柜，只总揽大局。


    不管这些日子宫中朝堂是如何的暗潮汹涌刀光剑影，却丝毫没影响到顾萱。她每日抱着胖儿子乐呵呵地过着自己平静充实的小日子，亲眼见证宝贝儿子的成长，陪伴儿子度过注定短暂的美好童年。


    “你倒是省心！”


    “那是，可不是谁都有坐山观虎斗的资格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