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牛头马面

    第二天下班，按照约好的时间，我在城隍庙门口终于等来了敏。我们先在对面的小摊上吃了点烧烤，同时向她讨教了一番。


    “谁叫你那晚喝多了又狂吐，把阳气泄了，你又八字轻，命里带阴，活该你见鬼。”敏嚼着一片牛肉，事不关己的说。


    “哎呀，可是我又没有得罪它们，也不至于抓着我不放啊。姐姐，帮我搞定它们吧。”我哭丧个脸，又要了一份嫩牛肉。


    “如果你小子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它们的事，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恶鬼，应该是不会故意害人的。它们找你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请你为它们做些什么。这些鬼一直留在人间不肯轮回，肯定是心有不甘、身有冤情。”敏吃的痛快，活脱脱一个鬼学达人。


    “我操，我能为它们做什么。我又不是冤大头。”我怒。


    “做不了可以给它们说清楚，然后多烧点纸钱什么的打发一下。其实这些鬼很可怜的，如果你能了去它们的心愿帮他们轮回，会积很大的功德。”敏说的煞有介事的。


    “姐姐，如果我再不回去了，换个地方住，能避过去吗？”我问。


    “你以为因果真的这么好化解吗？遇到问题，躲避是不起作用的。那个巷子只是它们平日里的寄身之处，如果真想找你，除非你天天躲到庙里不出来。”敏看起来吃的差不多了。


    “哎，敏姐，那求你帮我一同去化解一下吧。”我苦着脸说。


    “行了，吃完我们先准备些东西吧。”敏喝着大麦茶说。


    “好。对了，敏姐，你说这城市里的鬼不多吧，万一回头我又碰见了。”我算是对这个世界再认识了。


    “呵呵，只要你不要自伤元气，不要在晚上阴气最盛的时候到外面乱逛，一般是不会碰见的。不过么，要说起游魂野鬼，那可到处都有。你看，城隍庙门口那就有一只。”敏给我指向城隍庙门外的一片空地。


    “啊，我操，这才刚天黑就敢出来？敏姐，你怎么能看见啊。”我突然觉得身边随时都可能有鬼，不禁又忧虑起来。


    敏笑而不答，突然用右手剑指指向我的眉心，一边对空画着什么，一边念念有词。搞得我不明所以。


    “好了，反正你也见过那两只鬼，我就暂时开了你的阴阳眼，让你好好瞧瞧这个世界。到明天早上，你就看不见了。”敏似乎有点戏弄的表情。


    “啊，开阴阳眼？”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竟然在刚才城隍庙门口的空地上看见了一个恐怖的“人”。


    那绝对是只鬼，一个老头，穿一身灰布衣服破破烂烂，最主要是没有脚，像飘在那里一样。那鬼脸惨白无一丝血色，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我，没有一点生气，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肚子奇大无比，简直像快吹爆的气球。


    “啊！”我赶紧闭上眼睛，大口喘气，太刺激了，我操。我日，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


    “别怕，他是到城隍庙沉冤的。其实鬼不可怕，世界上最可怕的还是人。”敏轻轻的说到。


    “哦。”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近来连日受惊，我的心脏已经慢慢强大起来。


    这一晚，对我来说，太不平凡了，太生猛了，太西游记了。我操，晚上11点以后，快到子时，地气上涌，街上随处可以看到游魂野鬼，形象恐怖，比我以前看到的人体解剖更令人窒息。


    又是那条深巷，12点一过，一个人也没有，不久前我见鬼的事，可能门房老张已经广播到了整个家属区。


    到了那根电线杆子下，她们母子二人还没有现身，我在敏的指示下用一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便在圈子里烧起纸钱，而敏念念有词，不时的用指头东点一下、西划一下的，活脱脱一个神婆的范儿。


    纸钱一烧，就有一股阴风，将纸灰吹上了天。还不待我留意，就从电线杆子后面钻出了一个白影子，果是那个女子，这回开了阴阳眼，看的更真切了。


    虽然面如白纸，唇红如血，但美丽尚在，满怀幽怨。那个红衣小孩也跟着从电线杆子后面钻了出来，小孩面目模糊，看不清楚，还挺童气的向我和敏招了招手。


    我日，我屁都不敢放一个，赶紧继续烧纸，顺带的切点水果，好像在孝敬祖宗一样的。我真想说，我代表我祖宗十八代感谢你。


    因为我的“阴风耳”没开，听不见那鬼说了些什么，只能听见敏时不时的应答几句，所以干脆也不抬头，一心一意的烧我的纸钱。也不知道烧了多久，感觉又吹了一股小风，周围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起来吧，她们早走了。没你什么事了以后。”敏对我说。


    万岁，要的就是这句话。我装着懵懂的样子，其实心里真的松了口气。


    “哎，你是没事了，可我又揽下了一兜子活。算了，反正也都是积德。那我走了啊”敏就欲离开。


    “等等啊，姐姐，你这么走的不明不白的，听起来好像我连累了你一样，你总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我也好帮你出出主意啊。”我挺虚伪的说。


    “你出主意？人家要一家团聚，要挖出它们的尸骨合葬一处，你能找到几十年前她那个生死未卜的丈夫吗？”敏完全不用正眼看我。


    “哦，我不能。”我有点后悔前面的客气话，还不如让敏赶快走，让这档子事赶紧过去。


    “行了，和你也是废话，我这就走了，以后生活规矩点，带着我给你的护身符，好好过你的老百姓日子吧。”敏转过身，自顾自的向巷子外走去。


    “等等。”我犹豫了一下，叫住了敏。


    “敏姐。”我用自己最具表演力的表情，扮出一幅最真心、最动情、最伪娘的神态说：“虽然你我片面之交，但敏姐却能如此真心帮我，为我度过难关，是天意也好，还是缘分也罢，我都铭记在心，虽然我只是个一般人，但是滴水之恩，只要有机会就涌泉相报！敏姐，这是我今天精心给你挑的一件小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


    我操，这台词背的我自己都肉麻。我边背台词边打开今天买的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挂坠项链并递给了敏。我琢磨着，不管她是不是人，但她既然伪装成一个女人，那么或许对首饰之类的东西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吧。


    敏明显没想到我会有如此举动，一时之间眼神竟然有点惊诧。我就知道，我这场动情的设计，还是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敏接过了那条链子，能看得出她很喜欢，眼神里充满了喜爱。


    既然这样，我看可以执行第二套计划。于是我又继续深情的说：“敏姐，虽然萍水相逢，也不知有无再见之日，但是我挺想能结识一个像你这样真诚善良的朋友，还能在一起谈笑风生，一起看看这苍白的人生。”我日，我确实再不能背出比这还恶心的台词了，简直不像在说话，完全像在演戏。不过我知道，女人一般都吃这一套。


    敏看着我，好像有点感动，也好像有点发呆，然后她突然就笑了。笑的还蛮可爱的说：“虽然知道你挺假的，但却是我这些年最为感动的一次，而且还是因为一个人，这串水晶链子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份礼物。其实为你做的这些事也是我的一部分工作和机缘，只是你还不明白。你和我来自不同的世界，我想我们很难做朋友的，再说，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了。你还是保重好自己吧，做个普通人其实挺好，至少无忧无虑的。”


    就在我继续要煽情的时候，突然平地生风，阴寒突至。敏一见此情况，脸色大变，正待要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前面地中突然冒出两股黑烟。


    就在我看的发呆，瞠目结舌时，敏凑到我耳边着急的说：“我刚才使用的通冥术可能惊动了此地鬼差，你躲在我身后不要说话，最好一切都装作视而不见。一会看我手势，如果不妙，你就赶快往家里跑吧。”


    还不待敏的话说完，我终于看清，黑烟之中出现两个身影。亲奶哎，我操哎，我哭哎，简直不能活了哎。


    不疯魔，不成活。一个牛头人形生物和一个马头人形生物都有两米来高，手中各握一根黑乎乎的铁棒，对了，应该是叫铁锏吧。这两位腰缠锁链，身披铠甲，全身上下一片乌黑，露出来的皮肉上一层鬃毛。两个生物怒目圆睁，眼睛和灯泡一样大，鼻孔上各穿了一个铁环。


    叫我装作看不见？我操！古代造型就不说了，还如此的阿凡达，还如此的异型，还如此的魔兽争霸。我脑袋有点晕，真的，这个世界，完全颠覆了。


    传说中，阴间有牛头马面作为鬼差，搜寻藏在人间作恶的游魂野鬼，和黑白无常不同的是，牛头马面法力高强，专门对付厉鬼怨魂，而黑白无常使者则负责将生老病死之人带往阴间。


    这一切过去只是无稽之谈和传说而已，而今天，我放佛看到了史上最牛科幻片一样，傻眼了。


    那牛头说道：“方才就是你使用通冥之法的吧？你可知在城市里不得大肆做法干涉人间、鬼界之事？”


    “牛头尊者，小女确实有所不知，还请尊者包涵。”敏毕恭毕敬的说。


    “你可曾在这里见到为恶的厉鬼冤魂？”牛头见敏态度恭敬，言语也放软了点。


    “小女未曾见到。刚才只是一时兴起试试法术，不料惊动二位尊者，小女子知错了，这就回山闭门修炼。”敏说。


    我听不到两个兽头在说什么，但却听见了敏说回山修炼，我操，修炼，这词听起来挺高级的，难道是修炼成仙吗？


    瞧了瞧地上焚烧的祭拜之物，那牛头又问：“你怎么会和这个人类凑在一起，在祭拜谁？”


    “哦，牛头尊者，这个人是我不久前认识的客户，我现在的一个身份是商业公关，我陪他祭拜一下先人。”敏的大眼睛一幅老实的眼神。


    “你的事咱哥两管不着，刚才发现此处有人施展通冥法术，法力精纯，还以为有人私通我鬼界，所以特来查探。既是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说罢，脚下冒起一大股黑烟，两个鬼差又钻了下去。


    我操，说实话，我突然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白活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