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火涅（下）

    奚晚亭终于忍不住冲东方焰面前，问他是不是真的要修炼“火涅”。


    东方焰道：“当然是真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青晔的魂魄再度消散，我冒点险是值得的。”


    奚晚亭道：“你明明知道我是想害死你，你还要修炼？修炼‘火涅’的，没一个有好下场！你不要太自信，以为你能幸免！”


    东方焰淡淡一笑，道：“金火族的神仙，又是好战之神，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火涅’？我知道我也不能幸免，不过我还是要这么做。青晔死了，我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如果我死能救青晔……”东方焰顿了一顿，接着道：“何况青晔心里更爱阑汐，如果我死了，救了青晔，青晔从此再无顾虑，好好地和阑汐在一起，也很好……”


    奚晚亭道：“过分的高尚就是愚蠢！”


    东方焰道：“这世上为了爱情而愚蠢的，很多很多我一定不是最愚蠢的，起码青晔说她爱我，我们也做过夫妻。”


    奚晚亭凄凄一笑，道：“是啊，你还不是最愚蠢的……”


    那天，东方焰见青晔站在花园里，朝阳笼罩着她的身体光公主，本该暖暖的，此时的青晔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丝丝寒气，甚至是阴森森的尸气。青晔痴痴地站在花前，仰首看着日头，然后，东方焰竟看见青晔身体里有个半透明微现金光的东西慢慢浮起……东方焰浑身一震，冲上去往那半透明的东西压了一掌，青晔倒在东方焰怀里。


    青晔缓缓睁开眼睛，东方焰展颜道：“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的魂魄差点又飞出去了？你以后不要离开我身边，要是你的魂魄再散了，我可再没法重聚了。”


    青晔嗫嚅，而后重重推开东方焰，道：“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你难看死了！”


    东方焰微微一怔，低低道：“我……难看？”东方焰看了看自己枯瘦的手，苦笑，道：“是啊，我是难看……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不要管你，留着法力恢复自己。可是青晔，我怎么样不要紧，只要你没事就好！”


    青晔看了看东方焰，匆匆离去。


    东方焰揽镜自照，见镜中苍老枯瘦的面容，不禁长叹一声，道：“是啊，我这个样子是太难看了，而且我现在连青晔都保护不了……‘火涅’，浴火涅重生……我本来就是神话中的神话，奇迹中的奇迹，我不一定就做不到。何况，为了青晔，即使成魔即使死，我也认了……”东方焰终于坐下，翻开“火涅”的功诀。


    修炼“火涅”，东方焰不是没有犹豫，若说他没有犹豫，反倒假了。只是，每次见到青晔苍白如死的面容，拉着青晔冰冷僵硬的手，还要不断地担心青晔的魂魄再度消散，东方焰就不怕修炼“火涅”的痛苦，甚至不再害怕因此而死。


    已到正午，青晔依旧没见到东方焰，东方焰每天早晨都会来看青晔，陪青晔说说话，但每次都呆不久青晔心里也知道，东方焰不是不想和她在一起，甚至不是不想求欢，而是青晔需要能量，东方焰必须离开青晔去修炼。青晔常觉自己神魂飘渺，每次东方焰来了之后就会清醒些，而东方焰走时总会比来时苍老些，青晔心里也明白东方焰对她做了什么。


    青晔对东方焰，不是不感动，也不是不爱，但阑汐在她心里，依旧有着不可撼动的位置。东方焰和阑汐，一个像钻石一个像美玉，一个光芒耀眼，一个谦和温润，正是因为他们两个都这么完美，青晔才如此为难。


    今天东方焰没有来，青晔心里总觉得不安。青晔在日华殿里踱了几圈，终于亲自出门去找东方焰。宫娥侍卫却说不知道东方焰去了哪里，东方焰的行踪，谁也不敢多问，因此除非他自己告诉随从他去了哪里，否则随从不知道东方焰在哪里也是正常的。青晔心下忧虑更重，怏怏回了日华宫。


    直至黄昏时，东方焰才出现，初见东方焰那一刻，青晔豁然起身，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青晔不由自主地拉住东方焰的手，道：“你今天到哪里去了？哪里都找不到你？！”青晔说罢，不禁愣愣地将东方焰上下看看东方焰此刻容光焕发，年轻英俊不说，风采似乎比以前还卓越。


    东方焰见青晔如此，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展颜道：“我要告诉你我是找别的女神去了呢？”


    青晔把手抽回，佯嗔：“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东方焰笑道：“我绕了一圈发现，这世上的女神女仙女人女妖怪女巫婆，都比不上你，还是你最好。”


    青晔道：“我不过是个女僵尸，有什么好？”


    东方焰竟将青晔拦腰一抱，青晔下意识地环住东方焰的脖子，东方焰道：“女僵尸马上就会变回女神了”


    灵魂重新附上身体的那一刻，青晔心里确实高兴，肉体凡胎的无奈，变成尸煞的苦楚这一切都过去了。


    青晔回身看东方焰，见东方焰依旧神采飞扬，悬着的心立刻落了下来，心里却有些疑惑，道：“你的法力怎么突然增强了这许多？”


    东方焰笑笑，道：“我自有办法。”


    青晔心里还是有些忧虑，不禁道：“你法力骤增，别是练了邪派法术吧？”


    东方焰含笑道：“怎么会呢？邪派法术阴寒险恶，你看我有吗？”


    邪派法术多阴寒险恶，“火涅”却刚烈霸道，且与东方焰本身的路数相合，青晔心里虽还有疑虑，却也没想到东方焰会修炼“火涅”。东方焰从昨晚开始修炼“火涅”，因其根基深厚，聪慧颖悟，加上受过元始天尊的指导，虽然修炼极其痛苦，但进益很快，东方焰为青晔聚魂耗去过多法力，正如虚怀之谷，“火涅”刚烈霸道的力量涌入虚谷竟是恰到好处，东方焰本身的元气极快恢复。


    而后，东方焰把力量传给青晔，让青晔的魂魄重新附体，又耗去许多力量，但“火涅”的厉害之处正在于其再生能力，一般的力量耗去之后需要补充能量才能恢复再生，“火涅”的力量却像酵母一样，自身就有再生繁殖的能力，因此东方焰助青晔回魂后依旧容光焕发。


    当然，东方焰知道，“火涅”的力量远远不止于此，现在他输出大，“火涅”还不至于因过分强大而伤害身体，青晔过了这几日便不需要这么多的力量，而到时候“火涅”的力量愈发强大。东方焰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快点救青晔。见青晔一天天娇艳温软，东方焰渐渐忘记身上烈火焚身的苦楚。


    “你不和我一起吃午饭吗？”青晔见东方焰要走，不禁问。


    东方焰道：“不了，我有些热。”


    东方焰说的是实话，虽然这样的回答很奇怪，东方焰也没和青晔多解释，就匆匆离去，东方焰此刻五内如焚，他甚至觉得自己随时会自燃。东方焰终于相信，修炼“火涅”无异于引火自-焚，天神之体，即使受得了“火涅”最初的刚烈霸道，也难以承受“火涅”自我增殖的力量。东方焰是金祖巫和火祖巫嫡子，天生的战神之体，能接纳的力量本已超凡，但再大的容器都有装满的时候，东方焰现在就觉得他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盛满的容器，体内的“火涅”即将炸开他的身体。


    东方焰想狂奔，想大叫，甚至想杀戮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他的精神一旦崩溃，开始杀戮，就意味着一脚踏上魔神之路。东方焰是战神，却不是魔神，他可以颠覆三界，却不能做魔神，自太古以来出现过许多魔神，全都以悲剧收场，魔神最大的悲剧在于他们不能控制自身的力量，以至于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练功室的寒冰已全部融化，甚至沸腾，成了蒸汽。东方焰拿匕首刺入胸膛，滚滚热血就涌了出来，东方焰又在手腕和大腿的动脉处划了几刀，热血喷涌而出……


    创口已愈，东方焰穿好衣服，竟觉身轻如燕，神清气爽，释放多余的能量，就好像放下重担一般。匕首第一次扬起的时候，自杀的念头闪过，但东方焰想到青晔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匕首就刺不深了。第一刀，东方焰并没有想过借此散功，只是想通过痛楚减少“火涅”的折磨，但是匕首拔出，热血喷出的时候，东方焰瞬间觉得很舒服，东方焰突然想到可以借此散功。几刀下去，果然舒服不少，东方焰跟元始天尊修行的时候，学过力量平衡之术（道家神仙最讲究这个），因此歪打正着竟真的找到了“火涅”的散功之法。


    “火涅”虽让所有修炼者都毁灭了，但其本质上不是邪功，只是修炼者都贪恋“火涅”的力量不肯散功，最终都被“火涅”摧毁。其实这也不能怪修炼者，就像大多数人舍不得把到手的钱财扔掉一样，修炼者怎么舍得把如此强大刚正的功力散掉呢？东方焰在数度生死，几经得失之后，心境已不同往昔，因此在无意中想通了“火涅”真正的功诀聚散相宜。如果往后东方焰聚散得当，能够平衡“火涅”的力量，那么东方焰极可能成为第一个成功练成“火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