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郓城县义救宋江
3个月前 作者: 大寒尖
尽管两条腿很短,但在心中强烈的欲望驱使下,武大跑动的双腿好似那打连枷。
武大来到了县衙门口,见门口有四个带刀衙役,分站大门两边,手握刀把,一脸严肃。那面惊堂大鼓,好似一头怪兽,随时会扑向自己。
武大先自有点腿软,他满大街卖烧饼,可从来未敢到衙门前叫卖过。
本就个小,也就胆小。
胆小是因为在清河县衙门吓小了。八年前,武松跑了,公差把他抓到公堂,一声“威武”,吓得他尿了裤子。县令见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榨,干脆判罚他三个月长工,在财主家受尽了凌辱,常被财主家儿子当马骑,屁股都被荆条抽肿了。
但想到如今兄弟也做官了,胆气又壮了,腿也不抖了,又上下左右拉扯了几下衣服,咳嗽一声,挺胸走向前去。早有一个衙役上前一步喝声“站住,你有什么事?”
一声“站住”,仍使武大的心咯噔一下。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故天下人无事不登这三宝殿。
武大陪个笑脸:“我是来找二郎兄弟的”。
“谁是你的二郎兄弟?”
“就是打虎英雄,我是他哥哥武植。”
天下竟有这等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新鲜事也就不叫天下。
衙役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用手指着武大:“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还说是打虎英雄的哥哥呢?”
笑罢,有一个说:“没事走开一点,别再这里搅闹,抓你个无理取闹。”
虽然他们也认识武大,也曾买过武大的烧饼,但那不算人情,只有钱才是人情。
武大央求说:“武松真是我的兄弟,求求你们帮忙叫一声”。
武大此时心中竟有一点恨意,他从来也未敢恨过,今天竟恨父母错生了他,以至错了他一生,错在他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认为错在不该有这么一个高大英勇的弟弟。
既生瑜,何生亮。
衙役一想,都是姓武的,说不得还真是一家的。
衙役们此时也如坠入云里雾里之中。
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错综复杂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衙役客气地说:“武都头今天已去郓城县公干,你请回吧。”
虽然未见着武松,心中非常失望;但衙役转瞬之间的前凶后恭,又使他感到十分受用。
几十年受尽了世人的白眼,哪怕今天得到了只是一点点温情,心中也已非常满足。
武大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情往回走,他知道今晚又要受到一番嘲笑和数落。
天色已晚。
天色已晚的时候,武松已到了郓城,虽然天气已热,近二百里路对武松的脚力不算难事。
因思家心切,这几天又未正式上任,武松向知县请假,准备回清河县一趟探望哥哥。
未待县令开口,堂后转出县令夫人,与县令耳语了一番,县令连说了几个好好好。
县令拍了拍武松的肩膀,笑着说:“武松啊,你是打虎英雄,本官非常看重你,我夫人也很喜欢你,她说以后替你张罗一门亲事,寻一个好姑娘,就在阳谷县安身立户。”
武松作揖,“全凭大人提携。”
县令说道:“夫人娘家在郓城,很长时间未回家,心中挂念不下,想送点礼物回去,以尽点孝心。”
武松:“大人有什么吩咐?”
县令:“夫人置办了一份礼物,想由你走一趟郓城,她才放心,转回头,再放你三天假回家探亲。”
武松:“全听大人安排了。”
武松并不知道,县令让他所送的礼物不是什么普通的礼物,而是搜刮的民财,每年都送回老家分处掩藏,自己仍装出一个清官模样。
有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既做婊子,又立牌坊。
武松在郓城按地址交付了东西,准备找一个客店住下,但又想夜里趁凉好赶路,不如先吃饱喝足,再作道理。
酒店里闹哄哄的,这里有不少人在笑,有不少人在说话或叹息,也有不少人在喝酒。
当人们感觉到热的时候,已是汗如雨下,有不少人打着赤膊在喝酒。
武松边喝酒边听人议论,总算听个明白。
原来是郓城县的一个押司叫宋江,杀了一个叫阎婆惜的小老婆,杀人的原因是阎婆惜与人有奸情,反而抓住了宋江的什么把柄来要挟。宋江不在乎你有什么奸情,反正不是父母之命,也不是媒妁之言,犹如一件破衣服,我扔掉就是了;宋江也不在乎什么鸡毛蒜皮的把柄,自己就是衙门的押司;可这一个把柄是一个要命的,甚至会要了全家人性命的把柄,实在无法,宋江只好把阎婆惜杀了。
有了人命官司,街上就不会平静了,时不时有兵士吆喝的声音和跑动的身影。
武松想,自己既已入公门,遇上这事也该管一下。
对于宋江的名字并不陌生,早在少林寺时就听师父说过,江湖上有个很有名望的好汉,叫及时雨宋江,仗义疏财,扶危济难,想不到今天竟碰到他杀人而正遭到官兵围捕这档事。
当下武松起身一揖说:“请问各位,这宋江平日待人如何?”这一下众人又七嘴八舌说开了,大多数人都说宋押司是大好人,做了许多大好事;也有人说那阎婆惜也该杀,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武松问清了宋家庄的地址方位,大踏步飞奔而去。
是协助擒拿逃犯,还是设法救助义士,武松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在人生的旅途上,他第一次以双重身份上演了一出游戏。
宋江杀了阎婆惜,阎老婆子在公堂上大吵大闹,寻死觅活,县令无法,只得差都头朱仝、雷横领几十人去宋家庄捉拿宋江,把个宋家庄团团围住,几十个火把耀如白昼,喊叫着再不开门就要破门入进搜查了。
时间告急。
时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不见得都很重要,至少对宋江来说是这样,他已无路可逃。
宋江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他不合在街上遇上梁山晁盖派来送礼的刘唐,他不合被那阎老婆子强拉到阎婆惜处,他也不合早上匆匆而拉落下公文袋,一连串的不合,让他无奈地杀了人。
叫开门后,兵士胡乱搜了一遍,撤出庄外,找隐暗处藏着,守着前后门。
拿了银两撤出庄外是应着自己的衣食,蹲守前后门是应着衙门的俸禄。
宋江躲在地窖里,逃过了搜查,过了半个时辰,悄声出来与宋清一道闪出后门,可未跑多远,只见雷横带一干人横在路上,熄灭了的火把又重新点燃,照着宋江的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就在这关键时刻,天空中好似突然刮起了一道风,一道凌厉的风。
人们当然没有看到那股风,人们只看到一个人,一个脸上蒙块黑布的人,嗖地从院墙上飞驰而下。
雷横求功心切,上前喝道:“你是什么人,挡横怎么着?”来人正是武松,身为都头,本应协助官府齐力捉拿逃犯,而这一个逃犯又非普通的逃犯,而是一个名满江湖的好汉,江湖讲一个“义”气当先,而自己心中也崇拜那些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如今宋江面临危难,又怎能袖手旁观,还算一个什么好汉。
为一个“义”字,武松也只能来一次以身犯险,为了不暴露身份,找了一块黑布蒙上。
雷横挺刀来斗武松,十几回合便感到力怯,心慌之间,被武松一脚踢倒。武松用刀指着雷横说:“我不会杀你,你也是公命难违,且有家带口,就做一个好事让条道吧。”
武松并不想杀人,他只想救人,只想安全地脱身,他叫宋江扔下一包银两,有钱能使鬼推磨。
其他人见雷都头都不是那个蒙面人的对手,一发不敢上前。要拿地上的银两就得有命,命没了银子也自然就得不到了。
武松护送宋江宋清顺墙而走。
未走多远,在前门蹲守的朱仝听到打斗声,正领人转过来,望见雷横被打倒,自知也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但就这样放他们走,回衙门又不好交差,好歹也要使出几招。便对武松说道:“我们斗二十回合,你若赢了我,便自去。”
当下也不打话,二人交上手,未到二十回合,武松一刀削下朱仝几根长须,朱仝大吃一惊,武松也停下手,双拳一抱说:“承让,我们去了。”
宋清又掏出一包银子扔下。
听朱仝在后面问道:“英雄可留大名?”
黑夜里远远传来“松武”二字。
三人无暇说话,武松领着宋江兄弟俩急急忙忙奔走,天色微明已到阳谷县,三人未敢停留,穿街而过,一直奔到景阳岗上。宋江实在太累了,只得坐下歇歇。
武松来到岗上,脑海中又涌起几天前打虎的情景,倒有一点后怕,若那夜如果睡着了,如被老虎吃了,世上就没人知道武松这个名字了。
武松刚回过神,见宋江正站立起来,向武松抱拳一揖:“承蒙搭救,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武松连忙还礼说:“在下武松。”
宋江一听是武松,心中一凛:“可就是在这景阳岗上打死老虎的英雄,武松武二郎。”
武松答道:“正是武二。”
宋江:“江湖上已传遍了英雄的大名,宋江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武松:“及时雨宋公明,至仁好义的大名远播江湖,如雷贯耳,武松好生敬仰,但不知公明哥哥何为杀了阎婆惜?”
于是宋江就把如何帮助智取生辰冈的晁盖、吴用等人逃走,又如何遇到刘唐等事简单述说了一遍,并告诉他,那两个都头,一个江湖人称“美髯公朱仝”,一个江湖人称“插翅虎雷横”。
武松听了,心中更添敬佩之情,问道:“公明哥哥可愿与我武松结拜?”
宋江道:“正合我意。”
就在那打虎的青石旁,武松倒身下拜:“公明哥哥在上,请受武松一拜。”
宋江连忙扶起武松:“从今后你我就兄弟相称,今日兄弟救我之情,为兄没齿难忘。”
武松问:“哥哥今欲何往?”
宋江:“闻沧州柴进柴大官人十分仁义,我兄弟即去沧州暂避一时。”
武松:“武二已入公门,身不由己,不能相送哥哥,此去沧州山高路远,哥哥多多保重。也请哥哥暂不要与人提起今日之事,免得又生事端。”
宋江答应不会说。
武松自己当然更不会说。
待武松返回衙门不长时间,郓城海捕文书已到,请阳谷县协助捉拿宋江。
武松也正式上任阳谷县捕快都头。
武松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他、宋江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人,都要开始去经历一段没有人能够猜到结果的生死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