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澶州城兄弟结盟

3个月前 作者: 大寒尖
    又是红日东升,少林寺山门前,武松再次叩拜师父,辞别众师兄弟,独自下山。


    他再次回望山门,山色依然故我,而人生桑沧,变幻莫测。


    他已经不怕再有哪些人寻他的晦气,因为他已不是那个小武二郎了。


    他很快下了嵩山,走上那条官道。


    那条路很宽,日光下一条影子在快速移动。四周是空阔的田野,微风吹来,带着泥土的清香,他猛吸几口,觉得浑身有着说不出的舒适。


    武松身套一件银灰色长衫,衣扣敞开,前衣襟随风一开一合,因是六月天气,身上有点微汗。


    他肩撅一根木棍,棍后头挑着一个白皮包袱,包着几件换洗衣服,这是他全部的家当。如是有钱人出门大包小摞,心里头还背着许多的担忧,出门时摸摸金子舍不得,摸摸银子心发慌。


    而江湖儿女的本色,就是“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闯九州”,以嘴为家。


    武松一路走着,脑中萦绕着昨夜的梦境。梦中有一菩萨降临,对他说:“武松,你是一个与佛有缘的人,切记,不要妄开杀戒,滥杀无辜。”菩萨还告诉他,白天从奇峰上取回的那棵五叶红枫,不是人间凡物,乃是五百年前泰山老母向西天如来求要的神树枫种,以作泰山将来封禅之宏伟景观。因送树籽的仙娥驾云途径嵩山上空,听到喊声阵阵,一时好奇驻云观看,原来是少林和尚习武演练。待看到精妙处,忍不住咧嘴一笑,一不留神,从口中掉下一粒枫籽,落在奇峰之顶。熟料,那神树枫籽落地生根,眼瞅长出一棵小树。


    仙娥回西天复命未敢隐瞒,如实禀报如来,如来只是动一下眼皮,口中说道,这是天数。


    真是尊神,尊神是不会泄露天机的。


    这日如来算得五叶枫天数将尽,世间必有豪杰前来取树,特命座下大鹏仙子变化前来与取树人争斗。如取树人获胜,让他取树而去,也让取树人得到一次生死历练;若大鹏获胜,则将红枫带回西天。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来是智者,也有算不准的时候。


    大鹏仙子因仙根还浅,更不知其因果关系。经过与武松一场恶战,见武松武功果然十分了得,自己确定不是对手,按如来的交代,自驾彩云回西天复命。


    这大鹏仙子在五百年前因不服气孙悟空,曾偷偷下界狮子岭,与西去取经的孙悟空一赌输赢而失了面子。后在西天又苦苦修炼了五百年,今天在凡间反而输给了武松,心中十分郁闷,始信如来所说的话不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件事让武松想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往往你一踏入江湖,而想判断一件事的前因后果,永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遇上想不明白的事,武松也自然有他想不明白的办法。


    那就是干脆不去想它。


    他是一个实在的人,他懂得世界上的事情都需要人去思考,但更需要行动。


    所以他只想行动,只想每天多花点时间苦练功夫。


    他想现在需要他干的,就是尽快走完这条回家的路。


    虽然想不明白,心中还自是高兴,因为取回五叶枫树,得到方丈的夸赞,破例免去了打阵闯关,允他下山,还打赏他二十两纹银。众师兄弟们也为他庆贺,又妒忌得很。


    武松日行夜宿,不几日已到澶州地面,这乃是炎黄五帝之一颛顼建都之地,故而十分繁华。武松在少林寺摸爬滚打整整八年,整天除了练武就是干活,每天看到的都是银灰色衣襟的光头和尚,眼中沉积已久的单调色彩一下子不适应闹市的花花绿绿,忍不住地东张张西望望,幸好是带发修行的,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目。


    也罢,赶路也不在一时,不如逛逛街开开眼界,饱饱眼福,且天近中午,也顺便打个尖。想着,就向街中心走去。


    远远望见一大圈人围得一个场子,待走到近前,原是一个耍武卖艺的。只见那人赤膊上阵,上身前后左右纹了九条龙,手中舞着一根铁棍,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飒飒有声;随着身子的腾挪跳跃,那龙影也栩栩如生。


    武松只见那精赤汉子武功了得,看到精彩处也不禁随着人群中的叫好声,大喝一声“好”。


    是英雄都会相惜的。


    武松内力充沛,洪亮的一声好,惊动了场中人。那汉子见有一持棍的,便收式站立,抱拳朝武松一诺:“兄台好,听兄台声音洪亮,内力十足,一定本领高强,能否为在下指点一二?”


    武松是爽快人,也有些手痒,也想印证一下自己的武功。


    当即脱下长衫,放下包袱,进场来也抱拳一礼:“兄台请了。”


    二人交上手,木棍对铁棍,铁棍沉猛,木棍灵巧,来来去去对应了十几个回合,武松喊声停,就跳出圈外。


    那汉子也随即停手。


    人贵有自知之明,那汉子心中明白,虽是铁棍蛮横,但自己的武功还逊一筹。


    忙抱拳:“在下史进,江湖朋友称之为九纹龙,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武松初入江湖,并不知晓九纹龙的名号,只好抱拳:“在下武松。”


    一个名不经传的名字。


    一个刚下山的青年,只能是名不经传。


    此时围观的人已散尽。不打也不耍了,也没有热闹可看了,只有呆子才会不走呢?


    有道是精明人看一眼,呆子看到晚。


    天已中午,肚子已饿,二人也未怎么客气,找了个小饭馆,要了几斤酒几斤牛肉,外加一盘花生米。


    二人边饮边聊。


    武松:“请问史兄为何在此卖艺?”


    史进:“我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遭奸人陷害,我闻知消息,特地赶到东京时,师父已逃脱官兵的追捕,但不知流落在何方?我准备千里寻访,因银两用完,故在此卖艺挣点盘缠,让兄台见笑了。”


    武松在寺中也曾听师父说起过王进,知道这人的武艺高强,且江湖弟子也较多。


    武松也简单地把自己的身世陈说一遍。


    感情深,一口吞,二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都有意气相投之感,对即将离别有点恋恋不舍,遂有结拜之意。于是互通了年庚,武松年长史进一岁,自然为哥,就在酒桌旁端起酒碗,二人对天祈拜。


    放下酒碗,史进又抱拳施上一礼:“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武松连忙扶起,又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两,送到史进手上,史进推辞不受。武松哈哈一笑说:“已做了兄弟,还分什么彼此,我是哥,你就得要听我的。”


    史进听罢也就不再推辞。


    二人都是性情中人,心有灵犀一点通。


    酒干饭饱,二人作别,各分东西。


    武松因刚才述说自己的家世,搅动了心中的思念,恨不得今晚就能跨进家门,见到久别的哥哥。


    武松自幼父母相继病故,除了一个哥哥别无亲人,他哥哥驮着他四处流浪乞讨。因哥哥身材矮小,几年来受尽了世人的白眼与欺辱,哥哥也无力反抗,只好吞气忍声,逆来顺受。一次在一财主门前讨要,恶奴放出一条恶狗,哥哥为了护着武松,被狗扑倒,大腿上被咬了一口,幸好有个长工出门来干活,求恶奴放了他们兄弟二人。后来乡邻可怜他哥俩,教了他哥哥打烧饼的手艺。


    在苦难的日子里,武松慢慢长大长高,气力也在增长,有时自己胡乱练练功夫,也能帮哥哥干一些粗重活了,且他为人机灵,左邻右舍也很喜欢他,因是排行老二,人们就叫他武二郎。


    他哥哥也自然就叫武大郎。


    八年前是因为一财主的儿子欺负他哥哥武大,看武大身材矮小,非要武大趴下来让他当马骑,武大不从,那财主的儿子指着武大的鼻子大骂:“你这矮怂,你不趴下,我就揍死你。”随着话音刚落,一巴掌就打在武大的脸上。


    刚好武松来找哥哥,见武大被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子打一嘴巴,一时怒急,冲上来就是一拳,把财主的儿子打了个四脚朝天。


    这下可闯了大祸,财主的家奴围了上来,武松瞅准了一个家奴的胸脯一头撞去,那家奴倒地不起,他撒腿就逃,有如脱网的鱼儿,另两个家奴追了几里地,眼看是追不了也就作罢。


    天晚了,武松也不敢返回家中,也不知哥哥被财主怎么样了。


    此时他心中只有仇恨。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武松心一横、脚一跺,决心剃头削发做和尚,寻访少林寺,上山投师学艺。


    他受尽千辛万苦,又在山门前死跪三天,终于做了少林寺俗家弟子,终于艺成下山。


    他攸然发觉,八年了,自己竟然没有走出哥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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