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起去看画展吧！

    郑微年下台的时候艺术团老师笑吟吟地迎上来说：“郑微年啊，拉得很不错啊......”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现在急着上厕所，就先走了啊！”郑微年果断地打断了老师意欲滔滔不绝的话。


    “哦......那你赶快去吧！”


    “好，谢谢老师啊！”郑微年完美地装出了十分内急的样子，匆匆向前跑去。


    从后台到更衣室有一段长廊，出了后台的门，失去了暖气的庇护，郑微年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真冷！”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为了营造飘逸和淑女感觉的纱质连衣裙，心想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她加紧脚步跑向更衣室――再转一个弯就到了啊！


    “啊！！！！！！”


    转角处怎么会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而她，由于跑得太快，直接撞了上去。


    程嘉玺默默伸手把郑微年扶稳。


    “是你啊......吓死我了你！黑不溜秋的你站在这干嘛呀！”郑微年借着走廊尽头透出来的不亮的灯光看清了眼前的人以后长吁一口气，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程嘉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身白，思考了一下：嗯，好像是挺吓人的......


    “你要去哪儿？”程嘉玺问。


    郑微年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偷瞄着就在程嘉玺背后的更衣室大门，又心虚地瞄了一眼程嘉玺，心想好不容易就要逃脱成功了，怎么这么不走运就碰上了他呢？


    程嘉玺看她不说话，于是接着说：”我在这儿是想......“


    ”阿嚏！！！“郑微年不解风情地用一个巨大的喷嚏打断了程嘉玺的话，然后狠狠吸了吸鼻子，尴尬地抬起头来，笑笑对程嘉玺说：”呵呵......不好意思啊，你接着说......“


    程嘉玺轻轻皱着眉，他看了看郑微年身上薄薄的裙子，肩膀都露在凉凉的空气中，白嫩嫩的皮肤上微微起了些鸡皮疙瘩。


    ”你先进去换衣服吧......“程嘉玺侧身，给郑微年开了门。


    ”哦......“郑微年虽然觉得奇怪，但无奈实在太冷，还是早点把自己裹严实了比较好，于是也没犹豫，径自走了进去。


    但刚走进去，门还没关上呢，郑微年和程嘉玺就听见了艺术团其他同学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饶是如郑微年一般不开窍，这时候也感到现在这情况看起来很奇怪，黑灯瞎火的走廊，穿得很登对的年轻男生女生在更衣室的门口单独相处......”额......你要不进来吧......“郑微年说完就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但是笔直的一条走廊，除此之外程嘉玺还能去哪儿？


    没想到程嘉玺说：”嗯。“


    当程嘉玺径自越过郑微年走进更衣室，站在一排隔间问”你的是哪一个“的时候，郑微年呆掉了。


    ”你......你要和我同一个隔间？“郑微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冷还是受惊过度声音才会如此颤抖了。


    ”嗯，不然有人打不开自己的隔间，不就会发现了么？“程嘉玺淡淡地说。


    郑微年想想也对，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只有她才像做贼的那个呢？嗯？不对！她哪有做坏事？明明是站在那儿气定神闲的那个人，私闯女更衣室还这么淡定！


    艺术团同学的声音已经不远了，郑微年回过神来，赶紧拉开了自己隔间的门，程嘉玺跟了进去。


    接着郑微年就听见了门把转动的声音，她长吁一口气，不过立刻就被程嘉玺捂住了嘴。这家伙动作太快了吧......郑微年一口气没吐出来，憋在那里，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为什么遇到他，我总在忍呢？郑微年闷闷地想。


    “终于表演完了，幸好没出什么差错啊！”


    “对啊，刚才在台上我好紧张的呢！”


    “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聚会吧，反正今天是周末啊！”


    “好啊！不过微年呢？从刚才表演完就一直没有见到她哎！”


    “听老师说她好像上洗手间去了......”


    “哎......本来还想叫上她的......”


    这回不用程嘉玺捂着她的嘴，郑微年也不敢出声了，她甚至很小心地调低了自己呼吸的声音。


    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能被发现啊！


    郑微年确定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更衣室里终于恢复了平静。郑微年觉得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憋死了，她终于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


    隔间本来就小，更衣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程嘉玺虽然挺瘦，但毕竟是男生，块头比较大，两个人在隔间里，立刻显得拥挤，再加上紧张，郑微年后背全是汗。


    “嗯......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郑微年有点尴尬。


    程嘉玺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票：“就是想问问，你需要这个么？”


    郑微年瞬时睁大了眼睛，他手里拿着的，不就是......不就是自己想要很久的画展门票吗？她用力按捺下去想扑上去的冲动，冷静......冷静......哪来这么好的事？她尽量不动声色：”好巧啊，你也喜欢看这个画展啊！“


    程嘉玺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紧张，又或是激动，她的脸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光洁的额头上有几滴汗水，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门票。


    要装就装得像一点啊，程嘉玺很想笑，真可爱。


    “我有多出来的票，如果你要的话，就给你一张好了。”程嘉玺看着郑微年。


    郑微年早就装不下去了，没有谁能阻挡她拿到那张门票：“那，谢谢你了啊！”她终于没忍住，眉开眼笑地接过了那张门票，接着，她猛地想起了什么，“咦？你怎么知道我想去看这个画展？”她疑惑地抬头。


    某人完全忘了自己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在徐颂耳边狂轰滥炸自己死也要去看画展的决心么？他程嘉玺耳朵又没聋，怎么屏蔽掉近在咫尺的那脆脆的声音？


    “碰巧罢了。”程嘉玺不动声色。


    “真是有缘啊！”郑微年喜滋滋地看着捧在手里的门票，这场千盼万盼的画展果然和自己有缘！


    有缘？你要这么说......也可以！程嘉玺也笑了。


    “明天一起吧！”程嘉玺看着郑微年说。


    “好！”郑微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该说的话好像都说完了。


    两个人在拥挤的隔间里沉默了一分钟后，郑微年终于红着脸开口说：”我要换衣服了......“


    程嘉玺”嗯“了一声，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刚刚过去的那一分钟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转身推开隔间的门。


    同时响起的是更衣室大门打开的声音。


    冲进来的是徐颂。


    程嘉玺的手还保持着撑着隔间门的姿势，徐颂自然而然地看见了站在程嘉玺身后隔间里的衣着单薄却满脸通红的郑微年。三人俱是一愣。


    程嘉玺最先反应过来，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女孩：”那我先出去了。“


    ”啊？哦......“郑微年尴尬地摆摆手，”再见。“


    ”嗯，明天下午三点，展厅门口见。“


    ”哦，好......“


    程嘉玺经过徐颂的时候，还点头打了一下招呼。


    徐颂凌乱了：”老郑啊，你们......”


    郑微年红着脸：“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说完她突然深深感觉到了这句话的苍白无力，真的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幸亏看见的是徐颂，换作是别人，那她的名誉岂不是......


    “你可别和你妈说啊，刚刚程嘉玺就是送了我画展的门票而已！”郑微年坚信没什么好解释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二天下午郑微年如期来到展厅门口，程嘉玺已经立在那里了。见她走过来，他朝她点点头，也向她走过来：“进去吧！”


    郑微年其实有点小紧张，说实话，她还没和除徐颂以外的男生单独出来过呢，她应了一句就赶紧跟上去。


    进了展厅以后郑微年就把小小的紧张完全抛在了脑后，她细细地把每一个作品看过去，十分入迷，嘴边也挂着不自觉的笑容。程嘉玺只是慢慢地跟在她后面，随着她把展厅逛了个遍。他边走边看，不仅看画，还看郑微年。她的眼睛里充满专注，还有真真正正的快乐，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唇边若隐若现地挂着一个可爱的梨涡。


    是一个简单的人，程嘉玺这样想，禁不住也微笑起来。


    走出展厅的时候天色已晚。


    “我要回去了！”看完画，又找不到话，那微微的尴尬又重新回到了郑微年身上，她对走在前面的程嘉玺说。


    “嗯，家住哪儿？我送你。”程嘉玺停下脚步转过来。


    “不远，就在**小区，你知道的吧？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不用送了，你也早点回去吧！”郑微年吓了一跳，赶紧拒绝。


    “顺路，我送你。”淡淡的，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一路上郑微年都默默跟在程嘉玺后面，她真得，真得觉得自己很奇怪。和徐颂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从来都是一路的聊天说地，基本不愁找不到话说。可是现在，为什么自己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呢？她抬起头来偷瞄了一眼程嘉玺，他倒好像是很自然，就像是家常的一次饭后散步。


    当变化发生的时候，懵懂的那一方往往都不会发觉，只是，当走得够远的时候，再回头看来时的路，就会发现，其实那一段突然变得飘飘然的足迹是那么明显。


    那一段静默的路程，并非只有一个人在紧张。程嘉玺走在前面，尽管把自己装得像平时那样波澜不惊，却依然听到了从左胸腔里传来的紊乱的声音。他略略低着头看着前方的路，脑海里却想象着圣诞节花花绿绿的灯彩倒映在身后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里的样子，想象着她笑起来唇边的小梨涡的深度是否可以盛得下这个晚上所有的烟火。她为什么要跟在我身后呢？如果她走在我身边，我就可以看着她，而不是在心中想象而已啊。


    再穿过一条马路就到郑微年住的小区门口了，过马路的时候，程嘉玺听见后面传来加紧的脚步声。郑微年小跑几步站在他身边，她抬起头来对他笑笑：“并排走吧！这样过马路比较安全。“


    ”嗯。“程嘉玺发现自己的声音尽然有点哑，好在这份他当时解释不清的不自然很快散落在那个圣诞节凉凉的风中。


    他们在圣诞节腾空而起的焰火中穿过车流走向马路的另一边，灯光璀璨，这一切留存在记忆中，多年后回忆起来美得不真实。要是马路再宽一点就好了，郑微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不太弄得清楚今天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变了，她不太说得清，也想不明白。


    但她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