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狱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当我醒来时，只感觉头疼的厉害，周围一股霉烂的气味钻入我的鼻子。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暗黑的光线，潮湿的空气，墙角不时有老鼠爬过，乱草横地，看样子，我们是被关进古代的诏狱了，没想到我一个安分守纪的良好公民，到了古代居然就被这无情的法律给收监了。


    离我一步之遥的笺儿还在昏迷中，我慢慢地挪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脸，叫了几声后她才舒醒过来。


    笺儿睁眼看见这破败不堪的牢房，眼泪便流了下来，“小姐，都是我不好，我没能遵照老爷的话，照顾好你。”


    我捋了捋她脸上散落的乱发，安抚道：“不怪你，别难过，我们会没事的。”


    一个狱吏打开了牢房的铁链，叫我们到大堂问审。


    庄严肃穆的大堂，一种压抑的感觉直袭心头，我在笺儿的暗示下，双膝跪地等待审讯。“报上姓名。”旁边一位身着深绿官服的中年男人说道。


    笺儿已经害怕的发抖，我紧握她的手镇定的答道：“民女凌鄢和丫鬟笺儿。”我不敢说出苏墨离这个名字，我本该流放到西域，却被父亲替了出来，本是欺君之罪。


    “抬起头来！”堂上一个有力的声音传来。


    远远望去，高堂之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出现在我的眼前，他那如鹰般坚定的眼神定定的望着我，我有些诧异，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雪山寺遇见的那位郡守大人，我对上他那双深邃的双眼，而他的双眸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反应。


    抬起头的那一霎那，那位身着官服的男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们，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什么。没料到笺儿见了他后却立即爬到他官袍之下，扑倒在他的身前，行了大礼后，抓住他的衣袍苦苦哀求道：“请太守大人救救小姐，救救小姐，我们是被冤枉的。”


    看笺儿把他当做救命稻草般的样子，我已猜出他就是我们要投奔的蜀郡太守王仲，而刚刚的他却并没有急于与我相认，我本是逃犯，再加上此次牵扯到的这个案子可能是朝廷重案，他也许为了自保不会以身犯险，此刻估计想和我们划清关系还来不及呢。


    正如我所料，他一脚便踢开了笺儿，怒骂道：“哪来的野蛮丫头，竟敢在高堂之上撒野。”世态炎凉莫过于此，父亲居然所托非人。我心里苦笑，也更加愤怒，狠狠地看了堂上一眼，扶起笺儿，怨怒道：“大人，不知此次我们又所犯何罪？”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堂上一片寂静，连轻轻的喘息声都一一入耳。片刻后他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淮南王刘长，你可认识？”


    这一问却让我有些慌乱，父亲正因淮南王刘长图谋叛乱一事而受牵连，难道他已经发现我是苏泉甑的女儿，莫非那些一心倒戈父亲的人发现我被替换后要赶尽杀绝吗？还是我的好叔伯蜀郡太守想以此立功而提前告发我的身世。可看王仲刚刚的表情，似乎预先并不知道我会被抓来此地。我猜不出原因所在，吸了口气答道：“民女并不认识。”


    他听后双眉紧锁，用略带探究和微怒的语气问道：“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好一个震慑人心的气势，要是换作旁人可能已经吓得什么糊话都说了，但我一个现代人，怎么会被他的气魄所吓到。


    我挺挺了腰，直视他的双眼，答道：“民女只是路过，并不相识，大人若不信，民女只能以死明鉴。”


    他嘴角上扬，一声大笑道：“姑娘不是说爱惜生命才是仁孝之本吗，怎么，今天到要以死明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正欲起身跟他理论，旁边的笺儿拉住了我。


    此时，一个衣着锦袍的男子走到堂上，俯身在那郡守大人耳边说了什么，他犹豫片刻后停止了对我的审问，朝左边侍卫吩咐道：“在未查出刘长的下落之前，疑犯凌鄢不得离开蜀郡，若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退出大堂之后，我和笺儿随即被带到了郡守大人暂居的府邸，穿过大殿，经过了一个幽径小道，小道旁边一架蔷薇开得正是绚烂，长长的枝蔓爬满院墙。


    最终我们在一座题名朗月斋的阁楼前停下，朗月斋位于这座府邸的西南角，此时阳光正好洒在院角内。


    那侍卫顿足作揖说道：“大人吩咐，请凌姑娘暂居于此，在查出刘长的下落之前不得离开朗月斋，姑娘好自为之。”


    台矶之上，站着两个着浅绿色汉装的丫头。“奴婢春柳，奴婢蓉儿，给姑娘请安。”两个俏丽丫头上前行礼。


    我对她们莞莞一笑，她们虽说是丫鬟，却也是被派来监视我们行踪的人，不能掉以轻心，虽没有让我们再入狱，却是将我们进行软禁，究其原因，可能是想以我引同犯前来一并抓获。原本父亲是想让我远离朝堂纷争，逃脱这桩祸事，没想到却因自己的一时好心又被卷入这场宫斗之中。


    午时，阳光正好，我坐在庭院里，静静的看着满墙盛开的蔷薇发呆。


    我从记忆中所知晓的历史片段和打探到的消息中，大概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淮南王刘长是高祖皇帝少子，高祖从小对他甚是疼爱，吕后对他也视如己出，但他却常常恃**而骄，在汉文帝执政后，更自持是皇帝的弟弟，骄横跋扈，藐视朝廷，惹怒了一干重臣，一月前，现任臣相张苍收到密报，刘长勾结匈奴、闽越联合谋反，并领群臣要求文帝处死刘长。文帝一向以仁德治天下，不忍心处死自己的亲弟弟，只是将他消去王爵，发配蜀郡。


    不料押送队伍行至天苍山山脚时，刘长代罪潜逃，押送头领派人搜遍了整个天苍山均未果，只能快马禀报到长安城天子脚下，文帝亲派开国功臣绛侯周勃的儿子周亚夫前往蜀郡，查找刘长下落。


    我知道周亚夫的命运，这位被后世景仰的名将之一，此时仍是郡守的他，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会被封侯并在七国之乱中立下战功而被封为车骑将军，在汉景帝执政后，将位居丞相之位。但周亚夫最后却死于非命，一代名将竟如此悲剧结束。


    想到这，心里一阵寒凉，在古代，为了皇权，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牺牲，亲情、爱情、友情都是他们的附属品。


    一件如玉锦袍突然加在了我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昨夜刚下过雨，凌姑娘小心着凉。”不知何时，周大人已进入朗月斋，站在我的身后。


    我默然，没有答话，我被带到此地后，他没有出现过，从丫头处探听到他仍忙于寻找刘长的下落，被软禁的这几日也甚是安静，并没有同犯前来救我。今日他能够来此，想必刘长已被抓获，而我也不在再是疑犯。


    我看着远处开的正浓的紫蔷薇，问道：“大人应该找到了要找的人了。”


    他走到我身前，看着我，微微一笑道：“为何你总是这么特别！与其他女子不同。”一只青桐叶子不偏不倚的随风飘到了我的肩上，他欲伸手为我拭去，我有些慌乱，立即站了起来，叶子也顺势落下，他把停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妥，一切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扭头看着他问：“大人觉得我有何特别之处？”


    他轻笑了两声后缓缓说道：“要是换作别的女子，哪有此等闲情逸致在这庭院赏花静坐，见到我也不慌不乱，不求我放了出去，姑娘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着实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