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美女与野兽（上）

    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般的血珠朝着颤动不已的幽冥珠飞过去。


    卫渊揽着她的胳膊紧了紧，另一只手轻抚过她划伤的手掌。他的手心略粗糙，但温暖又坚实，他抚过的地方伤口迅速愈合，连疤痕都消失不见，但他的大手没有收回，仍放在她手心婆娑。


    他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吟：“谢谢你。”


    虽然两人正虚浮在万里高空，虽然火之柱的危险还未解除，周小和仍然不合时宜地脸红了。


    不过她嘴上可丝毫不放松：“魔王大人好客气，不过一滴血而已。”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伤，以前……已经够了……”


    卫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而周小和一听到“以前”两个字心里就是一颤。


    “难道我的法力快耗光了？”周小和心想，不然怎么会忽然觉得身子好重，头也难受，心里也憋得慌。


    而卫渊又要接着说什么，他语气中的歉意让周小和更加难受，于是她急忙打断他：“这哪里算受伤，还比不上我缝扣子在手指上扎的眼！”


    魔王的道歉被粗暴打断，他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看周小和，却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于是他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周小和也一时无语，有些古怪又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开。


    只过了一秒钟，周小和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得让她觉得满心欢喜都成了自作多情。她挣扎了下想挣脱出卫渊的怀抱，可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别动！”


    他的话音未落，被血珠浸染的幽冥珠突然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前方众多细小的空间裂缝突然变大，跟着，布满裂纹的那小片空间终于不堪重负塌陷成一个洞，而洞里面出现了众多身影！


    “王！我们来了！”


    周小和瞪大眼睛看到一支精干的大约十几人的魔族小队从塌陷的空间中钻了出来。虽然因为要抵抗空间乱流而略显狼狈，却还保持着队形。显然不是一般的士兵。


    卫渊看到所有人都安全无恙地过来，立刻又屈指数弹，速度快得看不清的符文飞向剧烈颤动的幽冥珠。


    蛛网似的符文一闪而没，幽冥珠被切断了同周围空间的联系。顿时安静了许多。


    周小和有些意外卫渊竟然对空间力量领悟得这么深，即便她自己能完全控制幽冥珠，却也没把握这么迅速有效地封禁它的空间属性。


    但现在并非询问的好时机，因为赶来的魔族精锐们正单膝跪在空中，等着魔王的命令。所有人都低着头，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向魔王的方向瞟过去。


    没办法不惊讶啊，自打他们跟随王征战四方，从未见过他们冷静到冷酷的王像这样怀里紧紧抱着个女人！


    虽然这女人前段时间经常出没魔族营地，也有各种流言说她是王的女人，但。这样明目张胆，呃不对，是大大方方地以亲密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这还是第一次。哦天呐，似乎那女人还不是很乐意。使劲挣扎着要出来，而他们伟大的、受众人爱戴的魔王大人却丝毫不肯放松。


    若非服从军纪已成本能，这帮年轻的精力过剩的魔王死忠粉们一定不顾形象地张大嘴巴愣在原地了。


    卫渊的命令很简单，这支精锐小队要负责尽可能多地把这里的民众都聚集在魔王宫殿，然后保护他们的安全。


    “是！”队长领命后又犹豫着说，“但是，王。看样子你，呃你们，在凝聚所有元素之力，我们小队也可以贡献力量……”


    “不必，做好你们的事，我要你们保护的那些孩子才是魔族的未来和希望。你们重任在肩不必分心他顾。而其他的，交给我。”


    “是！”


    不愧是王，最强大、最可靠的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王在。魔族的未来和希望就在！


    队员们被王的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即刻领命而去。而周小和放弃了无用的挣扎，狠狠瞪着卫渊，大眼睛分明在说：“说得好听，吹吧你就！”


    卫渊终于放开圈着她的手臂，他抬手摸摸她的头顶，满意地看着她小猫般呲牙，嘴角微翘，眼里有种奇异的亮光：“女人，你说……”


    “嗯？你说什么？”周小和没听清。


    “……没什么。”卫渊抿了抿嘴。他突然很想问她说过的喜欢是什么意思，魔王也好普通人也罢，或者其他什么，她都会喜欢对吗？


    可是，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到嘴边的话终究没有问出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从不在意别人想法的魔王，竟然也会害怕得到答案。


    无论她答是或否，对藏着秘密和未来的他来说又有何不同？


    徒增烦恼，不如不问。


    然而不问，却不代表没有期待。


    这小小的期待，周小和当时没能看懂，等后来回想才发现，这是卫渊第一次也几乎成为唯一一次显露丁点软弱。那个似乎永远骄傲冷硬的魔王，也曾经有那么一刻因为害怕而退缩。对那么坚定的人而言，这该是多大的期盼才带来更大的恐惧啊。


    每当想到这，都让她的心一揪，接着又被一片柔软包围。


    好在当时虽然懵懂，但她终究没辜负他。


    “给我一只手。”卫渊沉声说。


    “做、做什么？！”周小和不明所以。


    “灭火。”


    卫渊紧握住她的手，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忽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周小和还能感觉到自己手里温暖的触感，但那个红色的高大挺拔的身影的确不见了！他之前站着的地方，变成了一大片乌云！被这乌云笼罩其中的周小和什么都看不到了，沉重的黑暗和寒冷像无数只虫子朝她每根骨头里钻去。


    彻骨之寒令她牙关打颤，但她没退缩也没倒下，因为她紧握的手中还留有卫渊温暖的感觉。他还在，她就不怕。


    周小和忽然觉得身周的乌云流动了起来，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猛然醒悟，这不是什么乌云，这是精纯凝练的暗元素！这是比她的本源暗元素还要精纯厚重的暗系力量！


    “喂，你要怎么做啊？”她忍不住冲身边大喊，层层乌云令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异。


    隆隆的声音在云中回答：“全力运转你的本源，不要想其他，你做得到。”


    周小和大惊，这声音好熟悉，听起来像卫渊的声音，但为何她看不到他，而这声音又散又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层层放大模糊之后传来的。


    她忍不住喊：“卫渊！是你吗？你在哪？”


    她边喊边使劲握拳，像在确认他的存在，然而手心残留的温度立刻从指缝里溜走了。她一下子没了支撑，顿时吓得不得了，禁不住大喊：“卫渊你在哪？！”


    “是我，你不要怕，按我说的做。”那个声音又响起，依旧隆隆的不甚清晰。


    幽暗的云层蒙蔽了她的视线，也许习惯了光明的人骤然陷入黑暗中更容易失控，周小和就是这样。她没办法保持安静，甚至那个不断说着什么的声音听起来都越来越不像卫渊，反而像一只隐藏在云层阴影中的可怕的大怪兽。


    黑暗和寒冷准确地发现了她内心的胆怯，立刻攀附而上。


    “卫渊你还在吗？你在哪里？让我到你身边好不好，我保证不碍事。不，我不过去也行，让我看你一眼行吗？就看一眼。”


    周小和的声音有点发抖，她的本源颤动，外面那道通天的双系风暴也跟着颤抖，似乎就要被元素乱流冲破了。


    而云中那个模糊的声音忽然消失，四周安静下来，好像有人在思考。


    周小和咬着下唇抱紧黄泉权杖，这根与她心灵相通的武器都在微微颤动。就在她几乎要不顾一切逃出去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你要看吗？那就看吧。”


    周小和一愣，她眼前的乌云忽然翻滚着向两边分开去，露出了中间巨大的影影绰绰的身影。


    “我的天，这是……”


    她震惊的无法言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浑身乌黑的巨大的怪物，他的身躯藏在翻滚的乌云中看不真切，只露出硕大的头。那头比周小和人还高，头顶上两只长长的血红色的尖角向脑后弯曲，那一头红发像燃烧的火焰无风自动。


    “这、这是什么！”


    这视觉冲击得太厉害，周小和俏脸苍白地后退了好几步，身形摇晃着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她看到了大怪兽的眼睛――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没有恶意，反而有一丝担忧。周小和之前被他突然出现的狰狞样子吓坏了，这时后退几步才看到，在他脸上除了那双眼睛以外，其他地方都被一层乌云遮盖着看不清。


    她一眨眼，这可怕的大怪物眼里的担忧不见了，连他的红发都重新垂向脑后，好像落入湖心的石子沉下去，湖面又将恢复死水无波。


    不知为何周小和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酸酸胀胀的感觉从心底浮出来。她看着这个大怪物的样子觉得很可怕，可为什么心里却难过得不得了，还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好像，好像熄了心底的火，身体都变成黑暗和寒冷的一部分，再没有什么能令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