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回

3个月前 作者: 还珠楼主
    妙法渡鲸波电射虹堤惊海若


    香云冲癸水星飞莹玉破玄冰


    上回说到众人站在金银砂结成的长堤上,由宪祥行法,朝前急驰。只见前面依旧两道晶墙,夹着一条长堤,身后所过之处,海水却似狂雪山崩一般,往中间合拢。回头一看,海面上直是起了一条银线,海波滚滚,随同长堤往前缩退,飞行神速。宪祥又恐多生枝节,行法更快,不消多时,便离前面两水交界的雾阵不远。李洪知道一入雾阵,宪祥必要收法,改由上空飞行。觉得海天万里,碧波无垠,当中水面上架起一道金线飞堤,实在好看,不舍撤去。笑说:“奇景难遇,苏道兄稍缓前行,容我多看一会如何?”忽听陈岩传声急呼,令众戒备。原来陈岩虽知易静劫难不可避免,早去无用,不知怎的,道心不宁,仍急于回转中土,惟恐中途多生枝节,以致延误时间。因而一面随同飞驰,一面暗中行法四下查看,果然前面浓雾之中现出异兆。本想请宪祥将飞堤收去,改为御遁飞行。继一想:“李洪童心未退,又不服人。便是宪祥也是轻易不出手,只要施为,遇敌决不后退。眼看距离前面雾阵不过二三百里,瞬息飞到,雾影中虽有异兆,相隔尚远,是否为难,尚自难料,就此让避,也嫌胆怯。”于是改用传声,令众留意。十百股白影,长虹也似朝着他们这面飞来,看去劲急异常。李洪和虞、狄二人均是初见,还不怎样。宪祥一见,便知对方来历,料知适才行法为戏,无意之中将北海隐居的一位水仙惊动。这才想起浓雾笼罩之下,正是水仙别府左近。那水母姬旋的弟子绛云真人陆巽,因奉水母遗命,在海底静修,身早走火坐僵,须要静修三百六十年,才能复体重生,在此期中,不许外人惊扰。为此在所居水宫的海面上,行法造出八百里方圆的浓雾。在他境内,照例有人飞空经过,必须相隔水面千丈以上飞行,才可无事。离水稍近,门下好些弟子均是修炼多年的水族炼成,神通甚大,对师最是忠心,知道乃师所炼元神尚未凝固,最忌惊扰,必定群起夹攻。宪祥以前往来金银岛,虽知当地禁忌,因飞行均高,不曾惊动下面水族,日久无事,只当人言过甚,便未在意。这次同了众人前来,因陈、李二人俱有童心,贪看海中群鲸戏水,飞行既低,遁光更强,路又走偏了些,相隔水面只一二十丈高下,一直不曾改高。中途宪祥虽然想到,见无什事,也就忽略过去,不知所经正是水宫上空。等到水仙门下弟子发现,纷纷追出,因飞行神速,未被追上。众人却不知道,这班水族修成的人类,气量甚小,全都愤恨,断定众人是往金银岛,必要回转,早就隐伏水下,布阵相待。其实众人归途比原路稍偏,本可避开水宫正面;或由上空飞走,也可无事。众人偏令宪祥施展仙法,飞渡洪涛,那道金银长堤,把千百里海面齐焕霞辉,相隔老远便能看见。如非水仙法令严密,惟恐门人生事,不令出境,早已迎上前来。


    宪祥为人外和内刚,平素对人虽极宽厚,但也不肯受人欺侮。见此形势,料知对方有意为难,暗忖:“久闻水仙为人甚好,但他门下弟子均是水中精怪炼成,以前专喜兴风作浪,残杀水中生灵,又喜与过往的人为难。正教中人均因水仙人甚方正,长于玄功变化,神通广大,法规甚严,所受劫难苦痛非常,所以从不惊扰。好在这班水族自从乃师走火入魔坐僵以来,只在水官方圆千里之出没游行,并不他往。过时自己只要稍微留意,把遁光升高一些,便可无事。又是海天尽头,难得走过之地,谁也不肯计较。近又听说水仙三百六十年灾难已满,元神凝固,休说离水飞行,便是由他宫前水遁经过,也不妨事。自己这一行不过飞离水面较低,并不妨事,何故如此倚势欺人,布此恶阵?平生喜与同道交往,早想见识此人,未得其便,就此退让,未免示弱。对方虽是水中精怪炼成,多具神通,见人逃走,必定不容,当地似在水宫境内,就许追来为敌,也躲不掉。”宪祥一时乘兴,也未告知众人,索性不再收法,把手一指,那道金银堤立似惊虹电射,朝雾阵中直射过去。


    陈、李二人见宪祥闻警,眉头微皱,金银长堤反更加宽,去势很快,晃眼穿入雾阵。那雾阵横亘两水交界之处,上与天接,一片混茫,甚为浓密。这时吃那千百丈惊虹飞堤上面的金光银霞一映,所到之处,齐闪霞辉。飞行又快,雾气受了冲动,卷起千万层彩绮霞绢。下面的惊涛骇浪,又成了亿万金鳞银甲,电转星翻,四外偏是那等沉黑,越显得奇丽壮观,气象万千。再看先前所见数十百道迎面斜射而来的白虹,突然一闪不见,均以为对方知难而退,已先隐避。宪祥也觉当地本是主人水宫所在,对方来意善恶,尚未得知,就算有意为难,当未交手以前,先就行法示威,也觉无礼。心中生悔,忙收缓进,故意对众笑道:“我只顾迎合诸位道友好奇之念,略施小技,忘了此地乃水仙宫阔。我们已人禁地,还在班门弄斧,此举实太冒失。且喜发觉尚早,这里相隔水宫尚有三数百里,还是改由上空飞行,以免惊扰主人,贻笑失礼。”陈岩会意,方要接口,李洪和虞、狄二人均不舍那奇景。李洪先说:“此地既离主人所居尚远,我们只在水上飞行,有何妨害?譬如海中大鱼由此经过,莫非不许么?”虞、狄二人从旁附和,力言:“下面虽是水仙宫室,我们也未在他宫前扰闹,这么大一片海,既非私有之地,为何我们在三百里外经过都不许?”宪祥笑说:“话不是这等说法。主人得道多年,因奉师命,闭关清修,本来不应惊扰。我们不知便罢,既然知道,再如故犯,实在失礼。就这样,将来再过此地,遇机相见,我还想负荆请罪呢。”李、虞、狄三人未及回答,陈岩听出宪祥口气,惟恐多事,从旁力劝。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又前进百余里,已到雾阵深处,尚无动静。宪祥越以为先前误会,心更不安,便不等众人再说,先将金银沙堤收去。众人见宪祥执意不肯,只得听之,随同飞起。满拟千百里雾阵,不消多时便可飞渡,下面又是暗沉沉的浓雾依然,除却海涛冲激之声,毫无异兆。谁也没想到,转眼便有变故发生,危机四伏,一触即发,虽然无害,却生出好些枝节。暂且不提。


    众人正飞之间,宪祥首先觉出飞行时久,始终仍在暗雾之中,方在奇怪。忽听陈岩大喝:“妖物敢尔!”众人本是各驾遁光,联合同飞,一路说笑前行,多未留意。闻声惊顾,一片红霞已由陈岩手上电驰飞出。红光照处,两个身材矮瘦、形似夜叉的怪人,手中各持两柄形似雁翎的奇怪兵器,带着大串寒星,本由暗雾之中突然来袭,因吃红霞一迎,似知不敌,各自化身飞遁,朝下面海涛之中流星下射,晃眼不见。


    原来陈岩刚才心里不宁,疑有变故发生,本在行法查看。及见飞行时久,觉出有异,格外留神观察。不料对方隐形甚妙,身外更有浓雾遮蔽,海雾又极浓密,看去仿佛被风卷起来的雾团,先未看出真相。后用天视地听之法仔细观听,见那雾团随在遁光之后紧迫不舍,越看越怪,想要行法试探,是否里面藏有妖人,忽闻雾影中有人低语。一个说:“敌人剑光强烈,飞遁神速,虽被困住,想要一举成功,仍是很难。隐形暗算也未必有用,一个不巧,反为所伤,大不值得。”另一个答道:“看敌人先前来势,甚是难斗。师父神游未归,不用法宝暗算,至多将人困住,要想擒他们,决非容易。再要被他们看出门户方位,就许逃走,都不一定。还是照二师兄所说,试他一下的好。”陈岩看出雾阵团中有几点碧光闪动,似是妖人双目,知道妖人不但精干隐形,并还另有法宝隐蔽形迹,故此行法观察均看不出。如非听出语声,难免不中暗算。所放冷箭又不知是何法宝,必定厉害。正想暗告同伴留意戒备,未及开口,那两团浓雾已由后面追近。陈岩料知来者不善,扬手一片红霞飞将出去。那两人原没想到踪迹已被陈岩看破,本想由雾影中发出两大串寒星,打算乘隙暗算,双方势子都急,恰好撞上。这两人均是水仙门人中的能手,因见敌人虽然困人阵内,还拿不定是否可以得胜,特地隐形暗算,已经尾随多时。先因对方遁光强烈,惟恐一击不中,未敢冒失。后听同门发动信号,连催下手,心想:“本门隐形神妙,又加上法宝隐蔽,敌人决看不出,就不成功,也可全身而遁,发动阵法,再与一拼。”哪知两串寒星刚发出手,猛瞥见敌人扬手一道红霞,迎面飞来,两下里才一接触,红霞中突现出千万点金花纷纷爆炸,寒星消灭,护身黑雾也被冲散。二水仙不禁大惊,仗着飞遁神速,忙即逃去。


    众人只当妖人已逃,不敢再来,但所说阵法不知底细,急切间不易冲出,飞行徒劳,便即停飞。正在各运慧目,观察门户方位,商讨应付之法,忽听叭的一声,下面暗雾影中,突然飞起一团斗大白影,来势甚急,到了众人身旁,吃身外宝光一挡,当时爆炸。众人觉出威力甚大,如非功力都强,另换一个法力稍差的人遇上,纵不受伤,附身宝光也必震散。就这样,大家仍受了一点震撼。李洪首先激怒,喝骂道:“这一大片海面,并非私有之物,我们又未去他海底水宫惊扰,只由上空飞过,与他何干,为何倚势横行,用此恶毒阴谋,埋伏暗算?真是欺人太甚!照此情势,平日不知如何横行,就他开放门户,想要善罢,也是不行,非和他分个高下,除此妖孽不可。”话未说完,猛见无数团白影突然出现,最大的约二尺方圆,小的只酒杯大小,虚悬空中,往来飞舞。被身外宝光一照,看去白色透明,内里水云隐隐,旋转如飞,快慢不一。苏、陈二人认出此是水母门中独有的癸水雷珠,乃大量海水精气所萃,一经施为,生生不已,越来越多,威力极大。恐虞、狄二人功力稍差,难于抵挡,忙令五人把遁光联合一起,合力防御,以免疏忽。待了一会,见上下四外已被这类形如水泡的白色雷珠布满,为数何止千百,多半停空急转,只有百十团环绕身外,飞舞不停。


    众人正想敌人既将从不轻用的本门癸水雷珠发出,怎不爆炸?忽见前面又飞来一片银色冷云,上面拥着七八个道装男女,多半奇形怪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内中只有两个身披鲛绢的白衣少女,貌最秀美,所穿衣服薄如蝉翼,玉肤如雪,隐约可睹。这伙敌人的相貌神情大多诡异。尤其为首一人扁头阔身,鼻孔向天,一只怪眼生在前额之上,凶睛怒突,大耳垂轮,满头红发,纠结如绳。穿着一身红衣,面赤如火,背插两柄大叉,手持一剑,连人带兵器,通体红色,貌更丑怪,不似人类。偏都不带一些邪气,同在水云拥护之中冉冉飞来,手指众人,正要发话。李洪看出敌人有意作态,故示从容,越发有气,立意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于是将身一纵,飞出遁光之外,朝前喝道:“大胆妖孽,无故兴妖作怪,通名受死!”为首怪人不知李洪出时防身宝光已隐,见是一个未成年的幼童,相貌又生得那么英俊灵秀,反倒不忍加害,厉声喝道:“乳臭小儿,有何本领,敢发此狂言?此是绛云真人仙府所在,你们师徒数人,如由上空飞过,彼此无仇无怨,自然无妨,为何卖弄神通,贴波飞驰,激动海涛,惊扰我师父的清修?为此饶你师徒不得。看你小小年纪,不值计较,快叫你师长出来答话。否则,你们已经陷我阵内,本门水府癸水雷珠具有无上威力,便大罗神仙遇上,也是不死必伤。弹指之间,全成粉碎,休要后悔。”


    李洪原想先发制人,给对方一个厉害,早将法宝、飞剑暗中准备停当,表面却不显露形迹。及至闻言,不由大怒,不等说完,左肩一摇,断玉钩首先化为两道剪尾精虹,迎面飞出。跟着又是连珠霹雳,朝前打去。为首的怪人乃水仙门下二弟子唐铿,得道年久,法力颇高,又得独门传授,精干玄功变化。上来因李洪将宝光一起隐去,所驾遁光并不甚强,又见众中只有一人年长,误将苏宪祥认作一行师长,没把李洪放在眼里。他正发话间,忽看出对面敌人全是金光红霞,层层防护,仿佛深知雷珠厉害,防御甚严。而这幼童竟敢单人出斗,根骨又是那样灵秀,方在生疑。猛瞥见银虹电舞而来,宝光强烈,从来罕见。方觉敌人年纪虽小,法力功候均非弱者,待要行法抵御,一试深浅,已是无及。就这微一动念之间,银虹突然暴长,朝那一片水云环绕上来。怪人看出不妙,待要一退,水云已被银虹裹住。下余几个道装男女,全是那水仙门下,法力颇高,见势不佳,各将法宝、飞剑纷纷施为。不料李洪误以为敌人恃强,凶横撒野,心有成见,立意给对方吃点苦头,准备先用断玉钩试上一下,看出敌人深浅以后,再下杀手。一见断玉钩银虹已将敌人连所驾水云一齐围住,因是天性仁厚,忽想起断玉钩乃前古奇珍,威力绝大,敌人虽然可恶,听宪祥之言,水仙为人甚好,法规又严,这班异类修成的人均有多年苦功,到此地步实非容易,也许罪不至死,何苦斩尽杀绝?心中一动。就这银虹电卷的瞬息之间,忽见七八道青白二色的寒光同时由敌人手上飞起,晃眼将所驾冷云包没,老远便觉冷气森森,寒威逼人。断玉钩银虹竟被挡住,敌人虽似有些相形见绌,急切间却伤他不了。


    李洪正待另取法宝施为,对面两少女忽然张口一喷,便有两股灰白色光气由口中激射而出,吃身外银虹挡了一挡,忽自碎散缩小,化为大量细如游丝的微光往外乱窜。耳听宪祥急呼:“李道友留意!”说时迟,那时快,断玉钩所化银虹虽将敌人连同身外寒光、冷云一齐围住,龙幡也似不住闪动,往里束紧,但四边仍有空隙。李洪本意是先将敌人防身云光破去,只使稍微受伤,又无全数除去之念,一时疏忽,竟被那光丝乘隙穿出。刚瞥见两三丝极细微光穿出银虹之外,突然暴长,宛如两道极强烈的水龙迎头冲到,来势比电还快。李洪先因断玉钩未将敌人护身云光破去,原想发动太乙神雷和如意金环再试一次。一见寒光如龙,从对面冲来,又听宪祥连声警告,忙将左手一扬,数十百丈金光雷火随手而出,朝那两道水龙打去。同时如意金环也相继飞出。满拟敌人多厉害的邪法异宝也禁不住神雷一击之威,至不济,也将它冲荡开去。谁知这两股寒光乃敌人千年苦功所炼元丹真气,本身便具极大威力,奇寒无比。常人遇上,固是百步之外,必要冻僵惨死;便道力稍差的人也禁不住。最厉害的是这两股丹气,与空中布满的大小癸水雷珠有相生相应妙用。如非李洪仙福深厚,无意中将如意金环同时发出,照样难免受伤。


    事也真巧。宪祥经历最多,深知敌人来历深浅,一见两个少女发出丹元真气,便知不妙。方喊:“李道友留意!”那细如油丝的寒光已乘隙穿出,生出感应。宪祥惟恐李洪不知底细,受了误伤,慌不迭一纵遁光,电驰追去,身外金光银霞狂涛一般往前卷去,欲将李洪护住。就在这事机瞬息之际,太乙神雷已经爆发,震天价一声巨响,数十百丈金光、雷火满空飞舞爆炸。那两股水龙迎头撞上,立被震散。宪祥知更危急,未容寻思,随听叭叭连声,四外气团也纷纷爆炸,震势更比神雷还要猛烈,身外宝光已受震撼。当头金光银霞竟被那千百团形似水泡的癸水雷珠连续爆炸,震退了些,急切间已不能与李洪联合一起。知道这类水母所传独门雷珠威力之大,不可思议,一经发动,生生不已。往后势更猛烈,到了后来,这千百里方圆的水宫上空织成一片雷海,敌人事前又有阵法埋伏,休说破它,连想辨清门户逃走都极艰难。宪祥正在愁急,前面李洪的如意金环突化佛光飞起,也是晃眼加大,展布开两三亩方圆,将人护住。宪祥曾在金银岛见过李洪持有仙佛两门的至宝奇珍,当时李洪身在金莲神座之上,又只放出一环,还显不出此宝的威力妙用,这时一见,不禁大喜。


    原来李洪先发出一环,想破敌人法宝。及见四外雷珠纷纷爆炸,当头水龙被神雷击散,化为酒杯大小无数水泡随同爆炸,震势猛烈,繁密异常,又都是由小而大,互相撞击。爆炸以后,化整为零,重又由灭而生,越来越多。心灵上竟生出警兆,看出厉害,百忙中先将三枚金环全数施为。看去上下三圈佛光,凌空将人护住,环绕身外,上下均有空隙,但那么强烈繁密的水雷竟被挡住,一个也未上身。宪祥等见状,立时乘机忙催遁光迎将上去。两下里刚一会合,李洪看出敌势太强,又将金莲神座放起,化为一朵亩许大小千叶重叠的金莲花,将众人一起托住。花瓣上的毫光金芒电射,齐往上升,高出众人头上十来丈,吃那三圈佛光往下一压,重又化为千重灵雨,倒卷而下,将五人围护在内。这时那满空水泡形的雷珠已排山倒海…般,夹着雷霆万钩之势,齐从四面压来,霹雳之声成了一片极强烈的繁音巨响,海啸山崩,无比猛烈,已分不出是风是雷。


    众人在仙佛两门至宝防身之中,静以观变,暂时虽看不出有何危险,但那无量数的雷珠先似万千炮弹,由上下四外齐往中心涌来,尽管纷纷爆炸,还看得出一点缝隙。打到外面光层之上,立即溅起千万重金花芒雨,四外水雷也被挡退老远,不得近前。到了后来,因佛门至宝威力神妙,防御严密,挨近便被挡退。敌人也将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由无量海水精气中凝炼成的癸水雷珠大量发挥。经此一来,直似把千寻大海所蕴藏的无量真力朝着五人夹攻,水雷也越来越密,密到一丝缝隙都无,千百万丈一片灰白色的光雾中夹杂轰轰怒啸,将那高约十丈,大约亩许方圆的一朵金莲花围绕在内。那无量数的水雷已分辨不出爆炸形迹,上下四外都被光雾布满。除前头爆裂的密雷被宝光逼紧,化为亿万水花芒雨,密结如墙,停滞不动外,只见无量银色星花,明灭乱闪。再往前便是白茫茫一片光影,内中翻动千万层星花,狂潮一般朝前涌来,压力震力之大,简直不可比拟。


    众人连运慧目查看,休想看到敌人一点影迹。李洪意欲仗着法宝之力冲将出去,宪祥、陈岩齐声拦阻。宪祥说:“这类癸水雷珠,乃水母昔年独门仙法,威力之大不可思议。我们此时差不多被敌人把这么大一片海面的真力由四面八方吸来,一齐压到我们身上,中杂化生无尽的亿万雷珠。照此情势,好似水宫主者绛云真人也被惊动,在彼暗中主持,有意怄气,否则敌人决无如此大胆。如非李道友持有西方至宝金莲神座,我们不死也必重伤,或是仅将元神逃出。别的不说,单那奇寒之气先禁不住。还有,我们此时无异陷身雷海之中,敌人所埋伏的阵法甚是神妙,为雷珠光潮所掩,门户方位全辨不出,急切间如何能够脱身?一个不巧,还要发生巨灾,伤害无数生灵。虽然孽非我作,事情总由我们而起。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知道,再如硬冲,激成灾害,便须分任其咎,如何可以大意?李道友再如不信,以你我的法力,事前有备,又有法宝防身,骤出不意,稍微冲出宝光层外,略试它的寒威,还可办到。但是行动必须神速,不可全身出现,以防回时艰难。那癸水真气,感应之力奇强,只要一丝侵入,这如山如海的雷珠一生感应,随同乘隙而入,纵有至宝防身,也难禁受。我看以水仙的为人,决不会纵容门下如此妄为,其中必有隐情。陈道友无须愁急,时至自解。”


    李洪终觉所言太过,仗着所有法宝均与身心相合,便照所说,冷不防想冲出宝光层外,试上一下。人到金莲宝光外层,还未透出,猛觉一股奇寒之气迎面袭来,不由机伶怜打了一个冷战,心灵上重又生出警兆。知道不妙,忙即退回。对面已有大蓬光雨激射而来,那环立若墙的雷海光壁也受了感应,冲动更烈。宪祥笑问:“道友你看如何?”陈岩原听人说过水母师徒的厉害,知己被困住,难于脱身。惟恐强行突围,引发灾变,又不敢轻易尝试。正在为难,宪祥默运玄机,推算了一阵,笑说:“陈道友只管放心。虽然不免耽延,兴许还要因祸得福都不一定。”李洪也说:“身有丽山七老所赐秒秽神符,真要不能脱身,只要将灵符展动,立可转危为安,无须发愁。”陈岩也知为日尚早,但不知怎的,老是想和易静见上一面,神思不能宁贴。先未觉得,闻言忽然想起自己历劫三生,修道多年,就说事太关心,也不应如此烦躁失常,莫非有什不好之兆将要应验不成?越想越疑,料定事故不久必要发生,只得凝神定虑,把先前杂念一齐去掉,听其自然。宪祥和陈岩是两生良友,交情之厚,不在陈、李之下。又经推算,口虽不说,早已洞悉前因,得知未来结果,陈岩前途危机隐伏,回去越晚越好。虽幸和李洪一起,尚有解救,到底无事为妙。恰巧水仙门人作对,将众困住,癸水神雷虽然厉害,但有西方金莲神座和诸般法宝防身,决可无害;并且不久还有一位异人要来会合。借此拖延,实是两全。一听李洪说起丽山七老妙秽神符,恐其不耐久困,妄自发难,又不便当众明言,忙接口道:“此符只能使用三次,日前幻波池七老现身如算是两次,再用一次便失灵效了。七老既赠此符,必有深意,否则何必只限三次?我们眼前虽居险境,我们的法宝足能防身;而水宫的主者又是正人,此时尚未见面,是否知道门人违命犯规,恃强欺人,还不能定。就算纵徒行凶,也是一时负气,不是本心。依我之见,好在无害,不如守到主人出来,间明再说,免伤和气。此符却是千万不可轻用。”


    李洪答道:“当七老前辈传授此符之时,听那口气,共可抵御三次危急,不许妄用。能省下不用,防备未来,自然是好。不过易师姊危机将临,真要拖延日久,为免误事,也就说不得了。”陈岩原见过七老元神和佛法威力,暗忖:“有此大援在后,有何可虑?易静又是屡生修为,师门钟爱,决不会坐视灭亡,置之不理。莫要为了关心大过,反倒惹出事来。”念头一转,心情也就宁贴。宪祥暗中留意,先见陈岩自从上路以来,老是心躁气浮,有时直不似修道多年的行径。知道此举关系他的安危甚大,一时疏忽,遇上那几个前生强敌,被其看破,立有性命之忧,一直代他愁虑,及见恢复常态,才稍放心。虞、狄二人法力较差,法宝、飞剑更非苏、陈、李三人可比,见敌人声势这等猛恶,自知不济,只得守在里面,听凭三人主持进退,不再过问。


    这时癸水雷珠已密压压结成一片,震力之猛,自不必说。上下四外的水雷光气几成实质,六合之内都被这无量雷珠塞满,除当中这朵大金莲花而外,更无丝毫空隙。西方至宝不是寻常,虽然敌人威力越大,反应之力越强,那莲花瓣上放出来的毫光和那三团佛光、一幢祥霞反倒较前加倍强烈。但对方水雷威势也有增无减,一任李洪施展全力,也只相持不下,仅保住不受危害,想要随意冲动,突围出困,仍是万难。似这样相持了好些时日,五人身在水雷包围之中,仿佛天地混沌,四围被无量元气包满,轰轰之声既密且急,震得人耳鸣心悸,哪还分得出天色早晚。


    不知经过多少时日,后来还是苏、陈二人看出突围艰难,除却水仙神游归来,或是有心释放,要想脱身,直似无望。惟恐相持日久,误了时机,各用仙法留意推算,算出被困已达十日以上,便把时日记下,静待解围。又过了几天,陈岩因先前警觉兆头不好,心生谨慎,还好一些。李洪却因被困多日,身陷雷海之中,四外均是灰白色的寒光,中杂亿万密如雨雪的银花,电旋星翻,不住闪变,看去似光似气,但是压力奇重,比钢铁还坚。如非金莲宝光四外抵住,休说寒威难耐,震势奇大,便那压力也禁不住。敌人始终不曾再现一个,这些日来,曾和虞孝连声喝问,一任冷嘲热骂,百计引逗,始终人影不见,毫无反应。一算日期,不知不觉已是二十来天。李洪不由烦闷起来,便对众人说道:“易师姊他们大难将临,固然另有救星,到底放心不下。能早飞回中土,在旁待机,到底好些。何况燃脂头陀所借香云宝盖尚未到手,不知借宝的人送还也未。主人缩头不出,却任门人大胆妄为,倚势行凶,实在可恨。我想那水仙既是得道千年,法力高深,人定已有多日,这等猛烈的震势,断无不知之理。似这样分明是师徒合谋,有意作梗,我们守到几时是个了局?自从被困,从未出手还击,就不轻用秒楞神符,也应给他尝点味道。我想大家合力试他一下,否则我们也是屡生修为的人,却被这些水中精怪随便困住,太丢人了。”


    宪祥早就算出前后因果,知拦不住,微笑未答。虞、狄二人日久气闷,因自身法宝威力较差,不便先发,闻言首先赞好。陈岩见宪祥未开口,便拦住三人暂缓发难,笑问:“苏道兄,你意如何?”宪祥答道:“我想绛云真人决不轻易与人结怨,照我看法,前数日或许是他门人见我们飞行太低,乃师元神刚刚凝固,魔头甚多,最忌惊扰,一时气愤,便出头作对。休看先前亿万雷珠同时爆炸,那等猛烈的声威,海面以下,水宫左近,早被他们禁制隔断,听不出一点声息。否则,我们经过时只将海涛冲激,尚恐惊动,他们到了第三天上,身外水雷光气,看去几同实质,声势仿佛更猛,癸水精英已连成了一片,敌人怎会始终不曾再见一个?仿佛主人有什么要事,将这北海癸水精气化为一片雷海,将水宫四外护住。我们不过适逢其会,又当双方敌对之际,单放我们脱身,匆匆不知底细,难免敌人就势反击,更多危害。所以只好将错就错,将我们留在此地。此时为时已久,主人难关已过,只剩余波,也许暂时无暇及此。你们只看近两日来,四边癸水精气尽管和以前一样坚如万丈钢壁,无法冲动,但是里面雷珠爆炸所发出来的光雨银花,层次分明,快而不乱,十分自然。不似先前纷纷乱爆,互相冲荡,轻重大小不一。压力虽仍大得出奇,也与以前两样,上下匀称。我只是猜想,也还拿它不准,真要试它一下,也无不可,只不要伤人便了。”


    陈、李、虞、狄四人互一商量,决定把法宝、飞剑由光层中发将出去,等将敌人激引出来,然后相机应付。主意打定,狄呜歧忽想起身边还有一件法宝,乃恩师新传,名为青阳轮。因素谦退,不愿卖弄,又见众人法宝神妙,惟恐相形见绌,未肯轻用。这时想起,此是乾天真火所炼之宝,专能煮海烧山,对方都是水中精怪修成,如将海水烧成沸汤,决禁不住。好在金莲宝座防御严密,不会反害自身。心中一动,便取了出来,对众人说道:“此是昔年西海离朱宫少阳神君赠与家师之宝,名为青阳轮。新近家师为了证果在即,转赐小弟。因其威力太大,不论金铁石土,人物乌鲁,遇上立成灰烬。小弟功候有限,惟恐不能随心运用,多伤生灵,殃及无辜,从未轻易用过。现在我们被困日久,照苏道兄所说,水官上空方圆千里之内,已被雷珠布满,如有生物,早被震成粉碎。当前敌人多是水中精怪,如将此海炼成沸汤,必定存身不住,好歹也将敌人见到,问个明白。如有本领,不妨一拼,何故藏头露尾,又伤害我们不了,偏是长此相持,使人气闷?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李洪连声赞妙。陈岩接口笑道:“此宝如将海水煮沸,实是极好制他之法。还有虞道友的三枝射阳神弩,乃前古至宝,也颇有用。听苏道兄屡次所说口气,恍惚还有文章,不愿与主人结怨为敌,偏又不肯详言。为了息事宁人之计,莫如先与他打一个招呼,如知利害,先把人现出来,分明曲直,动手不晚。”陈岩又随即向前大喝:“我们往金银岛采药,路过此地,并不知道海底有人潜修,只是无意经过。就嫌我们遁光强烈,有什惊动,也应明言,为何上来便用埋伏暗算,见敌不过我们,又隐藏不出,并发动这等猛恶的癸水雷珠。就说我们是你对头,这方圆千里以内生灵何辜,无故受此茶毒?你们的师父固是有道之士,便你们虽是异类修成,也有千百年苦炼之功,当知因果,无端造此大孽,难道不怕恶报?我们在此已二十余日,任你们施为,可曾伤到我们一根毫发?真有法力,何妨出门见个高下?我们先前闻你们师父是个前辈修道之士,事出误会,不愿结怨,专一自保,只守不攻,至今不曾还手。今见癸水雷珠的威力不过如此,中土尚还有事,难再相待。再不出现,这位狄道友的青阳金轮乃少阳神君所赠纯阳至宝,一经施为,此海立成沸汤。我和李、虞二位道友,也各持有仙佛两家至宝,休说你们异类修成,便有法力的散仙也禁不住。为免不教而诛,先此警告,再无回音,我们就要下手了。”


    陈岩说时,微闻海底深处钟磐之声远远传来,无如密雷怒哄,轰轰震耳,似有似无,听不真切。说完,对方仍无反应。众人俱都有气,事前原经商定下手方法,仗着所用法宝均与心灵相合,又有金莲宝座内外隔绝,可以退守,便由陈岩发令,先命虞孝将三枝后羿射阳神弩朝前射去,等到冲开一洞,再将各人法宝相继飞出,相机行事。虞孝本心,因那射阳神弩乃前古至宝,威力绝大,如非宪祥再三主守不攻,陈、李二人有那么高法力均未发难,早已出手了。这时想起金银岛所得灵药已有多日,急于回转中土,给武当七女送去,巴不得早日脱身。所以闻言立即施为,扬手发出三枝射阳神弩,化为三道金碧色箭形奇光,朝前射去。箭光到处,只听一种极刺耳的异声,一连响将过去,虞孝因觉前面阻力甚大,一再加功施为。那无量数癸水雷珠合成的光海,近三日来,看去虽似万丈洪涛,高深莫测,势也猛烈,较前更密,但是似动实静,亿万星花密层层不住飞舞,上下四外远近相同,毫不紊乱。仿佛汪洋大海,尽管波浪滔天,起伏不停,终古如斯,更无变化。吃那三枝神弩穿入以后,立似海上起了巨风,一处受了冲动,所有雷珠齐受反应。雷珠本来细如星沙,因是大小平均,疏密如一,尽管一层接一层相继爆发,因为威力相同,互相抵消。犹如亿万流荧,在那万丈光海中不住闪变明灭,更无别的异兆。及受神弩冲射,立现奇景,本来米豆般大小的水泡突然暴胀,无论多大的空隙立被填满。再受四外小泡冲散,立时爆炸,左近雷珠齐受反应,晃眼之间,蔓延了一大片。虞孝不知敌人藏在何处,再以全力施为,指定三枝神箭,在光海中往来乱窜,全海雷珠齐受冲动,生出反应。又和开头一样,那些水泡形的雷珠失了均势,有的大如铜锤,有的小仅如豆。大的刚刚爆炸,小的立时长大,将其填满,重又爆炸。似这样随灭随生,声威也越来越猛,上下四外的亿万雷珠齐往中央压到,互相冲激排荡。同是排山倒海一般威力,轻重快慢却又不同。


    李洪因未两天压力平均,不用玄功主持也不至于有什变故,又当合力应敌,准备出手之际,未免疏于防范,事情发作又快,只一两句话的工夫,四外雷珠齐受反应,威势猛烈,较前更甚,急切间不暇兼顾,金莲神座的护身宝光竟受了冲动。这一惊真非小可。忙用玄功主持,觉出威力大得出奇,差一点便镇压不住。最厉害的是前后左右都具有山海一般的压力,偏是此轻彼重,瞬息万变,丝毫松懈不得,只顾全力防御,忘了招呼。其他三人都想出手,但所想各不相同:虞孝志在搜敌;陈岩见时日将近,急于回转中上;狄鸣歧是想为师门争光,试试这青阳金轮的威力。三人又见阵中水雷虽起变化,那存身的金莲神座已是祥霞闪闪,万道毫光,屹立光山雷海之中,未受摇动。但宪祥只是不赞一词,微笑在侧,大有脱困在即之概,使三人越发心定。先由陈岩扬手发出百丈金花红霞,直冲光层雷海之中,只见金花乱爆,红霞电飞,满阵飞舞。所到之处,那无量数的大小水泡纷纷爆炸,震势猛烈。到了后来,忽然一个挨一个,蜂窝也似密接起来,好似无数水泡挤在一起,不住摩擦滚转,发出一种极尖厉的异声,刺耳难闻。就在这蓄怒待发之际,吃陈、虞二人的神弩、飞剑往前一冲,轰轰怒啸中,又夹着惊天价一声大震,四外雷珠立被这密集的大片水泡自行排荡开数十百丈,形成一个大洞。二人方想癸水雷珠均是同形同质之物,为何自相排荡,现象不同?说时迟,那时快,就这瞬息之间,空处已被一团突然暴胀的大水泡将其填满。刚被荡开震散的大小雷珠突似狂涛一般往上一涌,那数十百丈的大泡受了冲击,立时爆炸,所排荡开的空处又比先前大了数倍。同时左近也发生同样现象。开头都是无数大小雷珠密集一团,正在摩擦,突然爆炸。刚现出大片空地,立有一两团雷珠暴胀,将其填满,再行爆炸,声威越来越猛。那雷珠见空即填,也越来越大,此应彼和,纷纷继起。许多未得乘隙暴胀的水泡、雷珠受了波动,宛如亿万光球、气团,将上下四外一齐填没,随着大泡震破之势,如金刀划水一般朝前涌去,星飞电旋,往来翻滚,纷纷炸裂。本来亿万密雷轰轰怒呜,已比山崩海啸还要猛烈,内中又夹着好些大水雷的爆炸之声,休说常人,连陈、虞诸人那高法力,又在金莲神座防护之中,均觉耳呜心悸,神思不宁。但还自恃法力,一味坚持。


    陈、虞二人的法宝、飞剑尚未收转,狄呜歧的青阳轮又相继发难。出手先是三寸大小,上有六角的星形金轮,飞出金莲神座光层之外立时暴长。狄鸣歧初次施为,惟恐威力不大。因觉此时上天下地,方圆千里之内,均被癸水元精之气布满,无论火力多强,也不至于伤害生灵,放心大胆,只顾加功,全力施为,顿忘师诫。宪祥虽早算就,及见祸变就要爆发,也惊疑起来。那金轮到了外面,已长成亩许大小,六根芒角齐射银芒,远达丈许,比电还亮,一齐转动,钊轮飞驭,直冲光海之中。五行各有克制,水本克火。无如青阳金轮所发三阳神火,自身具有坎离妙用,与寻常真火不同。大只亩许的一圈金轮,投入无边雷海之中,何况此时水雷爆炸之势又是最剧烈的时候,本来相差悬殊,决显不出它的威力。轮上芒角长只丈许,按说两面相形,大小威势差得大多。谁知那比针还细,长只丈许的银色奇光,竟不受真水克制,反因水力寒威生出妙用。只见万道银芒随同金轮电旋星飞,到了光海之中,所有雷珠只一撞上,立即消散。所到之处,所有雷珠、水泡齐化热烟。转眼之间,变成一条其长无比的白虹,随同金轮飞舞,只顾往前伸长出去。始而白气两旁的雷珠不等爆炸,凡是挨近一点的全都自行消散,只远处还在爆炸不已。


    狄呜歧见状大喜,以为成功在即,手掐灵诀,催动金轮,将六根芒角的银色火花似暴雨一般大量发出。那无量的雷珠、水泡沾着一点,便化为大蓬热烟,晃眼之间,当前一片便被热烟所化白雾布满。陈、虞二人也误以为破阵有望,便令狄鸣歧收回金轮,由内而外,贴着金莲神座宝光外层往前开去。那金轮已在光海中环绕一大圈,四外全是热烟所化浓雾,隐闻水沸之声。等到金轮后撤,由内而外,电也似急地从四面飞转过去,所到之处,前面光墙首先雪崩也似纷纷消退。同时万丈热烟蓬勃而起,上下四外全是白雾布满。李洪见状,便把金莲神座宝光往外加大,向前展开。刚觉出前面光墙虽减退了些,无形中另有一种极奇怪的阻力,忙按神光微微一试,竟是奇热无比,心灵上又生出了警兆。方在惊奇,侧顾宪祥立在旁边,好似耳目并用,正在出神查看,面带惊疑之容。未及问询,忽听轰的一声。紧跟着轰轰沸水之声忽然大作。再朝四外定睛一看,原来金轮已越转越远,就这一会,已开出了好大一片空处,热烟越发浓密。只见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底,内中仅有金轮宝光和那三枝射阳神弩在内飞舞滚转。


    陈岩先发出去的那道红霞金花,刚由浓雾影中急收回来,面上也带惊疑之容。李洪方要询问,陈岩已先开口道:“苏道兄,怎的如此现象?我这飞剑原与心灵相合,本是万邪不侵,寒暑无害,竟会觉得奇热难耐,是何原故?”宪祥还未及回答,忽然异声大作。先前大量水雷受了金莲神火激射,多被烧化,只隔远一点的仍在爆炸,发为巨响,不知怎的,忽随异声停止。好似全海的水均被煮沸,四外光墙齐化热雾,内具一种极奇怪的压力,排山倒海一般地往中心狂涌上来。宪祥看出不妙,忙喝:“虞、狄二位道友,速收法宝,免有疏失。”虞孝早就觉出射阳神弩先前飞行光海之中,穿梭也似,随心运用,无不如意,所到之处,雷珠、水泡纷纷炸裂,威力甚大。自从金轮转过一两圈后,环绕金莲神座宝光圈外的大量雷珠纷化热雾消散,照理当前一大片癸水雷珠已破,底下应更容易,谁知热雾中忽生出一种极强大的粘滞之力,神弩飞行雾海之中比前要慢得多,到了后来直似进退两难。虞孝心正惊疑,忽听宪祥大声示警,心中一动,忙即收回,猛觉阻力加增,几乎收不转来。幸而狄鸣歧素来谨慎胆小,又最信服宪祥,见金轮神火所到之处,雷珠、水泡尽管纷纷消散,大量热雾却是越来越浓;并不似恩师所说,此宝一经全力施为,不论多大的水,当时均可烧干,并还不畏癸水克制。怎会有此现象?也是心中惊疑,一听宪祥知会催收法宝,忙即照办。恰巧金轮回飞,本不畏热雾阻力,很容易地收了回来。


    宪祥看出癸水雷珠受了三阳真火反克,已生变化,惟恐有失。一面招呼虞、狄二人收回法宝,一面急呼:“李道友,速以全力施为,莫令逼近。”李洪依言,忙运玄功,将金莲神座与三枝如意金环一齐施展,数十百丈金光祥霞,立即往外暴长。四外热雾本来紧压宝光层外,吃李洪施展全力,宝光加盛。虽然多排荡出数十丈空处,但那热雾吃宝光一逼,先是光云电旋,宛如千万层白色轻纨,朝外面光层包围上去。后来雾层一密,沸水之声忽然由大转小,晃眼停止。那形似轻纨的雾影,也由浓而淡,渐渐隐去,青晶也似,将那百十丈高大一幢金色莲花包住。众人定睛一看,上下四外已全冻为坚冰,无论哪一面都是一片晶莹,仿佛埋藏在万丈冰山之内,金光祥霞映照之下,幻为丽彩,一眼望不到底。众人不禁大惊失色。


    李洪想用法宝开路,穿冰而行,试上一试。宪祥见众人已被癸水雷珠所化玄冰包围在内,仗着佛门至宝防身,就此相持,还可无事;如若冒失前冲,虽仗法宝之力不致受害,也难保不引发别的巨灾,伤害生灵。偏生先前所算救星至今未到,心正有些忧疑。一见李洪手掐灵诀,待以全力破冰而行,不禁大惊,拦道:“此与常冰不同,变化多端,威力极大。如非佛门至宝功用神妙,四面挡住,不令上身,休说常人,便我们五人吃那万丈坚冰往里一合,也无幸理。就这样静守不动,暂时还可无事;如若施展法宝、飞剑,妄想脱身,那重如山海的坚冰齐往中心压来固挡不住,便是宝光稍露空隙,只要有一丝冷气被其侵入,马上里面全被布满,会连骨髓一齐冻凝,多高法力也是凶多吉少,如何可以大意?此本昔年水母独有的无上仙法,不须法宝,全由阴阳二气与癸水精英凝炼而成,最是厉害。我们与主人素无仇怨,怎会平自下此毒手?如是门人所为,又不会有这么高法力。最好静守待机,不可妄动。再等半日,如无动静,由我行法,向主人探询心意,问其何故如此,当有答复。否则,主人既把昔年水母轻不施展的天一玄冰都施展了出来,怎会一个也不出面?我先前原料主人今日必有为难之事,正当要紧关头,我们无心经过,适逢其会,他那门人事前不知底细,妄下埋伏,等到双方交手,我们又占了一点上风,主人惊觉,已成骑虎难下之势。此时越看越像,千万轻举妄动不得。”


    李洪因想到了最后一关,还有渺锣灵符可以运用;又见四外坚冰被宝光挡住,不能合拢,反正无害。闻言觉着有理,决计专心静守,相机而动。陈、虞二人党着先前陷身阵内已有多日,尚无脱身之策,如今敌人把全海的水冻成坚冰,要想脱身,岂不更难?心正忧急,猛瞥见右侧冰海深处有一点青荧荧的冷光闪动,后面紧跟着一蓬碧荧和一幢形如伞盖的金霞,由右侧面万丈冰海中缓缓驶来。所过之处,四外坚冰纷纷碎裂,立被冲开了一条冰衖。金光刚过,坚冰由分而合。看去好似内有三四人,由那青色冷光和大蓬荧火在前开路,金霞随在后面,朝着自己这面直穿过来。那冰本是一片晶莹,又深又厚,吃来人宝光一映,齐焕异彩,分外好看。最奇的是穿行冻海之中,如鱼游水,不似有什阻力,只是行动甚缓。冰再冻凝,吃青光金霞一冲,竟似受了激动,宛如波涛起伏。闪动起千万点金鳞碧浪,比起四外冰壁受了宝光回映,又是一种奇景。陈、虞二人正拿不定是敌是友,不多一会,隐闻一片极繁密的净纵鸣玉之声,清脆娱耳,青光金霞已经邻近,到了宝光层外停止,现出四人。李洪认出当头二人正是前往小南极四十六岛救父的南海双童甄艮、甄兑,一个手指青光,一个手指鬼母朱樱所赠碧磷冲,当先开路。身后随定一个手持一件形如伞盖,上发金霞的小和尚,还有一个身材矮胖的道装怪人。不禁大喜,忙用本门传声询问来意。甄艮答说:“事在紧急,无暇多言。绛云真人为了抵御魔劫,将昔年水母用万载玄冰精气凝冻之宝发动,方圆千里之内齐化坚冰,加以仙法运用,任走何方均难脱身。开头虽对诸位道友不免误会,此时却非针对我们。现奉天乾山小男真人之命来此,代小师弟和诸位道友开路,去往水宫,助真人抵御邪魔。无如这天一玄冰奇寒无比,虽仗小男真人一道灵符和燃脂神僧所借香云宝盖护身通行,终恐小师弟收宝之际万一疏忽,为寒气所侵。请速准备,只等香云宝盖与金莲宝光相接,速急收宝,与我们四人合为一起,仍由愚弟兄开路前往。水宫事完,再作详谈如何?”五人闻言大喜。


    宪祥知道金莲宝光大强,仗以防身虽然极好,但冲动太甚,容易激出反应,忙告众人留意戒备。李洪笑说:“这里百丈方圆之内,均被宝光挡住,甄师兄和同来二位道友只管过来,此宝与我心灵相应,收发容易。”甄兑笑道:“小师弟终是那么性急。我岂不知西方金莲神座的威力,只为此时我们全在万丈玄冰之中,此冰不比寻常,乃两间混元真气阴阳相战,凝炼而成,看似坚冰,实则中藏分合变化之妙,威力之大,不可思议,稍为冲动,立生出极强烈的反应。我虽持有鬼母碧磷冲和香云宝盖防身,外加小男真人一道灵符,缓缓前行尚恐激出反应。你那宝光之内空处大大,突然一收,上下四外重逾山海的坚冰猛然往下一压,整座冰海齐受震撼,说不定生出什么灾劫。我们或者无妨,水宫主人就许为此受到危害,或被邪魔乘机侵入。此时他正以全力主持仙法,无暇分神,否则早已通知,岂待今日?你须看香云宝盖的金霞与金莲神座相连,然后缓缓收势,越慢越好。就这样,小男真人所赐的一粒混元珠,仍须留在此地,以防万一,将来能否珠还,就说不定了。”随即请身后同来的小和尚上前,把手中香云宝盖朝前一指,那一幢金霞祥光便拥了四人,由冰壁中缓缓冲出。四外坚冰立受冲动,宛如狂涛起伏,光云乱闪,半晌方止。


    李洪才知厉害,便照所说,将身外宝光往里缩小。甄兑连说:“洪弟不可大快,越慢越好。”说完扬手飞起一团豆大光华,穿出金莲宝光之外,立时散开,化为一片青白二色的光气,布向光层之外,将四边冰壁挡住。甄艮仿佛如释重负,笑道:“小师弟放心施为,难关已过,不妨事了。”李洪将那法宝缓缓收去,各把遁光会合一起。同来小和尚随掐灵诀,朝香云宝盖一指,金霞光幢随将众人遁光一齐罩住。仍由甄氏兄弟当先开路:甄艮手指一片青色冷光,盾牌也似挡向前面;甄兑指定红花鬼母朱樱的碧磷冲,发出一蓬碧色荧光,由青光之中微微透出。上面七叶风车一齐转动,朝那万丈冰层之下缓缓冲去。


    李洪见飞行甚缓,又见同来小和尚生得唇红齿白,满脸笑容,持有香云宝盖,知从燃脂头陀手中借来,料定双方必有深交。那道装怪人的相貌与甄氏弟兄相似,匆匆相见,尚未叙谈。于是笑问:“二位甄师兄,这两位道友是否同辈?”窕氏弟兄和那小和尚好似全神贯注在前面,不曾回答。道装怪人已先接口道:“我名归吾,前生名叫甄海。民、兑弟兄乃我前生之于。我近由乌鱼岛脱困来此。这位神僧乃燃脂头陀好友笑和尚,本是峨眉门下苦行头陀的高弟,李道友怎会不相识呢?”李洪久闻前生同盟好友玉仙童方还与申屠宏、阮征号称东海小三仙,已经转世,重返师门,改名笑和尚。因为误犯贪嗔,奉命在东海面壁十九年,以示惩罚。此人屡世苦修,功力甚深,更得师门真传,长于隐形飞遁,为后辈同门中有名人物。因十九年坐关之期末满,连峨眉开府均未到场,怎会来此?想起前生交厚,好生欢喜。因见笑和尚全神贯注在香云宝盖之上,只是偶然笑向自己看上一眼,知其无暇分神,不便打扰,只得转问归吾在何处相遇。归吾随说了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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