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肇事

    唐旭宸接到杨怀烈的电话前八个小时，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左右，河北省唐山市，保全特种化工有限公司。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家位于丰南区远郊，规模不是很大，却戒备森严的化工厂。


    姜博浩是这家工厂的保安科长。跟往常一样，他在一点半准时来到职工餐厅，用十五分钟吃完午饭，然后去了安保监控中心。在不到一万平方米的厂区内有上百个监控器，全部连接到安保监控中心。


    按照习惯，跟值班的副科长换班后，姜博浩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然后去了洗手间。


    午餐时间是一点半到两点半，工人下班后大多会吃了午饭才回家。这个时候，工厂的大门已经关闭，送货与运货的车辆只能排队等候。要到两点半，门卫才会打开大门，让车辆进出。


    姜博浩非常珍惜这份工作，希望努力工作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出生在河南农村，还是家中的长子，让姜博浩只能放弃高考，把上大学的机会留给两个弟妹。因为不愿意跟同乡去达成市打工，所以在高三那年，姜博浩报名参军，成为第三十八集团军的一名战士。


    因为没有多少关系，所以姜博浩并不指获得成为军官的培训机会，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通过考核成为技术士官。这样就能一直留在部队里。服役满十七年后退役，每月都能领到退役津贴。


    三年前，命运给姜博浩开了个玩笑。


    在他准备参加技术士官考试的时候，收到了退役通知书。离开军营前的那个晚上，姜博浩跟一帮老战友喝得酩酊大醉，把一肚子苦水全都倒了出来。第二天清晨，姜博浩独自离开了军营，没让战友送行。


    姜博浩留在了北京，没有回河南老家。


    在此期间，姜博浩做过几份工作。因为没有文凭，也没有从业经验，所以大多是一些薪水很低的工作。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直到遇到以前的老上级。


    保全工司的规模不大，但是很特殊。这是一家中央直属国营企业，主要为军方生产一些特种化工产品，负责销毁处理从军队退役下来的剧毒物质。姜博浩有六年役龄，在所属的装甲部队接受过防化训练，能熟练掌握与应用各种防护器具，对主要的有毒化学物品也有足够多的了解。


    此外，这是一份稳定的高薪工作。


    即便只是普通保安，每月的底薪也有五千元，还有两千左右的奖金与津贴，超过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全算加班。


    只要勤奋努力，每月领到上万的薪水也不是难事。


    因为工厂事实军事化管理，福利待遇非常好，所以日常生活几乎不需要花钱，能存下很多钱。


    经老上级介绍，姜博浩成了保全工司的保安人员。


    三个月前，前任保安科长李思博以工作危险性太大为由辞职。因为日常表现优异，所以姜博浩获得提拔。


    虽然工作更累了，但是薪水涨了五成，让姜博浩很满足。


    再干两年，他就能存下一套两居室小户型的首付款，再用两年攒够装修费，四年后就能从集体宿舍里搬出去了。


    有了房，也就有了家，有了谈恋爱与结婚的基础条件。


    姜博浩是典型的凤凰男，虽然弟弟已经毕业，但是还在念大学的妹妹依然要他供养。父母是农民，没有退休工资，年老后只能指望子女。这样的条件，要是没有房子，根本没有哪个女的会看上他。


    两点二十分，姜博浩回到安保监控中心。


    咖啡已经凉了，姜博浩迅速浏览了挂在墙上的二十多个屏幕，每个屏幕上显示四个监控器拍下的画面。


    没有异常，部分轮班上岗的工人已经离开餐厅，只是仍然有很多工人留在餐厅里。大多是下班的工人，也有一些上班的工人。在国营企业，工人的积极性并不高，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上岗。


    有地方不对。


    放下咖啡杯，姜博浩把大门口两台监控器拍下的画面放大后显示在屏幕上。


    这两台监控器交叉安放，能拍下大门附近的全景。路障已经升起，一辆罐车停在门卫室旁边，恰好挡住了门卫室。安放在另外一侧的监控器，拍下的是门卫室的侧面，看不到门卫室里的情况。


    也许是手续出了问题，罐车被拦了下来，司机正在跟门卫交涉。


    只是，等到姜博浩喝完咖啡，那辆罐车依然停在大门口，而且门卫与罐车司机始终没有出现。


    出事了！


    “正门门卫，听到请回答。”步话机发出了电流的杂音，门卫没有回答。姜博浩一边继续呼叫，一边操作监控设备让监控画面倒退。“张东莱、李小林，这里是安保监控室，听到请回答。”


    画面回到十分钟前，也就是两点十分左右。


    很快，姜博浩就惊呆了。


    在两点十五分左右，有一辆罐车进入了厂区。大约一分钟后，第二辆罐车到来，堵住了大门。在第二辆罐车到来的时候，门卫没有出现。把车停下之后，两名司机步行离开了监控区域。


    虽然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但是姜博浩知道，肯定出事了。


    怎么办？


    姜博浩有点紧张，迅速回想安保手册里的相关规定。首先得发出警报，让分散在工厂里的安保人员留意那辆罐车。然后打报警电话，让附近的武警部队立即赶来。接下来又改怎么办？对了，保险柜里有一把防暴霰弹枪，隔壁房间的储物柜里有防毒面具，还要带上步话机与手机，以便及时跟其他人联系。


    取出霰弹枪的时候，姜博浩的手在发抖。


    当了六年兵，除了打靶训练，姜博浩从没开过枪。因为是技术兵种，所以日常很少有机会使用枪械。


    害怕归害怕，姜博浩只用了两分钟就准备好了霰弹枪、防毒面具、步话机与手机。


    通过监控画面，姜博浩找到了那辆专门运载危险化学品的罐车，现在就停在库区的三号储存塔旁边。有四个人，一个在罐车的驾驶员位置上，一个站在罐车后面，另外两个在储存塔的减压阀旁边。


    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


    “所有安保人员前往库区三号储存塔，听到的安保人员前往库区三号储存塔。”


    离开安保监控中心，姜博浩开始快跑，同时用步话机联络其他保安。


    虽然害怕，但是姜博浩顾不了那么多。


    三号储存塔是一个高压塔，上个月才清洗过，现在装的是军队送来销毁处理的vx神经毒剂！


    vx是毒性最强的神经毒剂，也是禁化公约生效之前，各大国批量生产的最后一种化学毒剂。如果直接吸入，十毫克就能致死。哪怕一小滴沾到皮肤上，没有及时消毒救治，也会致命。


    三号储存塔里，大约有一吨vx神经毒剂。


    这些毒剂释放出来，能杀死唐山市的所有居民。


    跑到厂区附近时，姜博浩听到了枪声，而且是从厂区后面传来的。


    很微弱，但是很清楚，是手枪的枪声。


    应该是其他保安赶到，受到那四个人袭击。


    略微迟疑了一下，姜博浩戴上防毒面具，继续向库区飞奔。


    视野变窄了，而且呼吸声变得更沉重。


    姜博浩想停下来，因为他只有一把使用橡胶子弹的防暴霰弹枪，而且所有安保人员中只有他有枪。姜博浩没有停下来，他是工厂的保安科长，而那四个人显然想偷走或者释放vx神经毒剂。


    来到最后一个拐角处，姜博浩放慢了脚步。


    守在罐车后面的那个人握着一把手枪，正在朝从另外一侧赶来的保安开枪。姜博浩只看到了他，其他三人在罐车的另外一侧。那个家伙只注意到了躲在转角后的几名保安，没发现姜博浩。


    深吸了口气，姜博浩冲了出去。


    等到那个家伙看到姜博浩的时候，距离已经缩短到十米，而且姜博浩手上的防暴霰弹枪已经对准他的脑袋。


    虽然橡胶子弹杀不死人，但是近距离直接命中头部，肯定能把人打昏。


    防暴霰弹枪的枪声很特别，与手枪的枪声有很大区别。


    姜博浩没有停下，一口气冲到罐车后面。受到他的鼓舞，龟缩在对面转角处的几名保安冲了过来。


    另外三人发现了那几名保安，并且用手枪向保安开火，只是没有发现从另外一侧到来的姜博浩。


    姜博浩抓住这个机会，从罐车右侧绕了过去。


    三号储存塔的减压阀已经打开，那三个家伙正在往高压瓶里灌装vx神经毒剂。


    他们想偷走vx神经毒剂！


    姜博浩哪敢迟疑，立即举起防暴霰弹枪，连开两枪。背对着他的两个家伙应声倒地。只是他们挡住了站在车头旁的第三个人，让姜博浩无法朝他射击。此外，那个家伙肯定有一把手枪。


    那个家伙转了过来，而且把手枪对准了姜博浩。


    在他扣下扳机时，手枪没有响，只是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没有子弹了！


    姜博浩觉得自己很幸运，几乎同时，他看到了那个家伙握在左手上的遥控器。


    “不要……”


    爆炸发生，姜博浩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随即丧失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