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凌霜归来（三）

    修仙之人不受凡规约束，同性相爱其实并不少见，奈何断情楼主世代传承之火凤血脉珍稀无比，其传承更耗费数代人的精力心血。因此历代楼主继任之前都需以最珍爱之人的神魂发下重誓，有生之年竭尽所能不可使此血脉断绝。


    楚凤被老楼主要求发下重誓之时尚年幼，且楼中皆是女子，同性伴侣众多，她便误以为同性亦可生育子嗣传承血脉，在老楼主有意无意的误导之下，轻率的立下了誓言。等到长大外出历练，才发觉真相，已悔之晚矣。


    纵观历代楼主，并非没有喜爱同性之人，只要挑选合适的男子借种，之后双方便再不相干。本来楚凤也可按此方法解决，奈何她厌恶男子至极，只要男子靠近便会心生杀意，更别提将男子那不堪之物纳入体内，生育子嗣。


    为解心爱之人忧虑，墨默偷偷去求老楼主，正一筹莫展的老楼主灵光一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一破损不全的禁卷和火凤凰之卵给了她。


    墨默苦苦研究百年，终于把禁卷上的法子圆完整了。然后她就在老楼主的帮助下悄悄从断情楼跑出去，在对方准备好的隐密之地开始试验孕育。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成功诞育出身具楚凤与自己血脉的孩子，却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身修为全毁不说，连美丽的容貌也转瞬苍老如妪。


    不愿让心爱之人看到自己如此丑陋可怕的面容，更不想在对方心中留下不美丽的最后回忆，墨默没有抱着孩子回断情楼。直到五年后她的魂灯突然熄灭，老楼主才惊觉她已身死魂灭。为免楚凤再次伤心，老楼主在宣布墨默的死讯时没有澄清在对方离开时编造的谎言，任由众人一直误会下去。


    若非凌霜以自身之血孵化出火凤凰引来楚凤，若非楚凤取了凌霜的血以火凤凰为引强施“血缘溯”，墨默将永远背负一身污名，被至爱之人所怨恨。


    真是一个傻女人。凌霜再次将《书》中的这一段情节仔细回忆了一遍，不由得暗叹一声。


    《书》里因具有强大的“女主角光环”和“金手指”，结丹后重回故居之时无意间发现火凤凰之卵，孵化出火凤凰之后同样引来了楚凤，从而得知自己的身世，在对方的帮助下境界又进了一大步。但是在上一世，因洛可丽先一步取走了火凤凰之卵，因此直到凌霜死，她也不曾知晓自己的身世，更别提为痴情的墨默洗刷污名，得回应得的尊荣。


    拜《第一世》和超强的记忆力所赐，洛可丽取走火凤凰之卵时的得意神情逼真的呈现在凌霜的脑中，许久不曾生出过怨恨之心的胸中竟涌上一丝恨意。


    ――这是属于上一世她对洛可丽处处捣乱破坏的恨意，也是属于被设定成这般身世的她对《书》作者的恨意。


    硬生生拆开一对有情人，污了墨默的一片深情，耗损去墨默的一身修为，老去墨默的容颜让她至死不能回所爱之人身边，令楚凤痛苦的在背叛和嫉恨的活地狱中久久挣扎，只为了成全凌霜既悲惨又神秘尊贵的身世。


    一字一句，便可翻云覆雨；手起笔落，便可决定命运。


    是谁拥有如此大的权力？是魔？还是……神？


    若成魔便可从此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她愿成魔！若成神才可摆脱j□j纵摆布的人生，那么她便成神！


    瘦小的身躯猛然暴发出惊人的煞气，几乎与楚凤如出一辙的凤目亮得惊人。


    果然是楼主的孩子。


    刚推开大门便有刺骨煞气迎面扑来，铃蜓微感错愕之后，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不错的气势，果然不愧是我的孩子。”在她身后，是面露得意之色的楚凤。作为一个升级成“爹”的女人，她进入角色的速度有够快。


    身为一个差点儿被掐死的孩子，凌霜很适当的露出了戒备、恐惧，以及深深的恨意。


    楚凤有点儿受伤。虽然她是自作自受。


    “我、我之前……”接下来要怎么解释？难道要说她以为她是野种，所以才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吗？谁来教教她到底要怎么圆过去？！


    自小就身份尊贵，又因身负火凤血脉修炼得快实力极强，楚凤习惯了直来直往，直接导致她到“关键时刻”连话都不会圆。


    “楼主是因一时心急误会才会……请您原谅她吧。”欣赏够了自家楼主窘迫发红的俊脸，铃蜓终于挺身而出救主了。


    “心急？误会？”凌霜冷笑，把一个阴沉的孤苦女孩扮演得惟妙惟肖。“只是心急就可以随便掐死人？只是误会就可以罔顾人命？”


    楚凤闻言脸更红了，一半是羞窘，一边是着急。


    “我、我不是故意……！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以为……我、我对不起你！是我做错了！”所谓的直来直往，就是有仇报仇有恨泄恨，以及有错就认。


    额角青筋一跳，凌霜简直有一种扶额长叹的冲动。


    若非有强横可怕的实力，尊贵无比的身份以及一干忠心不二的下属，以楚凤这种太过直白单蠢的性子肯定早被人啃到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一句做错了就可以将伤害全都抵消吗？我不想见你，出去！”扯过轻软的薄被蒙头盖住身体，凌霜恨恨的闷声吼道。


    被亲生骨肉如此排斥，楚凤一时脸色阵白阵青，僵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楼主，暂时让少主静一静吧。”铃蜓暗叹一声，不得不暂时扮演劝慰者的角色。而且为免将凌霜惹得更加炸毛，她特别用了密语术，直接将声音传入楚凤耳中。“少主年纪还小，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您应该多给她一些时间，等她慢慢想明白。”


    “她要是一直想不明白呢？”同样用了密语术，楚凤的面上难掩忧色，眼中盛满懊恼。


    她当时手怎么就那么快呢？怎么就一时被嫉恨冲昏了头，差点儿做过无法挽回的错事？


    一回忆起当时的狂暴举动，楚凤就后怕不已。


    她差一点点就亲手杀了自己和墨默的孩子！这世间唯一承载了她们共同血脉的孩子！


    “……少主天资聪颖，一定能很快想明白的。”虽然话说得十分坚定，但是铃蜓其实很心虚很没把握。


    谁让之前楼主太凶神恶煞太杀气毕露，下手也太快太狠。少主还只是个孩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还能强忍恐惧大声指责她已经很有勇气了。也因此，要得到少主的原谅恐怕不会很容易。


    “但愿如此。”即使得到了安慰，楚凤仍不觉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