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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弱水三千_
    三十三重天,三十三重云,云雾弥漫中我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


    原来所谓的九重天并非只有九重。就像我们很容易被表象蒙蔽一样,我居然犯了无比低/级的错误。


    谁说长得一样的人就一定是那个人?!没有人明确的告诉过我,闫似锦就是华阳转世,偏我要安慰自己。


    难怪相处越久感情越浓他就越奇怪,难怪自那一夜后他一直躲着我,难怪……许多许多的解释不清突然就都豁然明朗了。


    闫似锦的确陪了我三世,在我被贬到人界后,作为当年被我盗取的姻缘线中的绿丝线,他并没有丢,他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只是分不清而已。


    “九天神帝会履行承诺么?!只要我寻到姻缘线,就答应我与闫似锦的婚事?!”


    “只要你能寻到姻缘线,本天帝就答应你与华阳转世的婚事。”


    九天神帝说的没错,却不是我想要的。


    闫似锦不是华阳转世,那么一直有红丝线伴随的人就应该是华阳转世了!慕蔚风,他应该对事情知道的不少,至少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不由忆起最后一次在北疆见他,他翻身上马前说了句孽/债。不由忆起他将红丝线亲自送我手上时,说过的话与眼内的情绪。


    我钱招招何德何能,欠了一个又一个!


    那种疲累之感再度涌上我心头。此刻,弄清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么?!就算我已归位成了天官上神,又怎样?!


    不快乐的千年万载活着,真的是件幸事么?!


    踏遍三十三重云后,就到了南天门。远眺那巍峨建筑,以及门边立着的天兵天将,我此次归位没有丝毫欢喜,这地界对于我来说,陌生的可怕。


    “恭喜天官上神归位。”


    “上神你回来了。”


    “招招姐,九天神帝在金殿等着你面圣呢,快去吧。”


    一路所见的各位上仙上神们无不态度和蔼,甚至有些还会无比熟稔地拍下我肩头。他们对我都不错,但那又怎样呢?他们的老朋友是天官上神钱招招,不是我。


    我头痛,简直头痛欲裂。


    跪倒在金殿之上,我仰头瞧那高高在上的人。他并不在意我无理,只是问我:“如今你知道了,本天帝并没有骗你。”


    “知道。”


    “那么,你想要何时与华阳转世完婚?”


    “我不会与他完婚。”


    “为何?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与心爱的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难道他不是?”


    “慕蔚风只是慕蔚风,他虽然是华阳转世,可即便华阳,也只属于前世之招招,所以他们都不是我要相伴终生的人。”


    “哦?!你想要与谁相伴一生?”


    “闫似锦。而且不是一生,是生生世世。”


    “因为孩子么?”


    “不是,孩子只是我们感情的升华,我与他在一起是因为相爱,我爱他。”


    “相信你也已了解,他就是绿丝线,曾陪伴钱招招三世。那么你怎么确定,他爱的是你而不是前两世的钱招招?”


    天帝顿了顿,就又道:“钱招招,不要太轻易决定一件事,如今你既然已归位,那么本天帝就先给你开启全部记忆,待到记忆回归后你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迟。”


    “前世事前世了,我早已不记得,何必再开启?今世我是全新之人,我与他相处点滴中我都可以感觉出,他爱的只是今世之我。而且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本是我,又有何区别。既然没区别又何必要开启,忘了的就忘了吧,封印的就一直封印下去吧。”


    牵扯到前世今生,本就是个难解之谜。那等了你一生又一生的人,到底为的是今世之你,还是前世之你?恐怕谁也说不清。


    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千百年来世人都在争执。但那又怎样呢?我要的只是眼前,只要这一时这一刻他是爱我的,至于前尘往事,早已成了云烟,何必太清楚。


    高坐的九天神帝就叹了口气,他沉吟良久,方再道:“也许这件事此刻说来毫无意义,但本天帝还是想告诉你。”


    “还请天帝明示。”


    “闫似锦当年在九重天时,只是月老手中一条绿丝线,那时他每日对着的仅仅一柜子泥娃娃。他亲眼见到你偷溜进来瞧那只代表华阳的泥娃娃,他也听到过月老酒后的自言自语。他不懂何谓情/爱,直到被你盗走。那时他灵智初具混沌未曾全开,但已暗暗发誓,待到修成人形必要华阳模样。后来的事你该猜得到,他到了人界刻苦修行,很快就如愿。至于金豆子,相信你也该明白,他那样不停向你讨要,只望你知难而退,其实你以血化金的金豆子他一颗都没用。”


    言罢他便袍袖一挥,就见我面前突地出现一个小袋子,那是闫似锦的乾坤袋,我认得。


    袋子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托着般缓缓上升,直到一人多高的上空方停住。袋子倒转,袋口大开,便有一颗两颗无数颗金豆子“哗啦啦”自内里涌出。无数金豆子发出无比耀目光华,令整座金殿熠熠生辉。


    我眯起眼,瞧着那金豆子源源不断自乾坤囊掉落,入耳是此起彼伏的啧啧声,期间还不时夹杂着倒抽凉气之音。


    原来我的血真的挺充足。


    “钱招招,事到如今,本天帝再郑重问你一次,你要与华阳转世成亲么?”


    天帝的问话将我目光扯回,我将要回他,天帝却又道:“慢。天官上神莫要急着回答,既然我将闫似锦的前因后果都说给你了,自然也不能偏帮。这样吧,你先看样东西,再决定。”


    便有小仙双手托着一只玉石盒子走到我面前。那盒子我也认得,当初在人间界时,钱二正是用这只盒子装着红丝线,送给我做人情。


    我茫然抬眼去瞧天帝,他就微笑道:“这是慕蔚风送你的礼物,他说盒子里装着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对于他来说,是绝世之宝。若你与闫似锦成亲,这盒子里的物件就当做贺礼送给你们,提早恭贺你们新婚之喜。”


    “呃?!”


    这时候提慕蔚风作甚?不过细想也没错,慕蔚风就是华阳转世啊,想必他也像我一样,带了些前世记忆,或者他此时记忆开启了?


    不能偏帮?呵呵,这时候天帝又来了公正公平劲儿了。早干嘛去了,在人间界的时候我一再问他都不肯透露,就连素素都瞒着我。


    好吧,现在追究这些都没意义了。


    便收回心神。我放眼瞧,想要在金殿两旁垂首恭立的上仙中寻到那一身月白的熟悉身影。可天帝却在此时又开腔:“天官上神不必找了,他不在此处。”


    “哦……”拖长音哦了声,我将目光收回,带着无数疑惑,我探手将那盒盖掀开。


    却见内里只有一面倒扣的镜子。


    镜子是青铜古镜,放在一块大红缎子上,没什么特别之处。


    伸手将镜子拿出来,就见到镜子内出现一张脸。那张脸上此刻很是愁苦,那个人我认得。


    那是我自己!


    原来,我竟是慕蔚风一生中最重要的绝世之宝。


    我疑惑的去瞧高高在上的天帝,我不记得今生与慕蔚风有多深的交集。即便他就是华阳转世,可我俩相处中我与他一直紧守礼仪,也不记得他曾对我表现出半点欢喜啊!


    “慕蔚风已开启记忆,并先你一步归位。换而言之,他已不再只是慕蔚风。但他深觉前世对你亏欠太多,所以今生立誓不会再见你。这是他临行之前为你留下的第一件礼物,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他说你虽早已不是前世之招招,但他还是想求你替前世他深爱的人,收下这件礼物。”


    眼内湿湿的,天帝的话令我忆起好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唉,原来前世之招招并非单恋,华阳的确爱过她。


    心底就有了暖意升腾,我突然觉得一切也许都不会太糟。


    就重又跪倒,这次却是五体投地一般,匍匐着,认认真真的将要说的话说出:“九天神帝,还望您成全我与闫似锦。”


    “天官上神,难道你心中只有闫似锦,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考虑么?”


    “我很想她,但我知道她一定很好。”


    “哦?何以见得?”


    “从盒子。玉石盒子就是上次二哥装着假绿丝线的那只盒子。其实二哥与大哥并没有闹僵,其实一切不过表象。也许我猜得不太准确,也许当年你们的确闹僵了,但在钱二到了北疆后,你们的关系就已好转。我也是太笨,钱二既然离开十里堡,就是与您的关系有缓和。我相信您与他引我去北疆绝对不止为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赌局,应该是要借着钱二之手为我归位做准备吧。”


    我目光环视四周,果然就见到金殿一角的珠帘后隐约有个人影。


    该是钱二吧。


    但我并未点破,只是轻咳声继续道:“虽然我对钱二无视人命随意将别个真元取出的做法不敢苟同,但我偏偏无力改变这一切。从赤金珠到如意吉祥,从栖霞派五老到玄铁剑,我钱招招一直想要做点什么,却什么都做不到。当年招招任性妄为,背负了无数血债,招招自认为轮回三世远远不够。天帝您明贬暗帮,说白了不过想给招招一个赎罪并得到幸福的机会,可招招令您失望了。而且,此刻招招也彻底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放下,放下执着。”


    “你一定要与闫似锦在一起,难道不是执着?”


    “是。所以我虽明白了,却做不到。很多道理我都懂,偏偏做不到。招招求天帝您成全,令招招重回人间界,重入红尘重新修行。”


    “你可想好了?你一旦再回人界,自此就与天官上神无关,你只是个凡人,也会生老病死!”


    “我意已决,绝不更改。”


    “那你有没有想过,闫似锦若只是一条绿丝线,永远无法再度化形呢?相信你归位之时也曾见到,他恢复了原形。”


    “即便他只是一条绿丝线,我也要与他相伴终生。”


    “不后悔?!”


    “钱招招决定的事,不后悔!”


    “孩子也不管了?”


    我抬头,瞧那高高在上的人:“招招相信,招招的兄长一定会将孩子送还。”


    九天神帝大抵见我主意已定,便只是重重叹口气,挥袍袖,就有个小婢女双手捧着个赤金盒子走到我面前。


    我知那内里装着的,是我扯不断捋不清的人。郑重其事叩谢了天恩,也伸出双手去,将盒子接过来,好生捧在怀中。


    大踏步离开九重天的时候,我心中平静至极,那一刻恩或者怨,爱或者恨都已变得极轻,仿若自亘古开始,直到宇宙洪荒万万年以后,所谓的贪嗔痴妄也不过一场云烟。


    何谓执着?


    ……


    三年后,人间界,万妖洞。


    将会蹒跚走路的囡囡小手紧/握着一只糖串,自洞外晃晃悠悠的进来。我生怕她跌倒,忙不迭迎上去,她一眼见了我,立刻依依呀呀的说话,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分辨出她说的竟是:“爹,阿爹。”


    “什么阿爹?!”


    这孩子说话走路都晚,我每每教她说话,她只跟我做手势,却不发一言,我一度以为这孩子是哑子,不承想今儿竟开了口!可我何时教过她说阿爹?!


    这糖串,又是自何而来。


    要知万妖洞本是远离人群聚居之地,方圆百十里别说人,就连飞禽走兽都罕见。


    心咯噔一声,我本以为早已心静如水,但这一刻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我还是忍不住慌乱起来。


    一把抱起囡囡,我疯了般狂冲出洞口,果然就见远远的地界,背对着我静静立着个人。


    那人一身黑袍子,腰/间随意系着根金丝带,浑身上下无任何装饰之物,倒愈发显得一头乌发黑亮至极;听到我脚步声后缓缓转身,一张脸在阳光下格外晃眼,他冲着我笑,一如往常。


    “闫似锦!你化形了!”


    我惊呼出口,本不想哭的,但鼻子太酸,眼窝子太浅,终止不住那些泪珠子。


    囡囡小手便替我擦泪,一张粉嫩小脸露出一丝疑惑,她还太小,又怎会懂阿娘此时此刻的心情!


    闫似锦便朝囡囡拍手,并张开双臂,那替我擦泪的小娃立马背/叛了亲娘,口中唤着:“阿爹阿爹。”挣/扎着要他抱。


    “是你教的她叫阿爹?是你给她买的糖串?你化形多久了?!赤金盒子我一直都守着啊,怎么不见你什么时候跑出来了?!你饿不饿冷不冷?吃没吃喝?你是将去了一趟北疆么?你的法力还在?”


    我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可那臭小子只是笑,只是接过我怀中的囡囡。


    他当先往万妖洞走,我忙忙在后跟着。


    “我下界就到了万妖洞,原来我的法力还在,天帝哥哥毕竟还是心疼我。”


    “我知道。”


    “我用法力召唤出玄铁剑,替换了栖霞派五老。”


    “我知道。”


    “载浮那厮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带着玉清游山玩水了。”


    “我也知道。”


    “慕蔚风,不对,是华阳上仙走了,要去仗剑江湖,收尽天下该收之妖。”


    “我知道。”


    “三年来我一直守着赤金盒子,和囡囡留在万妖洞。”


    闫似锦突然停步,回首瞧我,就低低叹了口气道:“我都知道,我只是还没等到再度化形的机会而已,不是死了。这三年发生了什么我都知道。我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你之所以一直和囡囡留在万妖洞,只因我虽是月老的姻缘线之一,却因当年掉落凡间无意吸收了过度妖气,才会化形那么快。”


    他长呼口气,接着又说:“所以这里是我再度化形的最好地界。”


    “好吧,你什么都知道了,本来还想向你邀功呢。”我耸肩,朝他呲牙。后者便晒然一笑,道“邀功倒不必了,但你身为囡囡的亲娘,不但一直教不会她说话,连个正经名字都没给她取,实在不到位哈。”


    “喂,闫似锦!找/抽是吧?!不取名字不是想等你取么!”我大怒,就要去捶他,但人家虽抱着孩子,跑得却飞快。


    我死乞白赖的追着,并想起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来,便在他身后大呼:“臭小子,那你现在到底是仙是妖啊!”


    他已抱着囡囡一脚洞里一脚洞外,闻言就止步,回首朝我挤眼睛:“你今夜试试,不就知道了……”


    “臭小子,有/种你别跑!”


    我气急,狂呼乱叫着又去追,脚步急急的,只觉就连在耳旁呼啸而过的风,都变得欢快起来。


    此时正是阳春,万物复苏好时节,栖霞派也该是一片重振景象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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