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3个月前 作者: 弱水三千_
    天明时如意仍未回转,我也无心细想她的事。眼下看来我与钱二的赌注必输无疑。如意能得到幸福,我输便输了吧,只希望别有一天被那王子俊发现真相就好。


    唉,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至于答应了我那位天帝大哥的事,昨夜梦境里桃花与翠竹的话便又涌上我心头,我不知是不是傻兮兮的被人当了枪/使。


    钱大与钱二的事,对于一个没了大部分记忆的我来说,现在真的分不出善恶真假,孰是孰非。


    我又开始头痛,而一脚踏出山洞后,见到不远处那株枯树上斜倚着的人,我的头就更痛了。


    闫似锦静静的,背靠一株枯树,脚底下已有一圈枯黄树叶,也不知他就这般立了多久?只是微微仰着头,任由肩头也铺满落叶。


    他的眼也是微微眯起的,目光似在凝望碧蓝苍穹。北疆的天穹格外透彻,即便已到严寒季节,可那天穹依旧蓝的似浆洗过一般。


    他明明知晓我走近,依旧保持着原本姿势。良久,方将目光自那澄蓝苍穹上收回,一双眼望向我。


    “能不能借我银子,多少都行。我真的有急用,有很重要的用处。”


    “什么用处?”


    “能不能以后再告诉你,详细和你解释?”


    “现在不方便说?”


    “不方便。”


    他定定地瞧我,又过了好久,方垂了眼眸,低声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闫似锦?!”我大声唤他的名。


    他抬眼瞧我,问:“怎么了?”


    我笑:“没事,我就是确定一下,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闫似锦么。”


    他眼内的光黯淡下去,嘴唇蠕动着又要说话,这次我却不令他说,只是快速将腰间小锦囊中的金豆子倒出来托在掌心:“给。”


    他就叹了口气,说:“你放下就行。”


    “呃?”


    “我是说,你不觉得我亲手去接,很羞耻?!”


    我仔细端详面前这人,突然觉得他好陌生。任由我怎样瞧,都瞧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何。[]便只好叹了口气,将金豆子放在脚边,然后背转过身去。


    良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我便只好再开口:“不够?”


    “嗯。”


    “可我只有这些,就算再有,也要明日了。”


    “那我明日还能再来取么?”


    “闫似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突然要这么多银钱作何用?”


    “不能。”


    他很快又道:“钱招招,我只问你信不信我?!”


    我略犹豫,还是点头,又想起背着身子他看不到,只好说:“我信。”


    “那就好。”


    “你拿了么?”


    “没有。”


    “为何?”


    “钱招招,等你走了的吧。”这声调闷闷的。我真不敢相信,我身后那目光遥远的家伙还是我认识的闫似锦。


    但他就是闫似锦。


    我很想回头问他,到底遇到了何事。可我了解他,他不想说的即便逼问也没用。何况我现在心境复杂,一时间脑中浮现当年那虎妖苏姚被篱落利用着一次次骗取精元珠,一时间又想着闫似锦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似要被这两种情绪折腾疯掉。终是没有转回身,而是笔直的朝前行,朝前行,直回了山洞。


    山洞里看不到北疆碧蓝的苍穹,我深吸口气,突然很想念栖霞山,那个常年云雾笼罩的地方……


    月如钩。


    我坐在离山洞最近的一个木墩上。如意已好久不见,自打上回一别,她就再没回转,兴许正与王子俊浓情蜜意着,这段时光是她自打有神识以来,最美好的一段吧?


    听说再过几日王子俊就要动身,北疆离京城实在太远,要赶考必须早早的就起程。也不知如意会不会同行,我更不知钱二爷那玄妙术数,到底能在如意身上维持多久。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只希望人人皆能得偿所愿吧。


    “咳咳,咳咳。”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我仰头瞧这北疆的星,只觉璀璨着,繁华着,却更寂寞。


    剧烈的咳声令我很难过,身体的过度透支令我更是难熬,偏小腹里又多了粒种子,时不时左跳一下,右跳一下,不安分的萌芽,不间断的生长。


    月事一直未曾来。我轻/抚/小/腹,即便隔着肚皮,仍觉内里那生命异常顽强。


    我到了北疆多久了?久得我差点忘了,我来自常年云雾笼罩的栖霞山,久得我差点以为自己就是北疆人。


    月移,星灿。


    子夜时分以至。


    我不由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便将腰间的小锦囊解下放于地面之上。地面早已结冰,我瞧瞧那冰面,再深吸口气,便自木墩上挪下/身子,席地盘膝。


    月华大胜。我借着月华将食指刺/破,另一手熟练的打开小锦囊,令血水子点点滴滴进入内里。每一滴进入后皆幻化成一粒亮闪闪金豆子。


    这月光下,金豆子璀璨得格外晃眼。随着血水子不断流失,我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身子骨越来越虚弱。


    可我没有停,只是细数着血水子幻化的金豆子。一粒,两粒,十粒,十一粒……


    闫似锦需要很多金豆子,最近他需要金豆子的数量越来越多,多到我根本没有时间恢复元气。


    每日子午之时我便刺/破食指,以血化金。再将或多或少的金豆子皆埋在山洞外那株枯树底,第一次赠予闫似锦金豆子的地儿。


    日复一日皆是如此,我见不到闫似锦,甚至一度以为,其实并没有一个闫似锦需要我提供源源不断的金豆子,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如今这样,我分不清我俩的关系,我们到底是师姐弟?还是爱侣?亦或者只是债主与欠债人?


    有时闫似锦也会不拿金豆子,却在树底留一张便笺。内里可能是句问候的话,也可能只是一句:你在干嘛?


    他没有留过任何甜言蜜语,没有说过他想我,没有说过谢谢,甚至没有在便笺上提过他任何情况。但当北疆第一场雪的时候,那便笺上一句:“天冷了,别只顾着说我,自己却不知多穿点。”却令我止不住泪珠子开闸。


    我与他,如今这般,又算何?


    将身上的白狐皮大氅拢紧些,最近我觉得越发冷。北疆的冬好长啊,长得我就快要挨不住了呢!


    血水子还在流,一滴滴化作一粒粒金豆子。我头晕目眩,脑中眼前有许多与臭小子的过往。


    或许当初我就该潇洒放手,或许我不该给他金豆子,或许,可人生哪有那么多或许!


    小腹内那顽强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心酸,竟“咚”的一下捶左面肚皮,再“咚”的一下捶右侧肚皮。


    我低眼瞧,如今小/腹还仅是微微/隆/起,穿的衣衫又厚又多,没有人知晓,我早已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在抗议么?还是在安慰我呢?!


    我也知一直这样无条件的以血化金供给闫似锦不对,可我就是无法收手。想当初我还无法理解苏姚,可如今我却彻底体会她当初心境。


    血还在流,头愈发晕,在要命的空白到来之前,便觉身后猛的起了一阵风。


    随之眼前便是白光一闪,接着我的脉门便被扣住。我定睛瞧,就见我那位许久不见的钱二哥。


    “二哥。”


    他一张脸阴沉沉的,一只手扣住我脉门,听闻我唤他,竟是毫不犹疑的甩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好响亮的一耳光!


    “钱招招你疯了!谁告诉你的以血化金?!你不要命了是吧?!你不要命没关系,可你这样死是给我们皇族丢脸!我钱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子孙!”


    钱二朝我怒吼,竟是说不出的气愤,他就保持着扣住我脉门的架势,手腕子一用力,竟生生将我自地上拎起。


    两脚离了实地,我却觉得心里空空的,没什么恐惧。


    “我说最近怎么不见你,赌注的事你也不关心,小莲妖的死活你也不在意。原来你在以血化金?!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在透/支你法力!你瞧瞧你脸色多苍白,继续下去别说你归位,魂飞魄散还差不多!”


    “我没事。”


    “钱招招,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兄长,可你我毕竟是血亲!你实话告诉我,为何突然需要大量金豆子?!为何要以血化金?!你很缺钱么?钱呢?看你的样子做这种事绝不是一两日,那么,金豆子呢?你以血化金的金豆子呢?!是不是都给了人?栖霞派么?栖霞派还有人纠缠你么?!”


    钱二一叠声问了好多,压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大抵是气急了,低头沉思下,立马又自我推翻:“不对,你在栖霞派那么久也没用过这种办法!难道是他?!是他让你来劝我离开十里堡,又劝你以血化金么?九重天快要穷死了么?区区一个天界他都管理不好,还有什么资格让我归还十里堡。”


    自打我见钱二第一眼开始,他就没这般发狂过。我知晓自己实在不是个好妹子。只好在他终于止住了口时呐呐道:“二哥,我的事你别管。路是我自己走的,好坏我自己个担着。”


    “到底是谁在利用你?”


    “二哥,你是关心我?还是,你只怕利用我的人是大哥?”


    “你!”


    钱二朝我瞪眼睛,良久,终是叹口气将我默默放下。


    双脚一沾实地儿我立马蹲下蜷曲着身子,只觉小腹隐隐作痛。


    他就那般瞪着我,我仰头瞧他,一字一句道:“就像北疆的赌注一样,其实赌赢赌输你根本不在意,你在意的是大哥要收回十里堡。鬼王也不过是个牺牲品而已,只因他向着大哥么。”


    略顿,我继续道:“就像你与我,哪有多深的感情?你今夜这样愤怒,也不过是怕我被大哥利用。其实你不了解我,我不是个痴儿,若我不想,谁能利用我?!”


    钱二皱眉,却不再朝我瞪眼。动了几下唇,终是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风送来他的音,冷冰冰的,令人彻骨:“但愿你真的很清醒。还有,明日王子俊启程,如意会同行。这场赌局现在还看不出输赢,一切等王子俊高中之后,再看。”


    我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细细咀嚼着他的话,我真的清醒么?!


    正出神,就听得身后一声轻轻叹息,回首,却见一身月白长衫的慕蔚风,静静立在月色之下,离我并不算远的地界。


    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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