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帝后之情

3个月前 作者: 花岚浮羽
    洛阳宫,太极殿。


    空寂的大殿之中,司马炎一个人静坐其中。此时窗外月光皎洁,繁星满天。司马炎却半分观赏的心思也全无。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周而复始。他的心中那漫天无边无际疯长的杂草愈演愈烈。清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晕,宁静淡然却又孤独寂寥。


    司马炎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仅此一次,仅此一次。日后再不会如此了。”他是帝王,而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司马炎站起身子,虚掸了一下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同时也掸去了一身的孤独寂寥,只余下宁静淡然,他依然是个宽和的君主。


    脸上的表情可以伪装出来,可是一个人真实的心意也是可以伪装么?司马炎以为他可以做到。他是帝王,他不是普通的男人。可是,之于情字,天下苍生皆平等。


    司马炎故作轻松的朝窗边走去。望着皎皎的明月,他的心思飘得有些远了。


    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那时,他不过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心却已经比成年人还要深得可怕!他有自己的图谋。他犹记得,那一日,他跑去找了爷爷的亲信十翁,算准了十翁的性子,将自己的图谋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他果然成功的唬住了这个衷心的老头子。


    还记得那天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杨骏是自己人,可以为我所用,他有一侄女,名曰杨艳,此时正在城阳。我认为可用。”


    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在一个月光皎皎的夜晚,那一日,是他们的大婚之夜,他故意装作喝得伶仃大醉的样子回到了新房,一把扯下喜帕,想要给新娘一个难堪,可是在他掀开帕子的那一瞬间,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喜帕之下是一张安静而忐忑的脸,那双眼睛在惴惴不安的看着他,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鸟儿,脆弱敏感,总是以一种惶恐的眼睛在看着周围的人。心就这样莫名的一软,没有难为她,跌倒在床上假意睡了去。


    此后每一个月光皎皎的夜晚,他总是寻着各种理由不回房睡觉,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步棋,会有哪个傻瓜会和自己的棋子睡在一起?不知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犹记得那一天,他被父亲打压了力量,心中气恼的紧,真的喝了个伶仃大醉,醉酒后无意中来到了她的房间,好一通耍酒疯,砸了东西,吐得满身,她安安静静的看着,此时眼中反倒没有了惶恐与不安,多了沉着与冷静。呵,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女人了!半睡半醒间,他感觉到到她在温柔的帮他换衣服,擦拭身子,甚至嘴对嘴的喂下了解酒汤。这一次的解酒汤,味道不错!


    再以后的夜晚,他开始回她的屋子睡觉,却依旧是同床异梦,他就是要敲打她,让她明白自己的位置,不要去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他却低估了她的耐心,无论他怎样刻意刁难她,她总是眼含笑意,温顺乖巧,所有的事都做得甚合他的心意。


    一次出门闲逛,得了一块儿上好的白玉,想着她近日温柔可人的模样,便遣人寻了巧匠雕了一对牡丹耳坠子。半个月后,下人才拿了回来,只是随手放在一边,渐渐竟是忘了。


    又一个皎皎月光夜,她亲手端着重阳糕菊花酒来了书房,嘱咐他仔细身子,不要总是苛待自己。说完后,从衣袖间掏出一只茱萸,插在了他的荷包里,她红着脸说,茱萸香味浓,有驱虫去湿、逐风邪的作用,并能消积食,治寒热,戴着挺好。说得冠冕堂皇,可他心中明白,茱萸还被人们称为“辟邪翁”。民间认为九月初九是逢凶之日,多灾多难,所以在重阳节人们喜欢佩带茱萸以辟邪求吉。她这是在为他担忧啊!心中一暖,便将前几日雕好的耳坠子寻了出来,送给了她,却看到她哭了,心中一慌,却见她挂着清泪笑着说道,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收到生辰礼物,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生疼。这一次,他永远记住了她的生辰,农历九月九日。此后的每个重阳,他都要和她一起吃重阳糕喝菊花酒,再悄悄给她手里塞一件自己精心挑选的小物件。她也总是悄悄的塞回自己的袖子里,两人心照不宣。


    她说他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可惜他不是,还好他有时间可以做好,变成那个对她最好的人。


    在两人一起过得第二个重阳之夜,他把她占为己有。她感受到了他的怜惜。他说,你就像一只温顺脆弱的鸟儿,日后我定要为你打造一座金笼子,让你在里边一世无忧,再无伤痛。她笑,笼子么?只要那个喂鸟的人是他,她便甘愿囚禁一生。那段日子如此美好,以至于他放下筹谋,放下算计,甚至觉得,一世如此,也是甚好。果然,温柔乡,英雄冢。


    依旧是一个皎皎月夜,那一日的月光却有些惨然,他的眼睛染上了火焰,他的心被撕成了碎片。他听到他的影卫报告说,杨骏意图不轨,另有所图,所有的消息,全部都是她传出去的。他笑得惨然,他以为她是一只乖巧的鸟儿,其实,她是一只危险的鹫鹰。是他自己迷了眼!他是一个傻男人,他不甘心,他不信她会骗他,他压下怒气,去找她。却见她笑靥如花,目含温柔道,我们有孩子了。


    罢了罢了,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其它的事便看淡些罢。一些消息而已,亦真亦假不过些东西。


    情爱真是可怕,总是让人迷失了原本的自己。


    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当他以为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宽容后,才发现,终归是他天真了!也许也是报应,自己机关算尽旁人,如今才会被算计到自己头上。他听见她说,有了孩子,只要孩子当上帝王,这权利终归会是叔父的。


    他笑,无声的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愚蠢!他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只是一个棋子而已,才没有什么不同!他这样对自己说。他把形形色色的女人带回府里,比她美丽的,比她妖娆的,比她温柔的,比她乖顺的,每一个都比她好,可是他还是喜欢她,连他自己都迷惑了,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有些人,说不上来哪里好,却是谁也替代不了。


    罢了罢了,只要她还在,孩子什么的也无所谓了,毕竟他还年轻,很多事情他还可以掌控的住,这场算计,不该白白牺牲了她,他也舍不得。


    苦心经营多年,终于一朝天下归。他成了名正言顺的帝王,她作为棋子的使命已经全部完成,按理,为绝后患,是该将她弃了的时候了。


    可他怎么舍得?他还记得他说过,他要为她打造一座金笼子,让她在里边一世无忧,再无伤痛。如今,方才是那兑现诺言的时候,他若为帝,她必为后。在皇宫这座金笼子里,在他的羽翼之下,还有谁能让她惶恐胆怯?他们成了一对儿被关在金笼子里的鸟儿,虽无自由,却也无人能将他们分开。这样,也很好。


    她还在和她的叔父往来,他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罢了罢了,由着她去罢。


    他们的儿子越长越大,子肖父。一样的聪明有心计,这让他感到骄傲,不愧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可是,一如她所言,这个孩子,和他的外叔公日益亲近,这让他感到不安!


    留母不留子,多年前,他便下定了决心的!


    还有何好犹豫的?毕竟是亲骨肉啊!毕竟是他们的孩子啊!


    可终究不及她。


    是年,国宴,他在自己儿子的饭菜里动了手脚。


    本来必死无疑,他却看到她笑颜如花的说,再给我们的孩子要个弟弟吧!兄弟二人,相扶相持,便不再孤单。


    想想也是。


    罢了,罢了,再生一个孩子罢,这回自己好好调教,天下便给他罢。


    于是,大皇子莫名中毒,却无大碍。只是连累了贾充,背了这恶名。


    二儿子聪慧肖父,温和肖母。他很高兴,这会是他的继承人,这一回,杨骏休想染指!


    事不如人愿,儿子不与父亲亲近,倒是和大哥很是亲厚。二儿子和大儿子越走越近,他很着急,却无暇顾及。最近内忧外患,司马攸心思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杨骏势力日渐增大;就连贾充也养起了门客!哎!一团糟!


    直至有一天,他听到暗影来报,大皇子带着二皇子一起去了杨府。他知道,事情又走上了老路。


    这回,不能再心软了!


    事情已经做了,可是看到她抱着自己痛哭的样子,心却又软了。唤来了宫嬷嬷,也许这睡仙掌还来得及解救。


    罢了罢了,拿她没办法已经不是一两日了。


    “希望今日所做之事,日后不会后悔!”司马炎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题外话------


    哎。略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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