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面谈

3个月前 作者: 听语邀歌
    屋外只有低微的虫鸣,夜长缱绻。


    子初的念头一闪即逝,就慢慢恢复了冷静,轻声笑道:“能见殿下这般举止,亦是有趣之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她没有提及沈妙清,聪明之人应该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是否合时宜,所以她选择不问。


    不过她不主动问,不代表易长卿无心。


    夜色中那双微微带着光泽的眼眸似乎笑望着她,火热的大掌抚在子初的脸上,缓缓道:“我与长莲公主没有关系,那日我与王兄是奉陛下之命带她出宫游玩。”所以她看到了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


    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语气淡淡,说的必然都是实话。仿佛是应了子初心中所想,他竟然会亲口给她一个解释。


    如此深夜来探,就是怕她多想而无法入睡?


    思及至此,子初忍住笑意,胸中本就不多的疑惑也就烟消云散了,她本就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就算沈妙清与他曾经是相识,也不能说明他们会有什么暧昧不明的关系,只要他坦承,这点信任她不并不是给不起。


    这晚过得很快,两人相互依偎到了寅时末才分别。


    余阿和起了个大早,昨夜所见宛若梦境,基本上也忘了个干净,仍然神清气爽地去招待病患。今天阳光明媚日头很好,仿佛院中的一切都焕然一新。


    子初踩着艳阳入了宫,先是去了一趟内医院,紧跟着就来到了景嫔的寝殿,由于身份上有所转变不再是贵人,她的住处也从原先的望月阁迁到了安宁苑,就挨着宁妃的池伈宫。


    苑内的宫女知道子初是一直未景嫔看诊号脉的医女,一见她来就屈身施礼,根本不需要她出示身份就放行了。


    经调养,景嫔比起几个月前已是容光焕发大不相同,加上现在有了身子,她绾了个简单大方的髻,零星两三个发饰,素雅清美,巴掌大的脸蛋白皙红润,一只手无意地抚着腹部,低眉静坐十分雍容文雅,整个人都散着属于母性温柔。


    女子一旦有了身孕,果真是变了个样,子初一眼看景嫔的模样,心中不免感叹。


    她的视线从景嫔的脸上转移到了小腹,由于衣着厚实,倒也看不出什么怀孕迹象来,便笑着施了一个礼道:“娘娘今日感觉如何?”


    景嫔将头微点,扯出一丝笑道:“昨日幸亏谢医女来的及时,不然我和昔竹二人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说着双手在腹部温柔地抚摸着道:“我初为人母经验欠缺,以后万事更需小心了,还请谢医女还要多提醒才是。”


    她说的是误食了桂圆腹痛一事。


    “过于细致了也未必是好事,越是担心不敢磕碰走动,到了最后反倒艰难,平常的膳食也不用十分讲究,摒开我与昔竹说过的一些吃食,其他的便照着惯例就好。”子初笑说。


    得了她的话,景嫔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暗自舒了一口气,瞬间安心了许多。


    两人聊了一会儿,昔竹就从外室进来,对景嫔道:“娘娘,差不多是时辰了。”


    子初看了看,觉得在这里也待了好些时候,估摸着也该回去了,就率先说要告退。


    景嫔歉然地瞅着子初:“住得与宁妃近了,我若总避着,按照那位的性子多半要疑心我不将她待见,昨日去给她请安适逢她心情不错,还让我多与她走动。”


    子初听了眉心一动,宁妃一向很少与各宫来往,要说什么事让她心情不错,大概就与吕令有关了。


    从三品上州刺史吕令,乃是宁妃的父亲,子初作为内医院医女本就于朝堂之事并不关心,不过因近来之事被吵嚷地太响,宫内各处不免也无意中散布了一些风声。[]


    这事说起来不得不说是吕令运气实在太好。


    槐安郡是一个人口密集繁阜之地,遍布无数富商,但凡是个当官的,若是被派到此地上任,日积月累哪个不能捞得一口袋的油水,正因如此,槐安郡郡守章疾意生了贪婪之心,将今年本该报告上去的租税收入扣去了十之又一,用以中饱私囊。


    如此富庶之地,哪怕是十分之一的租税,也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目,足够章疾意的子孙后辈不事生产肆意挥霍的了。


    原本通过掩盖层层上报,这种事情庙堂之上的万岁当然是不可能会知晓的,可偏偏吕令作为上州刺史,在办公的过程中发现了张郡守的贪污之秘,于是户部尚书便通过吕令知晓此事,逐而将它捅破上了奏章,致举朝哗然。


    官员腐败贪污的现象并非少数,偏偏章疾意的事件影响颇大,不仅涉及到了槐安郡多得令人心惊的租税收入,还剥丝抽茧地让人查出了更多不能见光之事,以至于许多暗处同样偷鸡摸狗之人都不敢再有所动作。


    经户部统计,国库避免流失银钱百万两之多,承显帝盛怒查办章郡守的同时,还大大褒奖了揪出此事的上州刺史吕令,而且据大臣们的观测以及承显帝的表态,吕令极有可能由此受大赏赐,甚至升官也未必可知。


    无数念头从脑中过滤了一番,子初才道:“既如此,下官就不耽搁娘娘了。”


    景嫔含笑着让昔竹送走了子初,然后就前往了池伈宫。


    回宫已有几日,自从治愈了邵阳太子的痢疾之后,到现在为止子初都还没去朝阳殿看过邵阳,想着皇后交代给她定期教导惠安公主和邵阳太子的事,她也觉得是时候去看看了。


    哪知人还没到太子的寝殿,半路就遇上了让她意外的人。


    “你就是谢医女吧,奴婢奉命正要去内医院找医女你呢。”阿语一身浅紫宫装,与其他宫女服饰的样式以颜色都不同。


    子初不着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只是一瞬便依言笑道:“正是,不知是哪个主子要寻下官?”她语气淡然之中带着和气,没有因为阿语的突然而至所惊讶。


    阿语见状,反而诧异于对方的修养,对她重新估量起来,面上却是甜甜:“奴婢是颜芳殿伺候长莲公主左右的,我家公主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利,听说谢医女十分厉害,奴婢便自作主张特来相请。”


    前几天在琼仙楼她们都是见过的,眼前的宫女阿语当时也在场,此刻却仿佛是第一次与她相见,易长卿对她的维护沈妙清主仆二人都是亲眼目睹,阿语的出现,摆明了不是巧合,也不是她所谓的自作主张,八成就是沈妙清授意的,身子不适,恐怕也是一个请她去的借口。


    想明白了因果,子初也不管她们意欲何为,既然人家来请,只需她去了便知。


    待到了颜芳殿,她等了好半晌,沈妙清才在阿语的搀扶下从寝院来到大殿。


    刚才入内没有仔细看,这会儿看见远处款款走进的那抹碧绿,子初这才发现颜芳殿的东西南北四处植满了腊梅,有些花苞含羞待放,还有一些则是怡然立于枝头,可谓千姿百态。


    沈妙清今天绾了一个惊鸿髻,鬓后插着一支翡翠流苏,另一边则是碧玉芙蕖簪,正中央发髻上点缀了三颗圆润饱满光泽四射的珍珠,峨眉淡扫妆容精致,唇脂艳红肤白如瓷,无论何时都打扮得十分得体。


    不光是子初注视着对方,此刻沈妙清的眼中也满满全是子初的影子。


    看到殿外那雪白的一道绝美之姿,朱唇不点自红,长眉斜飞入鬓,额间赤色的血痣妖娆地惊心动魄,就是这样一站,灿如春华,皎如秋月,随性地仿佛是画中走出,携着一股难言的飘渺。


    沈妙清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刺痛,却不知是因为那抹白色太过鲜亮,还是那女子太过美好,也许,二者皆有……


    待走近些,她早就收起了心思,由着阿语的携手入了大殿。


    子初收回了目光。


    “医女请进。”


    等了半晌,阿语好似才记起她还在静候,言笑晏晏地请她进殿。


    子初也不以为意,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的她,哪里会将这样的故作姿态放在眼中,于是宛若未觉得噙着笑点点头,先一步跨了进去。


    阿语咬了咬唇,目光极为复杂地追随那背影,跺了跺脚跟着。


    殿上,沈妙清脊背挺得笔直,仪态高贵,显示着她绝致的皇室风范,她如星的双眸低低垂视,略带审视与探究的目光落在子初的身上,笑容似一朵雪花般的淡:“你可知本宫为何让你来?”


    明知故问。


    子初想到来时阿语的说辞,心中腹诽,却不动声色道:“这位姑姑说公主身有不适。”她故意按着阿语的话走。


    沈妙清见她面沉如水,波涛不惊,顿时不是滋味,忽而眸色变了变,大概又想到了那晚所发生的事情,也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若是离殿下远一些,本宫的身子自然就好了。”明明是不客气的话,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柔和地如一朵白云,轻飘飘的。


    “公主实在说笑了,下官从来没有刻意去接近殿下。”子初淡笑着不为所动。


    无论她的本意是什么,沈妙清听在耳中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她袖间的手猛地紧握!


    不仅是她,就连一旁的阿语脸色也跟着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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