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爱

    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莺儿不禁担忧地壮着胆子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姨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找大夫来？”


    裴馨儿抬起头来，彻悟的她似乎完全变了个人，眼中散发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光芒，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精气神，看得人眼前一亮、心头一敞。


    她刚要说话，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一个熟悉的妇人声音便连声叫道：“灵姐儿，灵姐儿，您且慢点儿！姨奶奶昨儿个伤心过度，服了药正睡着呢，您可千万别去吵了她！”


    她的精神立即又是一振，比方才还要精神了几分，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与期待，叠声叫道：“是灵姐儿吗？快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跌跌撞撞一头冲到她的床边。她急忙一手将小人儿抱起来，顾不得小人儿还穿着衣物小鞋，一把就抱进了怀里，紧紧抱住，说什么也不愿松开。


    她的女儿！她最最宝贝的女儿！这世间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啊！本该是她最为珍惜的宝贝，前世的她却偏偏被猪油蒙了心，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一段无望的感情、一件不值得珍惜的事情中去，却没有给予最应该保护的人儿足够的关怀与爱护。等到最后幡然醒悟，想要珍惜自己应该珍惜的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给了她一次补偿的机会。这次，她一定要将女儿好好抚养成人，让女儿过上最最幸福快乐的日子，而不是跟着一个固执、痴傻的母亲，活活受罪！


    女儿，她的女儿……


    她的鼻头酸涩，止不住的泪珠就凝聚在眼眶，轻轻一眨便落了下来，落在怀里小人儿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娘，你怎么了，娘？是不是爷爷死了，你很伤心？不怕不怕，还有灵姐儿，灵姐儿陪着娘，娘不哭！”小人儿的声音圆圆糯糯的，口口声声叫着“娘”，直叫到了她的心眼儿里去，让她的一颗心顿时融化成一滩水，恨不得就这么把女儿揉回自己的身体里，母女俩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她哽咽着，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充满了慈爱地说道：“灵姐儿真乖！娘不伤心了，以后娘都跟灵姐儿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吗？”


    灵姐儿愣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分外开心地重重点了点头，紧紧贴在娘亲的怀抱里，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母爱的温暖。以前的娘亲虽然对自己也好，但对自己的关爱却总像是从什么地方分出来的，经常还会忽略自己。她好爱好爱娘亲，好想好想一直跟娘亲在一起，可是娘亲总是很忙，没有空。娘亲说她是个乖孩子，应该自己乖乖地待在一边，别给娘亲添麻烦。可是那样的话她好寂寞，好想告诉娘亲自己不是乖孩子。是不是这么说了娘亲就会多关注自己一点，多跟自己说说话？


    不过现在好了，娘亲说要跟自己永远在一起呢，真好！她时时刻刻都跟娘亲形影不离，让娘亲一直抱着自己……


    娘亲的抱抱好香、好温暖……


    “姨奶奶，您身子才刚刚好些，灵姐儿又还穿着外衣，先放她下来吧。”旁边那个妇人的声音说着，就要伸手来抱灵姐儿。


    裴馨儿抱着灵姐儿的手却紧了紧，偏了一下避开对方的手，淡淡地说道：“无妨，我想抱着她。”


    灵姐儿初次得了娘亲如此亲热的怀抱，更是不想离开，瘪了瘪嘴就缩在母亲的怀里，不肯动弹了。


    那妇人见状，只得作罢，退到了一旁，却还是不放心地劝道：“姨奶奶，奴婢知道您疼爱灵姐儿，可现在不容往日了，老太爷去了，您若是还让灵姐儿唤您‘娘亲’，这于礼不合，怕是会被大奶奶拿住错处的。您以后还得小心过日子，还是让灵姐儿唤您‘姨娘’的好。”


    裴馨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从心底生出一股抗拒。


    若说上辈子有什么事是她完全无悔的，怕就是坚持让灵姐儿叫自己“娘亲”这件了。她的女儿、她的宝贝，不允许唤她以外的人做“娘亲”，尤其是那个女人，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不配当她女儿的娘亲。她的女儿也不需要任何人代劳，她会自己把她养大！


    只是妇人的话倒也是一片好心，并没有什么错处。论身份，她只不过是个姨娘，就算生了孩子，也不能管自己叫“娘亲”，这是规矩。之前仗着老太爷的纵容，她可以明目张胆让灵姐儿叫自己“娘亲”，但如今老太爷走了，一切都天翻地覆，如果她仍然这么“嚣张”的话，怕不是又得走上前世的老路？


    这倒是需要好生细致思量一番的了！


    她沉吟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瑞娘，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就不要担心了。最近老太爷刚去，家里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你别的万事莫理，只管照顾好灵姐儿，只要她平安无事，我便重重有赏，知道么？”


    瑞娘，也就是灵姐儿的奶娘，忍不住愣了一下，才急忙回过神来，躬身答道：“奴婢知道了，请姨奶奶放心！”


    真的无法不讶异的，实在是跟随这位主子多年，见她从来就是个死心眼儿的人，自从嫁人之后，便一门心思都放到了将军身上，便是对自个儿的女儿也多有疏忽，灵姐儿都三岁了，却从未表现出如此关爱的神情来。并不是说她对灵姐儿不闻不问，而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丈夫身上，能够分给女儿的就很少了，以至于就算是自己这个外人，都有些为这乖巧懂事的小主子喊屈。


    不过今儿个主子这是怎么了？是老太爷突然离去，所以受到了刺激，一夜之间成熟了吗？她不敢乱猜，但只要能够多分些注意力给小主子，少把心思放在那得不到的男人身上，那便是好的，她也多少能放下点心了！


    如此想着，从主子进门那一天开始，就亲自被老太爷送来服侍她的瑞娘忍不住暗地里便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