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悲伤五年

    杨柳清风吹，湖波碧海蓝，一个红衣男子带着一张面具，独立于船头之上。


    “主子，可以开船了吗？”


    男子微微颔首，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中滋味难辨，五年了，整整过去五年了，她一直躲着所有人，包括那个人，为什么？因为自责，对，她第一次感到自责。


    世外岛依然成为了龙宫，男子漠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在岸边等待她的人，那是龙须，此时的龙须，和五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一点衰老的痕迹，反而隐隐的有些年轻的迹象。


    外界说是龙宫的宫主是华城，可是其实华城这个龙宫宫主真的是和当年的苏若一样不负责任，当年苏若即便是龙宫宫主却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自己的白玦山庄上，而如今的华城呢？这个被神龙选中的龙主，居然随着自己的弟弟去了凤宫，原因很简单，担心自己的弟弟年纪小，被欺负，可是，试问，整个天下谁听见景熙迟这三个字不犯怵？这五年中江湖中人更是对景熙迟躲而又躲，谁敢欺负他？可是华城就是不听，在他眼里，他这个弟弟才五岁，太小了，不安全，被人骗了怎么办？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全都是问题，于是将龙宫的所有事物全都交给了龙须，自己去了凤宫那边，让龙须一度想要辞职不干了。


    “主子，你来了，是先去休息，还是……”后面的话，龙须不用说，男人也知道。


    目光一暗，声音有些嘶哑：“先去那个地方吧。”


    龙须轻叹了一声，声音太轻，若不是男人的功力高强真的听不见：“是。”


    那个地方，就是龙须曾经说的只有历代龙宫宫主可以进去的地方，而如今……


    龙须恭敬的站在一旁，守在门口，男人走了进去。


    这是历代龙主才可以进的地方，而这个男人也是龙主，不过，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情了。


    里面很安静，银白色的浓雾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可是男人却轻车熟路的来到一棵银树之下，没错，是一棵巨大的银色的树，走近看，你会看到，这棵树种在银色的水池里，里面的水也是银色的，这水，正是当初苏若用来修炼逆天第一步的时候用的，可是此时，水池里，银树上却绑着一个男人，银色的头发，白色的衣服，闭着眼睛，仿佛没了声息一般。


    站在岸边的男人将面具拿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嘶哑：“小爸，我来看你了。”


    这个所谓的男人，正是当初已经‘死’了的苏若，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苏若自己到现在也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当初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苏若永远都带着无边的愧疚。


    事情还要追溯到五年前……


    当时她真的是用景逸宸给她的匕首刺进了腹部，奈何，她这一次没有上一次好运，竟然没有刺中要害，身为一个大夫，居然没有刺中要害，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后来苏若才知道，当时穆子潇发现的快，推了一下，这才刺偏了，但是那一次，也让她伤的很重。


    而宫陌殇被她的行为或许是刺激到了，也许是伤到了，躲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最后竟选择用秘法以命换命，这种秘法真的是很可怕，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太逆天了，不可怕的是要想救一个人，只能用自己的命，也就是说一生只有一次，而这世间，谁会这么傻？


    除了景逸宸，谁还会这么傻，谁？宫陌殇，还有宫陌殇，苏若真的是不明白，明明就是两个最精明的人，可是……


    苏若并不否认，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于宫陌殇，她真的是不走心，凭着他对她的宠爱，肆意妄为，从来不会想过他的感受，就像是这种秘法，作为宫陌殇最亲近的人从来不知道，就像是宫陌殇当初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如今，所有事情摆在这里的时候，她却想起来了，只是，没有人可以回答了。


    宫陌殇见不得苏若难过，更见不得，苏若再一次从自己的世界离开，所以，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景逸宸的命，先一步离开。


    这是苏若醒来之后被告知的，只是，她苏若怎么受得了？


    怎么受得了？


    那段时间是苏若最难熬的，景逸宸未醒，宫陌殇离开，让她几度昏迷，最后是肖护法看不过去了，才说出来了龙宫的秘密，起死回生的秘密，可是几率却是小之又小，不过，此时的苏若已经不在乎了，她仿佛看见了一道曙光，立刻同意了，不管龙宫历来的规定。


    “主子，又来了？”这声音是肖护法的，此时，他正盘膝坐在水池边，相比较水池里的男人银色的头发，他的头发则是白了，苍白的那种，面容也不再是三十几岁的样子了，而是和龙须差不多了，这就是代价。


    这里带着逆天的气息，趁宫陌殇还没有死的时候，留住他的呼吸，让这里的气息去温养他，同时还要用一个功力深厚的人去护住他的心脉，几率不大，若是成功还好，若是不成功，那么那个人的后果就是穷其一生，一直到功力消耗殆尽之时离开人世，这，就是代价。


    这代价太高，若是有可能苏若愿意亲自去，可是，无奈，苏若的功力还是低了，所以，肖护法自作主张的过来了，苏若在知道的时候也为时已晚，苏若一度想问自己，这一切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可是，至今没有答案，唯一的一个答案就是，若是景逸宸不在了，她苏若，也活不下去了。


    这就是她的答案，所以，她再一次自私了。


    看着肖护法，眼底带着歉意：“肖护法，这五年辛苦你了。”


    肖护法摇头一笑：“主子别这样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不管当年多少因果，我都犯下了错，如今这个惩罚，我受的心甘情愿，只是，主子，属下在这里说一句，你已经惩罚了自己够多了，你要想想，当初宫主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献出自己的生命的，而你如今的样子，若是宫主知道，也不会好受的。”


    “他若是知道，就好了。”苏若眼底带着哀痛，目光看着宫陌殇，这也许是一种另类的惩罚吧。


    肖护法看着苏若的样子，微微蹙眉：“主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不公平，对奉献出自己生命的宫主不公平，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景主不公平，对这么小就开始打拼的两个小主子也不公平，更对这么多关心你的人、疼爱你的人，不公平，主子，当初我是无能为力，若是有一千个一万个可能，我也不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我也不会伤了龙须那颗关心我、崇拜我的心，所以，主子，五年的时间足够了，醒醒吧，你是龙宫宫主，你是白玦山庄庄主，你是掌握天下经济和情报的第一人，你是景王妃，也是苏家大小姐，更是御家家主唯一的女儿，孟家最疼爱的外孙女，皇帝舅舅的干孙女，人生在世不称意，主子，你的人生已经够完美了，完美的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你还在这里自怨自艾做什么？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最难过的无异于就是景主吗？


    景主当初为了你挡下那一掌的时候，恐怕就是报了必死之心，如今宫主替他死，他愧疚，这个时候，你的态度，更是伤了他的心，主子，景主是一个好男人，这五年你惩罚的不是你自己，是他，你知不知道？”


    苏若一愣，整个人怔住在那里。


    耳边一直回荡着那些声音：


    “听话，不要动，就让我这样搂一会儿你，就一会儿。”


    “我的伤没事，你相公有多厉害你还不知道吗？只是一掌而已，不怕的。”


    “可是我也不能总是陪在你身边是不是？”


    “所以，我要食言了。”


    “傻瓜，不会的，因为还有宫陌殇，还有穆子潇，还有很多人……所以，不会的。”


    “我也只要你，只是，我没有时间了，舍不得，好舍不得，若若……”


    ……


    她没有想过，她从醒来就一直处于悲伤之中，五年里，没有一刻停下来过，景逸宸？对，她不敢见景逸宸，因为见到景逸宸就会想起宫陌殇，所以，这五年里，她从来没有见过景逸宸，即便知道景逸宸就在白玦山庄，可是她却是一直躲在白玦山庄之下的龙宫里她的房间，不去看景逸宸一眼，如今想想，是啊，她在惩罚谁？不是她自己，是景逸宸，果然，她还是那么自私。


    脚步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那个满头银发的男人，竟是哭了：“小爸，对不起。”


    看着苏若，肖护法叹息一声：“去吧，主子，这里，有我。”


    苏若抹了一把眼泪，对着肖护法点点头，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


    外面的龙须看见跑出来的苏若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一次苏若竟然只待了这么短的时间，刚要说话，就看见回头的苏若。


    那眼底的悲伤竟然不见了：“龙须，备船，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