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己正名

    雄鸡唱晓，天蒙蒙发亮，一轮朦胧的残月高挂虚空。


    墨阳城，洪氏宗族府内。


    一间破陋的小木屋中，烛影摇曳，少年盘膝坐在木床上，紧闭双眼，神色极其平和。


    少年只有十三四岁模样，身体壮实，古铜色的皮肤彰显出蓬勃活力，虽然并不俊朗，但十分耐看。


    在他身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只大铜盆，盆里是淡淡的青绿色液体，冒着蒸蒸的雾气。


    液体中还剩着一块块琐碎的黑色残渣。


    他将双手平放到盆里，暗中调动气劲。


    一股波动从掌心弥漫开来，荡起圈圈涟漪，然后液体完全沸腾起来，一缕缕精纯的青绿液流从水中分离出来，像是一根根丝线，汇入两掌掌心。


    随着青绿液流的减少，盆里的液体也越来越淡，最终变成一盆清水。


    许久。


    “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凝练龙域，为什么！”


    少年陡然睁开双眼，怒吼一声，两颗漆黑的眸子泛出阵阵颓废的光芒，可嘴角依然挂着一丝倔强。


    少年名叫洪岩。


    洪氏宗族是墨阳城四大家族之一，人口众多，掌控着城中大片的土地、矿脉等资源。


    虽然近年来洪氏宗族人才凋零，在墨阳城地位日趋下降，可仍然是霸据一方的豪门大族。


    洪氏宗族在许多县镇都有分支，洪岩就是来自于清水镇的一脉分支。


    在清水镇洪家，他算不上武道天才，十岁才完成炼体，奠定武道根基。


    他的父亲在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越来越弱，在家族的地位逐渐降低，家境也就一日不如一日。


    虽然洪岩没有其他兄弟姐妹那样锦衣玉食，有大量灵药、战技供养，可是他凭借着超乎常人的韧性和废寝忘食的修炼，竟然也不落人后。


    在十一岁他就突破了武道一重，踏入武者行列，十三岁就达到气魄境，进入武道二重。


    这个成绩，放眼清水镇洪家，不算最好，但也不差。


    洪氏宗族每隔三年都会在清水镇洪家挑选五名武者入宗族修炼。


    可是，洪岩却落选了。


    原因就是，洪氏宗族看他不顺眼！


    当然，这其中的真实原因，他比谁都清楚。


    洪岩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


    后来，洪岩的母亲跪在门外足足恳求了一天一夜，砸锅卖铁换了一些灵石贿赂洪氏宗族，对方才破例收了洪岩。


    半年前，他跟随父母来到了墨阳城，进入内族。原以为依靠着洪氏宗族庞大的基业，自己能大展拳脚，一鸣惊人，但没想到他却迟迟无法凝练龙域，晋入武道三重。


    这期间，他遭受了无数冷眼和嘲讽，父母也在人前抬不起头，经常被人欺凌，就连其他支族的成员，也看不起他们。


    “我不甘心！我洪岩，不会就这么沉沦下去，我拼死也要在洪氏宗族闯出一片天地，为自己正名！”


    想到父亲孱弱的身体和母亲鬓角的几绺霜雪，洪岩咬紧牙关，推开门冲向演武场。


    天已经很亮了。


    来到演武场外，洪岩看到在远处一座石亭里，一名少女正在练剑。


    石亭附近菊花盛放，花瓣折射着温暖的光芒，映照在少女倩影之上，如诗如画。


    洪岩如痴如醉。


    砰！


    陡然间，一声闷响，洪岩右臂关节咔嚓断裂，一股无比巨大的疼痛蔓延开来。


    “洪屠……又是你……”


    洪岩猛地回头过，瞪着身后，眼冒血光。


    来者是一个身高七尺，穿着黑衣，壮如铁塔的少年。


    他皮肤黝黑，看上去非常孔武有力。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的少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以为洪菱会看上你这个废物？婚约早就取消了，你还贼心不改，废物！”


    洪屠、洪山仗着内族子弟的身份，经常欺压支族子弟，尤其是洪岩，他无法修炼出龙域，这在他们看来是一个最大的笑柄。


    言罢，洪屠奋力一抓，将洪岩右臂撕开一条长长血痕，鲜血直冒。


    洪岩怒目而视，双拳紧握，指甲扣进肉里，但始终还是隐忍下来，没有发作。


    因为他清楚，那样换来的是一顿暴打，更大的羞辱！


    演武场上不少正在练武的成员，纷纷凑来看热闹，眼神里无一不是荡漾着戏谑之色。


    “怎么，还想动手？信不信，我一招就能打得你跪地不起！小杂种，你爹是废物，你也是废物，全家统统废物！”


    洪屠背后，那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厉声喝道。


    “洪山――你去死！”


    洪岩彻底怒了！


    龙有逆鳞！


    羞辱自己他或许能忍，但洪山辱骂自己的父母，那就是触了他的逆鳞！


    哪怕明知抵抗会挨打，他也要拼！


    迅速地调运气劲，洪岩右臂横甩，残影翻飞，震开一条白色气浪，空气噼啪作响。


    这是洪岩在施展一门基础战技――“破风劲”！


    自从来到洪氏宗族，他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战技，就连这最低级的战技“破风劲”，还是他在清水镇习成的。


    “雕虫小技，敢在我面前放肆！我说一招让你跪地不起，就绝不会用两招！”


    洪山张口暴喝，随即高抬双拳，一股股劲气从四肢百骸汇入拳心。


    双拳连连击打出来，一口气就是二十多拳，劲气在拳法的带动下，化作两团微弱如烛火般的光焰，势大力沉，呼啸破空。


    洪岩手臂激荡而出的攻势，瞬间就被击退。


    道道拳影，燃烧着微弱的炎光，像重锤般轰在洪岩周身各处。


    他的胸骨、手臂、膝盖骨，刹那间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衣衫被拳风撩到，居然冒出了黑气，蜷曲破烂，像被火烧过一般。


    洪岩的脏腑都受到了波动。


    这是洪山的看家本领，中品气级战技“炎光拳”！


    剧痛潮水般蔓延全身，但洪岩却倔强地承受下来，非但没有跪下，连吭都不吭一声。


    “洪屠，洪山，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跪在我面前求饶！”


    洪岩捂着胸膛，弓着身子离开演武场，眼角不经意间从远处的石亭瞟过，露出一抹邪意。


    身后，传来一阵阵嗤笑。


    ……


    在一座寒酸破败的小院里，洪岩停下步子，脱掉破碎的衣衫，抹掉嘴角的血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屋里。


    屋里非常简单，左边一张木榻，当间一张黑色木桌、四把椅子，此外一无所有。


    “岩儿回来了？”一个长发高束，面色惨白，眼瞳里洋溢着黯淡光芒的中年男子走向洪岩，声音沧桑地道。


    男子正是洪岩的父亲洪峰。


    曾经的洪峰，乃是清水镇神话般的存在，十五岁便晋入六重罡气境界，二十岁突破八重铁骨，达到武道九重凌空阶段，二十五岁踏入化龙境，其武道天赋就连洪氏宗族众多同辈成员，都望尘莫及。


    可是，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当洪峰的声威和荣耀达到顶峰时，不幸的阴霾也悄然降临。


    自此之后，几年内洪峰非但不能寸进，反而修为暴跌，身体也越来越差，最终被洪氏宗族赶回了清水镇。


    绝望的洪峰将全部精力都用于培养小洪岩，而儿子虽然没有他那种逆天天赋，但也还算争气，同样进入了洪氏宗族。


    只是，再入洪府，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岁月的镰刀磨平了洪峰那颗峥嵘热血的心，他早已将一切都看得很淡了。


    “爹，娘，今天又有好吃的？”


    洪岩强作欢笑，忍着剧痛坐到桌旁。


    桌上有几盘菜，清蒸竹笋、烤鹅腿、爆炒猪肝，虽然在洪氏宗族属于低级菜系，可洪岩却相当满足，狼吞虎咽起来。


    一旁，一名衣着朴实、两鬓霜白的妇女，将略显粗糙的手掌搭在洪岩肩上。


    她是洪岩的母亲吴氏。


    吴氏十分贤惠，多年来对卧榻不起的洪峰照顾得无微不至，或许是她的行为感化了苍天，洪峰逐渐的已经能站起来了。


    洪峰和吴氏坐在一边，都是面色凝重地盯着饕餮的洪峰，满目慈祥中似乎掺杂了几分忧郁。


    “娘，怎么了？”洪岩察言观色，发现了两人的异样神色。


    吴氏紧咬下唇，嗫嚅了片刻，跟洪峰对视一眼之后，这才舒缓情绪，皱着眉头道：“岩儿，昨天洪菱和杨振订婚了。”


    洪岩愕然地点点头。


    “娘，这已经与我们无关了――今天修炼龙域还是失败了，不过我下次一定成功，不会让爹娘失望的。”洪岩撅着小嘴道。


    “傻孩子，不要强求，只要你平安无事，爹娘就放心了，大不了，我们回清水镇去。”


    洪岩默然不语，坐到榻边。


    在床榻镂空的木鱼雕饰上，挂着一枚金色的菱形玉石。


    那枚玉石光泽奇异，造型精致，表面交织着一道道纹路，释放出古老斑驳的气息。


    “爹，这枚玉石真好看，送给岩儿吧？”洪岩紧握玉石，爱不释手。


    “你拿去玩儿吧，那是我捡来的，都很多年了，不知道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