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事已生(一)金莲成灰

3个月前 作者: 上官是
    半睡半梦间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燕飞看看自己的窗已关上了,可能是夏夏早起的时候顺手关的。她起了身开了窗,外面竹枝上的灯笼已经没了,那应该是宋令箭拿走的——


    这么早?她急匆匆地跑到对院,宋令箭的院门是虚掩的——


    她在的,她是真的回来了,这一切不是梦——


    燕飞松了口气,拿了很多银子,赶最早的市给他们做一顿最丰盛的洗尘饭。


    大清早的她连续碰见了六个人,平静的日子还没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第一个碰到的是章单单。他还是那样,穿着放满工具的兜衣,嘴里刁着铁钉,迎面走来只是冷淡地点了个头,说:“铃铛好了,有空绕过来拿走吧。”


    燕飞意外地笑了,没想到真的还能修好。章单单说完就走了,似乎心事重重。


    燕飞继续走着,碰到了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蔡大娘和蔡大叔。早市刚醒,只有几个摊位开出,他们在忙着将一只猪分身。


    燕飞打了声招呼,连忙走开了,她向来不敢看那些血腥的场面,走开前她觉得蔡大娘好像叫了她,她回头看看,却看到蔡大叔跟蔡大娘在说着什么,两个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人,此时脸上带着忧虑——他们怎么了?似乎有事在瞒着。


    第四个人戴着斗笠,身形高大,修俊优雅,正悄悄从举杯楼的后门拐进去。


    “莫——”燕飞鬼使神差地将后面的字卡在了喉咙里,她直觉里感到莫掌柜不想被人发现,他是镇上最俊美也是最大酒馆子的掌柜,镇上十个未嫁姑娘里有七个都想嫁给他,他当然不想自己抛头露脸太多,以致于失了那份神秘感,这时候她隐约看见迅速关上的门内碧光一闪——那是什么?


    燕飞的速度当然来不及去捕捉,她一直想着那处似曾相识的碧光,然后她碰到了第五个人。


    这第五个人是郑小姐,这个从来没有在街上看到过的大家闺秀,竟然一个人走在天蒙蒙亮的清晨,从郑府走到镇中,还是有点距离的,燕飞第一眼看到她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郑小姐先冲她走来,她才意识过来:“郑小姐,你怎么?——”


    “能在这儿见到你太好了,燕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燕飞看着郑重其事的郑小姐万分奇怪。


    “是关于燕姑娘庄上的绣品的——”郑小姐看了看四处,只看到布店的门是开着的,她拉着燕飞向那走去,“此事不宜在外宣张,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布店的黎雪正巧在开门,她是燕飞碰见的第六个人,也是燕飞这镇上最想又最不愿碰见的人。黎雪也看见了她们,温和地对着燕飞笑了,然后挺尊敬地跟郑小姐打了个招呼:“郑小姐,您怎么来了?”


    郑小姐抿着嘴,脸涨得微红:“黎姐,能借你后房说话么?”


    黎雪看了一眼燕飞,脸上马上带起了忧虑,点头道:“快请进吧。”


    燕飞一看到黎雪,马上就想起了被淡忘了很久的连孝,马上想起自己的梦,竟然怔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郑珠宝带着她进到后房,语气沉重道:“此事关乎燕姑娘绣庄声誉,我也不想随便找个人传话,就自己来找你了。”她从袖间拉出一条大红的娟,上面绣着灿烂的金莲,正是燕飞送给郑夫人作样品的。


    “我绣品怎么了?”燕飞一头雾水。


    郑珠宝咬了咬唇,拿起茶壶往上面一倒,燕飞的眼睛瞪大了——


    漂亮的金线勾勒的金莲像突然受到了瘴气污染,马上变成了乌黑的颜色,看起来诡异至极!


    燕飞抓过绣巾,仔仔细细地看着,没错,这的确是她亲手出的绣巾,这金线也的确遇到热水化成了黑色,还发出一股很刺鼻的味道,呛得她一阵咳嗽。


    ——线是假的!


    燕飞尚在震惊之中,郑小姐提议道:“我这批金线最好都先查查,是全部如此还是局部有瑕,最好看看有几单子出的绣品是有金线的,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先追回来补上,保住信誉是真!”


    燕飞反反复复看着红娟,喃喃道:“不会呀,一直都在金娘那里买的,没道理的啊……”


    “燕姑娘还是先回去查个清楚吧。”郑小姐那波光盈勇的眼睛一直盯着燕飞。


    “我答应过章师傅要去拿修好的梨铃——”


    “我帮你,你还是赶紧回去查查吧。”


    燕飞脑子空空,飞快回了家,一阵折腾,将绣房里所有没动过的金线拿了出来,一盆热水重重地浇下去,一堆光鲜灿烂的金线绣色全着了黑色,冒出熏臭的黑烟。她扔了水盆,才感觉到一股虚脱感由头至脚的冰冷。


    金娘温和柔媚的笑脸在她脑里闪烁着,怎么会这样?!


    她控制不住开始咳嗽,那股黑烟好像钻到了她的骨血里面,成了一片抹不去的阴影。


    在旁看着发呆的夏夏总算明白过来,咬着牙道:“这线是假的!”


    燕飞捂着嘴,感觉嘴里又泛甜腥,无力道:“拿到后院烧了。”


    “烧了?那就没有证据了——”


    “我们不需要证据,只要一个理,你懂吗?”燕飞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夏夏咬唇不语,只觉得燕飞正是太过仁义,才让不善之人作欺去了。虽不情愿,她还是听了燕飞的话,将假线放在盆中全烧了。


    乌红的火苗里,燕飞的眼里倒映着关于金娘的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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