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9 【像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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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资料送完，大约四点多，回去收拾了一下，邵启白就来到演员工会门口，等着什么时候剧组来招人，好报戏。不过五点前后，来了好几班车，都直接拉了人就走，一直等到快六点了，没有什么招人的剧组。


    同来等着的不少群众，都骂骂咧咧抱怨几句，然后就走了。


    李明下午也在等，见车子没了，说：“今天怕是报不上戏了，你回不回去，我先回去了？”


    “你先走吧。”


    邵启白不想走，他现在真的很想演戏，一方面他想磨练自己的演技和经验，另一方面，不演戏的话他的钱顶不了几天。


    所以，他还想再等等看。


    但是一等就是等到了六点半，眼看着身边的群众都走快光了，邵启白苦笑，也准备走了。


    “早知道没戏，就早点走好了，又白白浪费了时间。”


    这时候突然又来了一辆大巴，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位穿大裤头的小青年，喊：“《神鞭》剧组，还有多少人在，赶紧上来。”


    留在这里的群众已经不多了，听到后都一窝蜂的挤过来，将自己的演员证递过去，邵启白也夹在其中。大裤头小青年是来者不拒，都安排上了车，数了数人，感觉还不够，又说：“你们都给认得的人打个电话，今晚要招的人比较多，车子在门口等半个小时，愿意来的尽管来。”


    群众们都开始打电话，呼朋唤友。邵启白想了想，也给李明打过去：“喂，李明，这边有个剧组《神鞭》招人，你来不来？”


    “有剧组了？还等不等人了？”


    “等半个小时呢，来多少人都要。”


    “好，我马上来。”


    没过多久，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群众，欢欢喜喜的上了车。李明也过来了，车上没空位，他就站在邵启白外边的走道上。


    “小邵，谢了啊。”李明说。在横店这里当群众，不是每天都能接到戏的。


    “客气了，对了，你坐不坐？”


    “我不坐，你坐你的。”


    《神鞭》剧组在广~州街这边拍摄，招的群众演员非常多。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赶上吃饭，邵启白等群众也领到了一人一份盒饭，吃的津津有味。吃完饭没几分钟，道具师就过来催促他们换服装。


    邵启白换上的是义和团的服装，腰带缠裹紧梆梆的很不舒服。李明则穿着洋人的服装，看上去比邵启白拉风多了。


    “我这衣服好紧，李明，换换呗？”


    “去去去，你看你那土不拉几的衣服，还好意思跟我换。我这一身虽然味道重了点，看上去还是很帅的。”


    “得了吧，长得不帅，还不是那回事。”


    两人说说笑笑。


    过了一会，副导演过来安排大家的走位。这组镜头很简单，就是义和团在主角傻二的带领下，跟洋人干仗的故事。因为主要是为了拍主角傻二，他们群众只需要简单地做几个动作，配合一下。


    “哎哎，那个主演是谁啊？”等待的间隙，邵启白问旁边的一位“团员”。


    团员消息还算灵通，说：“傻二是任程伟演的，金仙子是罗京民演的，女主角好像是个叫姚大嘴的女演员，以前没怎么听过。”


    “我知道，这个姚大嘴，是北电表演系的学生，还没毕业呢，暑假来这边演戏。”另一名团员说。


    很快副导演就对他们喊起来：“都准备好，要拍了！”


    于是，按照先前制定的方案，邵启白手里面拿着一把假的大刀，与团员们一起对洋人发起了冲锋。还没冲到跟前，导演就喊了卡，这个镜头过了。


    “过来，过来，化妆了。”化妆师带着几位助手，开始给群众化妆，邵启白被安排的部分，是一刀砍死一个洋人，然后又被洋人打死。化妆师是个老女人，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说是化妆，其实就是抹了点黑灰什么的。


    没镜子，邵启白也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几乎是在画好妆后，没几分钟，又开始拍了，因为战场是远景镜头，也看不到什么表情，邵启白只需要挥挥刀就行了。


    “1，2，3，开始！”


    邵启白立刻唰一下挥刀，前面与他配戏的群众演员，立刻歪歪扭扭的倒下。似乎是害怕摔着自己了，先是弯下腰，然后再躺在地上，整个就是慢动作。只要观众眼睛不瞎，就知道这是在作假。


    不过，就是这么假的镜头，导演还是喊了过。邵启白想，也许场面太大，导演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过了之后，副导演又带着化妆师来了，让邵启白躺在地上，然后化妆师就开始在邵启白的脸上撒血浆，身上也撒了血浆。


    “躺着，什么时候叫你起来了，再起来。”


    “知道了，导演。”邵启白大声回答，希望能表现好一点，被导演看中，给个角色什么的。


    等导演走了，邵启白闭上眼睛，开始扮演死尸。这时候左边有人喊他：“小邵。”


    邵启白小心翼翼的张开眼，看到是李明，他也死了。


    “干嘛？”


    “不干嘛，感觉你死的好好笑。”


    “怎么回事？”


    “你脸上、衣服上、腿上，还有手上，都是血，感觉好像被人捅了十几刀。”


    “你知道什么，这表示我是一个高手，很多人围攻我，我才死的。一般情况下，一刀两刀也捅不死我。”邵启白美滋滋的说，第一次演死尸，感觉很有意思。


    “哈哈，你还笑的出来啊，这血搞到身上，很难受，在剧组还没办法洗掉，今晚上你就有着熬了。”


    “都别讲话了，开始拍了。”远处副导演大喊。


    烧起吧和李明赶紧住了嘴，闭上眼睛，一开始邵启白还能小兴奋一会。但是左等右等，等不到导演喊他们起来，又不敢乱动，郁闷的很。而且渐渐地，邵启白感觉自己有点犯困了，不要多长时间，他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副导演拿着喇叭，大喊：“都起来了，换衣服，拍下一组镜头！”


    邵启白豁然惊醒，猛地爬起来。


    转眼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们，都哈欠连天的爬起来。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睡着了，很多人都睡着了。


    “睡得真爽。”李明伸个懒腰，说。


    “拍戏还能睡觉，真好笑。”


    “乖乖，这个镜头拍了一个多小时，现在都九点了。”


    演完死尸之后，群众们又被换上老百姓的服装，在晚上给义和团团员打掩护。接着又扮演了一会死尸，这一次没捞着睡觉，因为是单独的小镜头，分分钟就过去。整个一晚上，来来回回的折腾，邵启白感觉自己被累坏了。


    在《唐伯虎的六个老婆》剧组，他无比的渴望演戏，结果等半天都等不到。这《神鞭》剧组，他是演的累了，导演们还不让休息，一个劲的变换来变换去。


    “今晚这30块钱真难挣。”李明揉着肩膀抱怨。


    “群众演员都这么辛苦吗？”


    “那要看去什么剧组，一般演古装言情戏的剧组，群众演员要舒服一点，没什么好折腾的。最怕的就是这种打仗的剧组，打打杀杀的烦人，今晚还好，是在街道里拍戏。要是出外景，埋炸点的爆炸戏，我一般都不去的，听说以前炸死过群众演员。”李明说。


    “不会吧？”


    “真的。”旁边一个群众演员，一口东北那边的口音，过来插话说，“我听说过，是去年的一个剧组，《大侠王中王》，埋炸点的位置，跟导演组布置的位置弄错了，一个哥们就躺在炸点上，当场就炸成稀巴烂了。”


    邵启白急问：“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私了了，剧组赔了他家人一笔钱，十万不到，然后横店这边也压了压，没有惊动上面。不过那个《大侠王中王》剧组，因为这事，已经取消了，导演都转行不干了。”东北哥们摇摇头，不知道是为了人命只值十万感慨，还是什么。


    “演戏这么危险啊？”邵启白咂咂舌。


    东北哥们笑了：“这种毕竟是少数，从那以后，再有埋炸点的剧组，横店这边都有人监督，基本上不会再出事了……我叫杨晨，黑龙江人，你们呢？”


    “我叫邵启白，江淮人。”


    “我叫李明，齐鲁人。”


    “换个手机号吧？”杨晨说。


    换了号码后，大家又聊了一会，很快，副导演又安排了戏份。可以说这个晚上，邵启白才真正的体会到，当一名群众演员的辛苦。来来回回折腾到了十一点半，剧组终于收工了，在群头跟前领了拍戏的小票后，坐大巴车回去。


    这个车上，再没有人有兴致聊天，或者说点荤段子，全都是靠在椅子上睡觉。


    到租房后，邵启白随便打水洗洗澡，倒在床上就想睡觉。这一晚上的拍戏，几乎将他给累散了架，但他还是有想法的，也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上。所以，将手机定在了四点半，不想耽误明天的报戏。


    才设了闹钟，手机就响了，是小庄打来的电话。


    邵启白有点恶心小庄，因为这家话竟然跟老变态老宋混在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喂，小邵吗，明天有没有戏？”


    “没呢，庄哥。”尽管很不爽，邵启白还是硬着头皮，喊了庄哥。


    “正好，《水帅》剧组的戏，我给你报上，明天早晨七点之前到演员工会门口，有车接。”


    “好，一定去，谢谢庄哥。”


    “客气什么，恩，你睡觉吧，挂了。”


    挂了电话，将闹钟调整到六点。


    邵启白握了握拳头，对自己小声的呐喊一句。


    “邵启白，大丈夫能屈能伸。奋斗的时候，你要像条狗！成功的时候，你才能像个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