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怕不怕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黑夜还未完全褪去，杨玖命令大军启程，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路线，向广西急速挺进。


    经过两天的翻山涉水，大军来到了广西境内。


    中午的时候，大军登上了一条宽广的大路，直通贺州。


    贺州是一个小州城，位于广西东北边，四周都是大山，消息不灵通，杨玖到达贺州后，当地的知州王毅还不知道广西有侬智高叛乱一回事，或者说，王毅对侬智高叛乱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王毅在听杨玖说了侬智高叛乱的事情之后，说道：“我们这贺州山高地远的，就算有叛军，也不会上我们贺州来费劲，大人就放心吧。”


    杨玖又问道：“那广西的安抚使、转运使这些大官呢？他们在哪里？在干什么？”


    王毅说道：“这个下官也不知道，大概是在忙着剿灭叛军吧。”


    杨玖彻底无语了，屏退了王毅，对铁桀说道：“派出的斥候有消息了吗？”


    铁桀说道：“从这里到邕州要一千多里路，来回最快都要四天，没这么快。”


    杨玖点点头，仰头闭上了眼睛，说道：“有消息来了告诉我，我现在眯一会儿。”


    “报……”一个士兵急速跑进来，双手呈上密报。


    铁桀拿过来，对杨玖说道：“是我们的斥候传回来的。”


    杨玖说道：“念。”


    铁桀打开密报，上面只有短短的三句话：广源侬智高军势威猛，所向无敌，据可靠消息，现在广西境内除了贺州、梧州两座州城还未被叛军攻占之外，其余州城已经全部沦陷。


    杨玖猛地坐起来，看向铁桀。


    铁桀双手微微颤抖，却仍旧念着：“侬智高手下大将侬建侯于昨日攻占桂州，随后出兵钟州，向贺州方向进军，如果过钟州不围，三日便可兵临贺州城下。”


    铁桀念完看向杨玖。


    杨玖紧紧握着茶杯，说道：“没有了？”


    铁桀说道：“还有一个消息。”


    “念。”


    “经过查探，目前侬建侯所领大军，在五万人以上。”


    “啪！”杨玖手中的茶杯突然掉在了地上，茶水洒溅了杨玖一身。


    “五万？”杨玖不敢置信地问道：“他们已经拉出了一支五万的军队？你以为士兵跟鸡蛋一样一下一大堆吗？你的士兵是不是搞错了？”


    铁桀默然无语。


    也许是有些坐了太久的原因，杨玖非常吃力地站起来，咬牙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召集将领开会？”


    贺州知州在知道侬建侯率领五万大军来攻之后，吓得闭门锁窗，窝在家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杨玖只好先召集手下一众将领，商议如何抵抗叛军。


    李大嘴当先听到五万叛军，一时间有些心慌：“这么多叛军？我们只有四千多士兵，怎么能抵挡住这五万大军？”


    呼延金跃跃欲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让本将领兵杀他一个下马威，搓搓这叛军气势再说。”


    呼延金旁边的常衡听了，忍不住说道：“对！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蛮子，也许拿的兵器都是竹竿竿，懂得什么叫打仗不？就算有五万人，我们又何须惧他？”


    杨玖看向一边的李毅，说道：“李将军，你怎么看？”


    李毅是个老将领，成熟稳重，看着桌上的地图沉吟片刻，说道：“眼下的确不宜硬碰，末将认为，我们应当避开敌军锋芒，等打探清楚敌军情况之后，再作计划。”


    敌军五万，正在向贺州方向赶来，这敌情已经够清楚了。


    杨玖知道李毅的意思，就是在告诉杨玖，自己这不足五千的士兵，跟人家五万士兵根本没法打，早早撤了了事。


    杨玖又问高小忠：“小忠，你怎么看？”


    “这个……”高小忠皱着眉头，说道：“就算叛军不会打仗，但是我们只有四千多人，面对五万人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建议是我们回到广州，利用城池之利，以守为攻，和叛军展开消耗战，这样才可能有取胜的把握。”


    “嗯。”杨玖听了，说道：“小忠的看法非常对，我们如果现在跟叛军硬碰硬，那是在妄自尊大。”


    杨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看到众人也都跟着点头，面露赞同的神色，杨玖忍不住有点失望。


    这些人，难道都不想建功立业吗？这么好的一个时机，却只想着逃跑。


    杨玖心中想着，忍不住暗自叹一口气，说道：“那好吧，铁桀，你继续派斥候出去打探情况，如果明天叛军不围攻钟州的话，我们就撤退。”


    之后散会。


    李大嘴和铁桀一起出来，回头看了看房间中的杨玖，对铁桀低声说道：“铁榔头，你跟我说实话，那些叛军到底有多少人？”


    铁桀面色沉寂，闷声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已经增加到六万三千人了，这么多人，就算他们不会打仗，光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们全都淹死了。”


    李大嘴面色顿时变成了死白，哽咽着声音说道：“铁榔头，这次如果我不幸死在战场上，你一定要记得多给我烧几柱香啊。”


    铁桀迷惑地问道：“我们都要撤退了，你哪里来的这丧气话？”


    李大嘴回头看了看，然后对铁桀说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们的大人根本就没有撤退的心思。”


    铁桀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唉……”李大嘴叹一声气，说道：“依大人的性格，如果要撤退，刚才就会下令撤退了。”


    铁桀说道：“也许……是大人要再观察一下情况呢？大人也许是还抱着意外出现的希望呢？”


    “不。”李大嘴非常肯定地摇头：“这一次不同以往，这一次，大人是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撤退。刚才问我们的话，那都是在试探我们，你不看大人在问完之后那失望的神色吗？而且，如果大人有撤退的心思，当下就会和我们研究撤退的路线。要知道我们现在在山林中，一条安全的撤退路线至关重要。但是大人却只字未提。”


    铁桀听了，仔细地想一想，顿时明白了，然后一张脸变成了灰白：“不撤退……我们……难道真的要硬抗六万多的叛军吗？”


    李大嘴苦笑道：“谁能知道呢？自从大人被李月娥劫走之后，我就越来越看不懂大人的行为了。”


    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对铁桀说道：“铁都头，杨大人有请。”


    铁桀看向李大嘴。


    李大嘴低声说道：“大人肯定是要你继续打探情报了，你可千万不能跟大人说我们刚才说的话。”


    铁桀点点头，随后转身往回走去。


    杨玖刚刚写好了一封奏章，亲自装好，封起来，再用绸布细心包了，交给铁桀，说道：“把这封奏章用最快的速度送给皇上。”


    铁桀接过奏章，问道：“是不是要朝廷派兵增援我们的？”


    “不。”杨玖说道：“我们既然要撤退，还何须增援？这不过是把目前广西的情况上奏给皇上而已。”


    铁桀点点头，把奏章装进怀里，出去了。


    铁桀刚刚离开，高小义便迈着轻轻的脚步走进来。


    杨玖诧异的看着高小义，问道：“小义？现在人们都在准备撤退，你来找我干什么？”


    高小义双手放在背后，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我可以提出一个建议吗？”


    杨玖有些感兴趣地说道：“哦？什么建议？”


    高小义说道：“我回去仔细地想了想，觉得我们现在撤退太武断。最重要的是，叛军既然攻打下了广西大片的地方，那我们如果撤退到广东，就是将战火引到了广东。如果我们撤退到荆湖南路，同样把战火引到了湖南。而且……”


    高小义说到这里，看看杨玖的脸色，见杨玖一幅认真倾听的样子，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处在南岭大山里，如果贸然撤退，无论向哪个方向撤退，都是平原。到了平原，我们更是失去了大山这样的地利条件，想要再控制叛军，那就必须要数倍于叛军的兵力才行。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掌握战场主动权的机会了。”


    高小义说完，大气都不敢喘地看着杨玖。


    杨玖来到桌子边，看着地图，说道：“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高小义听了，面色终于露出放松，毫不犹豫地说道：“眼下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死守贺州。”


    杨玖忍不住转头看向这个小伙子，满是感兴趣地问道：“死守贺州？用不到五千人抵抗五万多人的进攻？”


    “不。”高小义提高了几分嗓门，郑重地说道：“在大山中作战，人数多根本没有用。我们在广东五千人士兵，遇到一群土匪，照样被切断了前后联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走了许多财物。我们何不用他们的办法对付叛军？在他们来贺州的路上就开始逐步消耗他们的实力？”


    杨玖怔怔地看着高小义，之后，忍不住问道：“他们五万多人，你难道不怕吗？”


    “怕。”高小义紧握着拳头，说道：“但是怕解决不了事情，如果怕可以击退叛军的话，我会一直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