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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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个嘛，是活跃精血、强化肉身的补药。我看，就叫它金精丸吧！”


    “金精丸，好名字，好名字……”石朗接过这十粒丹药，立刻感觉到掌心暖洋洋的，可见这药丸的药性有多刚猛，不禁心潮起伏。


    哪有不贪图力量的修士！修道修道，其实修的就是增长力量的道法。对于练体境的修士来说，因为不懂神通，增长力量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强化肉身。精血越旺盛，肉身就越强大，就越是有望突破到神通秘境――至少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修士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在修仙界，滋补精血的法宝丹药，都价值不菲。


    就拿药效最微弱的黄龙丸来说，必须猎杀十条凶悍无比的剧毒黄尾蛇，才能提炼出一枚！一枚黄龙丸在凡间俗世的价格，是黄金万两，差不多相当于百炼府一个月的净利润了。因此，即便在百炼门全盛时期，门主石元山也只买得起一枚黄龙丸给石方服用。然而，黄龙丸的功效，不过是令石方由练体一重上升到二重而已，其中所含的灵力，还不及杨度所炼金精丸的十分之一！


    石朗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手中的这十枚丹药，每一枚都足以将一名完全不懂道法的凡人一举推升到练体四重的巅峰！而对于他自己，如果全部服用下去，虽然不能令他开悟再上新境界，却能令他的肉身更加强大，能使他拿起更为沉重的武器法宝、穿戴起更加厚重的铠甲披挂。这丹药，绝对价值连城！少门主居然随随便便就丢了出来。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


    杨度可没石朗想的那么复杂。他的目的很简单――用自己的独创技术换取钱和权。获取了金钱，就能添置设备，扩大经营，获得了权势的庇护，就确保了自己的安全，况且，很多时候，钱和权之间，是互通的，用钱可以租到权，用权可以垄断钱，其中的玩法有千千万，杨度可是深谙此道的。现在，只是他迈出的一小步。


    “七师兄，我需要一笔钱。麻烦你找一家可靠的商号，出售一颗金精丸，价钱让他们看着办。”


    “是是是……”


    “另外，请你到大日剑宗跑一趟，交一颗金精丸给那里管事的人，问问他能不能以此换一个内门旁听的名额。”


    “啊？内门旁听？那可是给练体境的人传功的。神通境的人，怎么也得是内门弟子，像您这样一眨眼就能完成灵剑合一的炼器大师，没准可以做真传弟子！”


    这可真是笑话。以杨度脑袋里大梵真经的深邃渊博，恐怕比大日剑宗的长老宗师们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杨度道：“做他们的弟子，我没兴趣。这个名额，是替大师兄要的。”


    石朗一怔，不禁想到当初自己前往大日剑宗深造，大师兄站在山门口相送的情景，眼中流下两行泪来，使劲点了点头，又问：“少门主，剩下八粒如何处置？”


    “你看着办吧！”


    你看着办，就是随便怎么办都行，自己服用，送人，悉听尊便。


    现在，石朗对杨度服气得不行，立刻双手奉上：“灵丹妙药，多多益善。少门主为何不自用？”


    这要解释起来可就复杂了。没错，按照这个世界通行的修炼法门来看，肉身是根，元神是灵，肉身是元神的基础，练体境重在修炼肉身，进入神通秘境之后，主修的就是元神了。若肉身脆弱，即便神通再强，也不堪一击。这是修道界公认的法则。杨度练体尚未大成，属于根基薄弱，按理是很需要服用精血丹药大补特补的。


    但是，杨度的法门来自玄妙无穷的大梵真经，修的是“人天道”，对修真法门的理解完全超越了这个世界。肉身强壮，固然可以固本培元，使自己更加耐打，但产生的副作用则是无谓且巨大的灵力消耗。打个比方，修士就像射手，擅长取敌首级于百步之外。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固然可以为自己配备坚固的战车，用八驾大马牵引，但是，粮草是有限的，原本只需负担自己一人口粮，可以管饱，现在却要供养马匹和随从，负担就太重了。因此，放弃肉身强化，专精元神修炼，可以极大地增加修为提升的速度。


    皮囊本是生外物，岂可贪恋误三生。万法归一化虚空，修真正道是凝神。这，就是“人天道”的要义。


    至于肉身脆弱的神通修士不堪一击的说法，纯是无稽之淡。只要施法恰当、娴熟，对手连摸都摸不到你！现在，杨度缺的是强化神元灵力的丹药。虽然大梵真经中记录了好几种此类丹药的炼制方法，但需要的药材都比较珍惜，元宝山上一样没有。而且初入神通秘境，杨度对如何强化灵力，还没时间好好研究，倒也不急于一时。


    理由太复杂，杨度没空解释，便摆手说：“肉身不过臭皮囊，海阔天空是元神。这丹药于我无用，我也不建议你自己服用。”


    石朗拜谢，收好丹药，又问：“听大师兄说，少门主有圣灵护身，不知是何方神圣？”


    “这……”杨度忘了上回是怎么糊弄大师兄的了，便随口答道，“工程师。”


    “哦！原来是工程师加持！工程师真是厉害！”


    石朗离开伙房，去整备机关鸟，准备出发执行杨度布置的任务。石初八要留他吃饭。石朗问他谁来做饭？石初八拍了拍胸脯，吓得石朗一哆嗦，翻身骑上机关鸟就走。


    “小鬼长大了，看不上我做的饭了。我这个大师兄真是太没用了！”石初八伤感道。


    杨度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还有我吗？我要吃你做的饭！”


    这是激励员工的技巧，在员工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必须毫不犹豫地给予最有力的支持！


    半个时辰后，破败的伙房里，杨度支着下巴，看着石初八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心里对自己大骂不止：去他的激励技巧，去他的关怀支持！突然，肚子咕噜噜地一阵叫唤，让石初八听到了。


    “少门主，你愣着干什么？饭菜都凉了，怎么不吃啊？”


    “我在思考，嗯，在思考。”


    “什么问题这么难？”


    “我在想，七师兄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不过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少门主，你有心事，别自己一个人扛着。来，尝尝我今天刚捉来的大山鼠！”


    “啊，大师兄，实不相瞒，修为到了神通秘境，只食气，不吃食。你慢用。我去解个手。”


    “哦，原来如此。难怪七师弟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吃饭，原来他食气了啊。那我就不客气了。”石初八把一直烤得焦黑的剥皮老鼠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一通，咕嘟咽下肚去，忽然觉得不对――如果食气，那还解什么手啊？转头想发问，却发现杨度早就跑得没影了。


    山里天黑得早。不过两个时辰，夜幕就降临下来。杨度把百炼府里里外外逛了个遍，触景生情，少门主石方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个八九分。百炼府是彻彻底底地衰败了。不仅物资被抢夺一空，弟子散失殆尽，而且原本归附百炼府的几个山村也纷纷转而投靠临近门派去了。这意味着，这些山村不会再向百炼府进贡粮食和矿产。百炼府有如一片枯叶，失去了一切滋养。


    “原来，已经断粮好几天了啊！”杨度皱了皱眉头。神通修士食气不吃食，是他骗石初八的说辞。神通修士的确要食气，那是为了修炼。但要达到辟谷禁食、食气而生的境界，则必须达到神通七重巅峰结了金丹才行。距离那个境界，杨度还差得很远，远远没有到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眼下百炼府粮仓空空，难道要自己动手，一边打猎一边修炼？那就太耽误时间了。


    “少门主，开饭啦！看看我打到了什么？一窝山鼠！”


    哦？该吃晚饭了？又是山鼠？杨度苦恼地挠了挠额头。


    这时，半山腰传来响铃声，没多久，一只毛茸茸、长着一对长耳朵的脑袋就从台阶下浮现了出来。


    嗯？一头驴？自己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度两手一握，火光闪烁，就要丢出火球。不料，牲口的感官比人强，一看情况不对，吓得掉头就往山下跑。


    杨度上前追了两步，突然听到轻微的绷簧声，立刻催动周身灵力，在身前凝结起一块两指厚的冰晶。


    咔嚓一声响，冰面上绽开一朵白花，中心插着一支绣花针一般粗细的弩箭。


    “呀！妖怪！”前方传来一声清脆的惊呼。


    “在下百炼府石方，不是妖怪。你是谁？”


    “哦，妖怪应该不会说人话。”说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摇头摆尾地踩着石阶走了上来。


    借着火把的亮光，杨度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虽然身着粗布衣裳，却掩盖不住前鼓后胀的婀娜身段。头上一左一右抓两揪童花，扎着头绳晃晃悠悠。活脱脱一个健康、性感、阳光的小可人。只是手里提着把做工精巧的机弩，不禁让人揣测她是否有些泼辣。


    “这位姑娘，大半夜到山上来做什么？”


    “给你们送粮。”女孩话不多说，收起机弩，开始俯身捡东西。


    杨度这才明白，刚才那驴是用来拉车的，惊吓之下，把车给弄翻了，车上的粮袋落了一地。说起来这事因自己而起，杨度不能袖手旁观，便帮着一起搬运，一使劲，全身关节哗啦啦地响。娘咧，这一大袋子该是有多重？他练体二重的身板，硬是搬不起来。


    女孩撅了撅滚圆结实的小屁股，把他挤到一旁，撩起袖子说：“我来！我来！”


    丫头，也不看看这袋子多重，你来，你不是跟俺开玩笑吧？


    “啪”地一声响，一个硕大无比的粮袋眨眼间搁回到了车上。那女孩拍了拍手，雄赳赳地弯下腰，又抱起一袋往车上一甩，轻轻松松。


    杨度倒抽一口凉气：这姑娘是条汉子！


    女孩整顿好驴车，赶着驴前往伙房。杨度和她一路攀谈，知道她是山下李家村人士，姓李，名兰芝，今年一十八，家里世世代代是铁匠，如今老爹李青山是村长。李家村里多能工巧匠，光是铁匠就有八户，打铁技艺都十分出众，还拥有一座精铁矿，原本是归附于百炼府门下的，但自从百炼府出了变故，李家村失去了庇护，不得不转投临近的仙道门派霜刃府。按照霜刃府的规矩，一经归化，李家村的一草一木都归霜刃府所有，任何物资都不可擅自交给外人，尤其不能转移给其他仙道门派，一经发现，按资敌论处。但是，村民们念及旧情，不曾忘记百炼府给过他们的好处，依旧悄悄给百炼府的遗少们捎带些粮油家什，供他们补贴家用。这一回，李兰芝送来的是土豆、番薯、竹笋、腊肉，各种丰盛美味。


    感激之余，杨度心里不禁感慨，老百姓的小日子真是好过，百炼府堂堂仙门，竟然连老百姓的生活水准都没有达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