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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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度先是在石初八和石朗的陪同下巡视了百炼府院内群楼。虽说是末流门派，门面不能跟大日剑宗这些名门相比，但毕竟是仙道一脉，洞府院落之内一层层的深阁琼楼，一进进的珠宫贝阙，静室幽居比比皆是。只是十室九空，值钱的不值钱的，基本都被哄抢殆尽。


    一圈逛下来，唯一的收获是从韩老六手里缴来的精铁短剑。精铁比寻常铁器的纯度要高得多，因而能够附着灵力，增加武器威力。杨度把它收在腰间做防身武器。除此之外，再没有寻到半点财产，不过，这具身体的记忆倒是被唤起了不少，杨度对百炼府的情况了解得更多了。


    百炼府将洞府建在元宝山上。元宝山，形如元宝，有三峰两谷，左右两峰分别名唤东阳峰和西霞峰，各设碉楼箭塔若干，屏护着正中的主峰宝鼎峰。百炼府以炼丹制器为业，下设精工、神机、琉璃三个工坊。其中，精工坊建在主峰东侧山谷中，司职金铁打造，负责制造铠甲兵刃；神机坊设在主峰西侧山谷中，司职机关制造，负责设计打造机械；琉璃坊专职炼丹，最为隐秘，设在宝鼎峰府邸深处。


    杨度暗喜：这不就是一家研发、锻造、冷轧、装配各部门齐备的制造工厂吗？只是缺员工和原料而已。随着百炼府的家业概貌渐渐清晰，杨度对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基本有了打算，招用员工和采购原料是首要的事。


    于是，杨度搭乘石朗的机关鸟，低空掠过崇山峻岭，去后山的药田里收割灵药，顺便寻找可能在混乱中散失于山林里的财产。


    看着杨度徒劳地忙活，石朗心里很不以为然。他自幼好强，又有些自卑，见到少门主有着不错的家势，既羡慕他自幼就能得到关爱和指点，又怨恨他愚钝，暴殄天物，因此，石朗很期待自己能以超越者的姿态俯视少门主，这样能给他带来非凡的爽感。


    起先，石朗默不作声，心里巴巴地期待杨度主动找他搭话。你想不想请教怎样才能进入神通秘境？如果你态度比较好，说的话让小爷我觉得舒服，也许小爷我会向你透露一点点有用的讯息哦！


    可是，杨度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山雾，似乎在发呆。


    石朗不知道，杨度还真没打算向他这个神通境的高手求教。如何感知灵力，操控灵力，大梵真经修真卷有详实的叙述，再加上实战的演练，他已经烂熟于胸了。甚至连神通境界之上更为玄妙高深的境界，大梵真经也全都有详尽的讲述，只不过太过高远，他暂时不去触及而已。眼下，他最迫切的是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生财之道。此时，他正集中精力，把大梵真经的庞大知识体系稍事整理一番，理出一条发家致富之路。有财才好修行，修行才能恢复记忆，恢复了记忆，才能知道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才能回到自己那个世界去。


    然而，他的沉思，在石朗眼里成了痴呆。对于少门主的痴呆，石朗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因为，他坚信，即便是白痴也不会放过向神通秘境高手请教的机会。要知道，从练体境跨入神通境，是人体机能的飞跃，相当于四足兽突然直立行走，野兽突然口吐人言，能做到的人，可以说是万中无一。即便是天资不错的石朗，也是因为十七岁就达到练体五重境界，有幸得到门主极力推荐，去往大日剑宗仙门修行半年，接受名门导师点化之后，才悟得了神通之道。可见高人一点的重要。现在，高人石朗就在身侧，少门主你不想虚心请教吗？


    可是，石朗失算了。机关鸟已经绕着宝鼎峰飞了大半圈，那呆子竟然一直望着前方的云雾出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石朗心里大骂：你区区一个练体二重的渣修士，跟寻常凡人有多大区别？有什么深奥的问题能让你放弃向神通高手求教的机会？


    石朗有点耐不住了，心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飞了一圈又回到府里，有大师兄护着，我又不能羞辱这呆子了。小爷我还是开个金口，起个话头吧！


    “少门主，阔别多日，不知你修为可有进展，能筑基培药否？能感知金炁否？”石朗对自己的提问太满意了。要是能筑基培药，那杨度就是练体五重通灵境界了。要是能感知金炁，那他就踏入了神通秘境。石朗这么问，明摆着就是揭杨度的短，同时又充满了前辈考察晚辈的威严，既体面，又犀利。石朗那个得意啊！石方，你活该，叫你不争气，叫不长脸，叫你死猪不怕开水烫！


    然而，杨度依然木然地看着前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分，太过分了！这是对神通修士应有的态度吗？别以为小爷对门主服气，就会卖你面子。你一再让门主失望，百炼门上上下下，有几个人看得起你？如今你潦倒至此，居然还跟小爷我装蒜！你是不是真的自暴自弃，不想重振门派了呀！


    石朗额头上青筋直跳，牙齿咬得咯咯响才忍住了大骂的冲动。不得不说，石朗还是很有智慧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可不想对爱理不理的杨度再重复一遍问题，而是扣个手诀，操纵机关鸟骤然降低飞行高度，来个惊险的贴地飞行。


    哼哼！这个够刺激吧？你可别吓得尿裤子，弄脏了我的机关神鸟！


    “咦？”杨度果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斜睨着看了石朗一眼。


    喂！这是什么眼神啊！为什么我看出了鄙视和嘲笑？！这表情实在太可恶了！


    “少门主，怎么了？”石朗压着火气，忍不住问道。


    “七师兄，你刚才的驾驶方式似乎不太妥当，是不是法力不济？”


    石朗气得七窍生烟。那是小爷在表演高超的驾驶技术好吧！居然被你说成法力不济！你信不信小爷我现在就放出七七四十九道玄金剑气插死你呀插死你！


    石朗正抓狂地搜肠刮肚，想要好好回敬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门主，杨度却突然说：“停一下！”


    不等机关鸟落地，杨度就跳了下去。


    喂！你不要命了？虽说你是个窝囊废，但毕竟是门主的儿子，小爷可不能让你死于非命。石朗停下机关鸟，匆匆追了上去。


    此地是元宝山后山的半山腰，日照稀少，烟霞渺渺，松柏森森。这种气候地貌，易于出产灵药，诸如霸王参、木灵芝、虫草皇、精灵子等等名药，都可栽种。百炼门为了炼丹需要，也确实在林中开辟了数亩梯田，种植灵草，但在门派大乱时，这些作物不论成熟与否，都已让叛逃的门人们拔了个寸草不生。难道杨度还指望在这片荒地上有所收获吗？


    当石朗赶上来的时候，杨度并没有在梯田里，而是站在一片齐腰高的杂草前发呆。


    “少门主，请自重！”石朗很想借机教训杨度两句，让他遵守飞行守则，顺便敲打一下他迟钝的神经，但一看杨度那个怔怔然的样子，他发现已经不用敲打了。


    看着那公子哥一脸傻样，石朗心情大爽，终于受打击了吧？终于知道啥叫失望了吧？灵药都没了，山里只剩杂草了。难不成你把这些杂草割了去炼丹？得了吧！还是赶紧恭恭敬敬地向小爷我请教修行之道吧！小爷我随便教你两手，保管让你重振百炼仙府的威风！


    终于，你这个富家子要向小爷我低下你高贵的头颅，哈哈哈！石朗觉得自己随时可能笑出声来。


    不过，石朗肯定想不到，杨度跟他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他也觉得自己随时可能笑出声来。因为，在他眼前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藏啊！


    凭着方才整理大梵真经所得的知识，杨度已经知道世上有不少灵力充沛的药草灵兽尚未被凡间的修士发觉，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埋没了的好东西，数量竟是如此巨大！


    就说眼前这一片齐腰高的草丛吧！雄黄草，纯阳之力含量极高。如果作为炼丹燃料的话，区区一棵，就能供一尊大型炉鼎燃起长达半个时辰的纯阳之火。要是用来合成丹药，更是有无穷妙用。只是，修真界各大门派，竟然都不知道雄黄草有此用途。


    绕过雄黄草丛，杨度又看到了一片长满灰色蘑菇的树林。灰背灵菇！这种貌不惊人的丛生菌类在大梵真经丹术卷触媒篇中却频繁出现，可以广泛用于各种中低品质丹药的炼制。然而，和雄黄草一样，修真界的经典教义里，都没有涉及灰背灵菇的论述。


    真是个暴殄天物的世界啊！


    在阴湿的丛林里转了一圈，只是粗粗查看，杨度就发现了不下十种极有价值的灵药，那些叛逃的门人竟然熟视无睹，轻易与它们擦身而过。看来，修真界的愚民政策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为百炼府复兴保全了一笔宝贵的财富，不，是为百炼府保全了一座金山！


    “这些，带回去，这些，还有这些，都带回去！”杨度招呼石朗一起动手，割草、切菇、锯树枝，收拢了两大捧丫丫叉叉的杂碎灵草，这才坐上机关鸟，直奔宝鼎峰而去。


    返程路上，石朗忐忑不安，心说：坏了，这公子哥大概是受不了一穷二白的刺激，脑子坏掉了。瞧瞧这都捧了些什么？杂草，毒蘑菇，柴火，还有些路边常见、稀松平常的花花草草，一看就知道都是些毫无灵力的寻常货，这些东西要来作甚？


    石朗打量了一下少门主的表情，发现这家伙居然嘴角带笑。完了完了，他是真疯了。大师兄不会以为是我把他弄疯的吧？石朗拨弄着手指，寻思着如何跟大师兄解释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