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酒(11)
3个月前 作者: 异月
十一
次日清晨,木生站在邓宅后院,望着满院杂乱无序的哀哀秋草,沉思着夜灵昨夜讲的最后一句话。如若他真的忽略了什么,便是那一处已然坍塌的烧酒草棚。
他来到草棚前,猫腰钻入棚下,在狭小的空间,举步维艰。
踏着破碎的坛坛罐罐、拨开挡路的蛛网掉灰,在杂物中一次又一次沉下身躯,跨过斜卧的木柱、土坯,终于来到墙角。就在此处,他找到了存酒的地窖,并从这口只能容身一人的幽深地窖里,取出了七八坛已然窖藏了三年之久的枣花清酒。他随意打开一坛,大灌一气。醇厚的酒香辗转于口齿之间时,记上心头。
夜半三更……
木生在邓宅前院里,堆好木柴,将一个硕大的黑陶酒瓮架于柴上,瓮里装着从窖中取出的枣花清酒。他沉着眸子,将木柴点燃后,纵身一跃,窜到西厢门侧那棵高大的枣树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东厢。
时间悄然流逝,瓮里的酒渐渐被煮沸,升腾的白色酒雾,将阵阵浓郁的酒香散播开去。但凡是个好酒之徒,决难抵御如此酒香。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从东厢深处响起。一只黑陶酒坛,一纵一跳来到院中。那些游移四方的酒雾,不知何故,莫名拧着一股,向酒坛流去。
与此同进,酒坛里缓缓探出半个人头,露在外面的眼睛,漆黑无光却透着邪恶的贪婪。他死死的注视着不远处那只飘香的酒瓮。可不知怎的,看着、看着,又小心翼翼的缩了回去。
“咚……咚……”,酒坛向前跳了两下,轻轻倒在地上,坛口直冲酒瓮。一只枯瘦如柴的惨白手臂缓缓探出酒坛,随后一个皮包骨头的白衣男鬼从这个小小的酒坛里完完整整的爬了出来。他吃力的直立起来,骨架一般的身躯,咯咯作响,好象随时都会散掉。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酒的极度渴望。用枯树根一样的脚,踏着阴寒的鬼气,一步一步挪向酒瓮。嘴角缓缓流出一丝粘稠的口涎,长长一缕,随着步伐轻轻摆荡。他终于走到酒瓮前,不顾一切扑了上去,全身贴在滚烫的瓮壁上,将飘浮在空中的酒雾,聚于周身。那张五官深陷的枯白鬼脸上,满是陶醉至极的神情。
木生望着终于现身的邓伟良,没有任何欣喜,唯有一丝带着恶心感的恐惧,在心中徘徊不绝。就在此时,他闻到一股不同于酒瓮中的酒香,这种酒香更加醇厚,是从邓伟良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若隐若现却熏的人昏昏欲睡。
一道白色的影,有如一朵划过夜空的云,飞跃邓宅东厢,叮铃一声,稳稳落在邓伟良的身后。白狐那一双水波流转的蓝眸里,满溢欣喜。
木生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语:“终于来了。”
邓伟良被乍然响起的铃声惊的回过神来,猛然转身,瞪着一双只有黑没有白的鬼眼恶狠狠的望着白狐,并急速向藏身的酒坛挪去。白狐却缓缓抬步,端坐在酒坛前面,将本就不大的坛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邓伟良见状,驻下步子,惊惧不见,燥怒隐现。他用嘶哑的声音冲着白狐怒吼:“畜生,给爷滚开。”
藏身树上的木生,听闻此言,暗语一句:“敢骂三真?你完蛋了。”
六环法阵就像算准了时间一般,亮在白狐的身后。夜灵静立在紫烟中,望着地上的酒坛冷冷一笑。她不紧不慢的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握拳的动作,只见那只酒坛噼啪一声,四分五裂,在一圈熊熊乍燃的金刚夜叉冥火中化为灰烬。
邓伟良眼睁睁看着自己那绝佳的藏身之所被紫焰化尽,却不敢过去。凶恶的神情瞬间扭曲在那张人见人恶的脸上。
夜灵开口,徐徐问道:“邓伟良,可知罪吗?”
邓伟良没有接话,翻弄着鬼眼,上下打量着夜灵,神经质的问道:“你……你是谁,来我家……做甚?”
夜灵不作答,再次问道:“你三年内害死六人,可知罪吗?”
邓伟良恶声恶气的说道:“他们都是奸夫*,该死。”
夜灵冷哼一声:“该不该死,自有轮回决断,不是你这一界恶鬼说了算。本官在此判你入无间地狱受刑三百年,算是轻的了。”
说完伸手结印,招出地狱烈火,熊熊然裹住了邓伟良。然而,他并不伏法。在火中恣意挣扎,高声喝骂:“你个贱人,凭什么判我?死的都是些奸夫*,我何罪之有。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面对邓伟良的大不敬,夜灵不怒反笑。纤腕从容一转,挥去地狱烈火,反问一句:“你不服?”说话间,肩头的紫色火云,已然化为火链,将邓伟良劳劳捆住。她伸手隔空一抓,将歇斯底里、嚣张跋扈的邓伟良抓至身边,随着六环法阵一明一灭,带着他去往冥界。
夜灵走后,白狐抬首,歪着灵秀的脑袋,望着坐在树上的木生,蓝眸中笑意一闪。随即飞身跃起,消失在邓宅墙外。
木生呆坐在树上,百思不得其解,白狐为什么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