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1.正心

    用一条命来换杜己一个人情。


    慕然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理解那帮老头子的思维了，这完全是在作孽。


    那个领头的男子名字叫徐擎，另外一个插过嘴被砍了耳朵的叫李飞。这两人基本就是天刀一脉这一代的代表了。实力真不咋的，慕然在心里小小地下了个评价。


    九月庵悬顶天台下面的九月七峰，居住的是九月庵平常不被允许出世的前辈。


    慕然受杜己的指派，来给第五峰一位前辈送药。


    与还算热闹的枯叶寺不同，这几座山峰真的如同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清秀静谧得没有一点人气，不管谁居住在这里，都有一种前辈高人隐居到死的感觉。


    九月庵向来人少，一路上除了带路的弦月，慕然就没见过其他的尼姑，真不明白九月庵这个传承几万年的宗门人烟这少。


    弦月带着慕然从第五峰和天台交接的地方来到第五峰，然后一直从山顶下到山脚。山脚下有几座茅草搭建的小屋，小屋周围是一条灵力汇聚的溪流，无数的灵禽异兽在屋檐房顶走来走去，鲜花密布，灵草繁盛，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根据弦月的介绍，这七座山峰的前辈常年不出世，大多都是在闭死关，期望冲破命魂，突破人间，去往更大的世界追求天道，辈分极高，连月尘师太都比之低几辈，平常很难见到，所以一再嘱咐慕然态度一定要尊敬，好好说话。


    弦月和慕然一直来到几座茅屋前，然后弦月在屋外行了个礼说道：“第二十四代弟子弦月参见师叔祖！”


    “九脉不可互见，所来何事？”屋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女声。


    “回师叔祖，药王遣弟子慕然前来送药！”


    “他留下，你回去吧！”


    弦月应了一声，然后对慕然又点点头便离开了。


    弦月走后，茅屋门自己打开，那个苍老的女声又传了出来：“你进来吧！”


    慕然当即应声行礼进去。


    屋子里很简陋，除了一些工具，就一张卧榻，一个茶几，一套茶具，连凳子也没有。一个比月尘老了好几圈的老尼姑盘坐在卧榻上，满脸皱纹已经把眼睛完全覆盖住，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睁眼还是闭眼。但即便如此，慕然也依然感觉到了如同面对万丈险峰的压力，那年老衰败的躯体里仿佛蕴含着翻天覆地的伟力，她的修为实力必然远在天刀杜己之上，甚至还超了好几个层次。


    慕然当下不敢失礼，忙道：“慕然拜见前辈，晚辈奉家师之命给前辈送药！”说着拿出几个玉瓶递过去，还说了服用的方法和功效。


    说完过了好久，老尼姑才慢悠悠开口：“杜小子还是老样子，我都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还糟蹋药干什么！”


    慕然一愣，下意识问道：“前辈和师傅是旧识？”话刚出口慕然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忙一个劲道歉。


    “哈哈！”老尼姑看着慕然这傻样也是一笑：“没事，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心直口快的孩子，没那么多弯弯，不像刘媛那妮子，烦！”


    慕然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这老辈分也忒高了点。


    “你也别站着，坐这里，跟我说说杜己杜雪还有那个四年的事情！”老尼姑指着卧榻另一边喊道。


    接下来慕然终于明白杜己让自己来的目的，这老尼姑就是个话痨，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一直问一直问，仿佛积压了几千年的疑问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直问到天黑，也就慕然这么闲才能陪老人聊这么久，换了俗不同这些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


    老人从杜己的结巴婚姻一直问道杜雪四年的情感故事，一切问题都离不开姓杜的一家，期间老人又跟慕然说了自己和杜己认识的过程，对杜己婚姻的批判，对杜雪四年这对的期望等等，关心程度远超常人，热情得让慕然都有点怀疑这老人是不是杜雪的奶奶。


    聊得多了，慕然也慢慢放开了，说了很多平时不跟人说的，比如四年次次月末考故意不及格就是气杜雪的，比如他们小两口什么时候又闹过什么时候又和好了，以及药王谷又针对四年出台了什么方针政策，或者杜雪四年两人怎么公然秀恩爱之类的。老尼姑就像个好学的孩子，慕然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神却能感觉到她一直是很专注的。这让慕然的心莫名触动了一下下。


    两人一直聊到大半夜，聊到慕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老人才哈哈大笑放他走。


    快临走的时候老人让慕然给杜己传了句话，告诉他自己的大限将至，希望能在这之前看看他们父女。


    这让慕然毫无准备地震惊，然后难过起来。


    最后还是老人安慰慕然看开：“其实我一直觉得杜己跟刘媛在一起是个错误，可是他们居然能生出杜雪这么可爱的孩子来，真让我费解！”


    慕然心里仔细琢磨这句话的逻辑，觉得这老人的思维真是太诡异了。


    “你看这么陪我聊了一天，我还没说谢谢了，这样吧，我跟你说个秘密，这九月七峰藏有某种玄机，你回去的时候慢慢体会，看看能不能有收获，不过这个看你机缘，当年四年那臭小子来回跑了几圈都没领悟到气死我了，这孩子笨死了！”老人这么说道。


    微风吹拂，树影摇曳，风声虫鸣，时时刻刻都在承托着这几座远离人烟的山峰的静谧。


    回去的路上，慕然一直在回想着老人说过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老人身上都有种风烛残年的寂寞，实在难以想象实力这样高深莫测的人居然也无法度过命魂这一劫难。


    按照老人的说法，她已经积累到命魂后期的实力，但是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就要解体了，本来还有几年的，但这次屠魔大会拼得太狠，损耗了真元，把日子提前了。但老人没有很悲伤，用她的话说十年前决定迈进命魂境的时候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早已经看开，只是有一些遗憾未能弥补才残存到如今。


    慕然不是傻子，老人和杜己他们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但那不是自己可以干预的事情了。


    天道苍茫，任你如何天骄，都难迈过命魂这道天谴，修道艰难，奋斗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老人不全是败给了苍天，她看开了一切，不再被束缚，也同样不在需要奋斗，因为她希望得到的已经得到或者已经不需要了，从修道维艰来看，老人是输的，可是从她自己来看，她何尝不也赢了。


    输赢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标准，也不应该有一个标准。


    慕然想到自己的路，自己辛辛苦苦一步步走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求一个真相？讨一个公道？


    现在看来这是一个笑话，自己每一步都拼命走到极尽，的确是为了一个真相，但更多的难道不是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甚至只能旁观的感觉吗。


    自己一直都有着对力量的欲望，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或许第一次遇到常潜的时候就产生了，只是自己一直都刻意地忽略掉。四年莫妄俗不同的优秀其实一直都在不停地刺激着慕然对力量的执着，让慕然自己越陷越深。莫妄必然是看透了慕然才会对他这样上心的。


    力量，虽然慕然始终无法准确告诉自己为什么那么渴望力量，但是自己的确很需要。慕然在心底里第一次如此笃定地告诉自己！


    一股难以言语的气势突然从慕然周身散发出来，不算强烈，却让慕然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气势更是搅动了周围的灵气，带起阵阵灵风，风吹进树叶草丛之间，和自然的风相互呼应，一下子就顺着传出很远，风势一直蔓延出第五峰，朝其他六座山峰掠去，那一刻风声，树叶，草虫都似乎一起共鸣起来，声音微弱，但却充满韵律，听在慕然耳朵里，如同自然的低语，又如同神人在诵经，仿佛有难以诉说的玄奥要一起倾诉给慕然听，慕然的眼神立刻在清醒与迷糊中不停转换，处在醒悟和迷茫之间。


    但这个过程只是持续了片刻就消失无踪，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慕然一脸迷茫毫无意识地往前走去。


    如此同时，山脚下那个老尼姑身形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轻语：“天道有九，想不到这孩子机缘这深厚，真把这‘临’之秘言给领悟了去！天意啊！”


    此刻慕然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脑袋里不停地回荡着一句话让他一直醒不来：


    天道有九，正本心，意不惑，上勾天地，下通万物，方悟临字真言；


    这句话反反复复回响，如同要死死烙印在他灵魂一样。


    许久后，一声尖叫传进慕然脑海里，让慕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慕然猛地看到自己前方是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女子，女子被逼到了一块墙上，此刻正和自己胸贴着胸，而自己仿佛还有向前的趋势。


    我艹！慕然心里大吼。


    “我跟你拼了！”女子彻底发飙。


    一瞬间，日月无光，山河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