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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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红颜?一梦


    雨，悠悠的


    飘过


    水样清芬朦胧的倩影


    幽幽的飘过


    这帘儿梦一样柔软的叹息


    一把油纸伞


    缓缓的撑起


    又淡淡的笼住渐开的眉


    船上的少女不禁彷徨而茫然，水底的鱼儿看见少女，竟痴痴地浮出水面。


    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许便是形容她的容貌。


    “小姐，”旁边的使女轻唤道，“看雨似乎未有止住的迹象，进蓬歇息吧。”


    少女眉黛微皱，望着西方无声而叹，莲步轻移……


    凤鸣歧山，对西周是吉兆，但对商朝而言却是大凶之兆。


    到如今，成汤的天下已有六百年了吧！


    (二）红颜?惊鸿


    眸，渗透凉风


    轻合


    黄昏连着月色朦胧


    所有的记忆


    枕着失落入梦


    十六年的时光


    总望着月儿消瘦的身影


    灿若星河的眸子


    掩盖不了春风的哭泣……


    苏妲己望着前方的父亲，想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点儿悲戚的神色，但是什么都没有。


    一直被红尘蒙蔽的双眼，终于清亮了起来，生命在这一刻重新开始。


    苏妲己的生命仿佛便是从十六岁开始的。


    她本是有苏国苏护之女，因父亲打仗败于殷人，只好把她献给商王。


    她的父亲并不喜欢她，因为她的降生带来了有苏国最大的水灾，百姓流离失所，乱民四起。


    从小，她就听乳母说，在她出生时，一个来自朝歌的异人商容对她父亲说，这个女孩儿是个冤孽，无论在哪里都会给那个地方带来厄运，有苏国将来也会因她而亡。


    那个异人的话从来都是应验的，她的父亲为此曾想杀她，却终于还是被母亲死命拦住了。


    母亲说：“如果是这样，不如把她送走，如果杀了她，也许会更不详。”


    于是她和乳母被送到了母亲原来的家，她的父亲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十六年的香闺生活恍若隔世，往昔那些无法细数的时日，在漫漫孤寂中捱过悠长岁月。


    她始终静若微风中的一丛青青的草，毫无怨艾。


    听着雨绵绵的仿佛滴进心里，她茫然想起那场无原由的梦：因为帝辛对女娲像的痴念亵渎了娘娘。女娲娘娘一怒之下将自己派来覆灭成汤。


    原来商容的话并非一派胡言。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没有原因，只是想笑所以笑了，毫无做作的一笑。


    只是笑声中，埋藏着怎样的忧伤？


    在微雨的清晨，妲己的队伍到达朝歌。之后被传入皇宫。


    她一袭淡雅长裙，翩若惊鸿，恍若谪仙，在众人的目光下，依然那么湛然自若。


    那人高高地坐在殿上，与旁人一样惊艳。


    她看着他，想着，其实自己是欠他的，便对他嫣然一笑。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只这一笑，那人仿佛失了魂魄一样，立刻走下宝座，用手扶着她。


    不管旁人的目光，她含笑轻轻在帝辛耳边说：“我是来灭你们大商的。”


    女子温软的气息吹在商王的耳朵上。


    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柔情，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也在女子耳边道：“为了你，就算失尽天下又如何？”


    她蓦地有些失落，心里幽幽的有些不忍。


    只是宿命已定，俩人终已相见，为了在彼此命中划出灼痛且闪亮的痕。


    （三）红颜?祸水


    心，如一片嫣红


    淡淡的落了


    于是青春悠荡旋律


    盛满凄迷、惆怅


    眼角无心跌落晶莹的原由


    是为寂寞


    摘星楼阁，琴声婉转


    歌声似恋曲泛滥哀伤


    采集一束月光，遥寄


    怎奈，不经意间


    漫天星光


    已尽锁云窗雾阁


    摘星楼上，妲己一身素衣，端坐在琴前，微风吹过，轻纱飘扬，女子便忽隐忽现，恍若谪仙。


    她走到栏杆上，楼高百尺，如果跃下，也许没有什么痛苦便死去了。


    那么便不用承受宿定的命运。


    她迟疑的看着楼下，有一刻竟有一跃而下的冲动。


    但不能，不能！她并不想输给命运。


    她抓起丝衣，一件件撕开，丝帛裂开的声音如同生命的破碎一般刺耳。


    帝辛无声的靠近，说:"商容走了，与姜后的三日，我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姜而好是商容推荐，遂被封为皇后。


    妲己抬头笑了笑：“我觉得她美丽极了。”


    他便也笑了：“是啊，是美丽，可我总想起你。”


    她心里一酸，却不知如何回答。


    望着天上的繁星，她突然叹道：“谢谢你，这楼阁很美。”


    他望着她不语，心道:为何你对我微笑时依然忧伤？那些我看在眼里，却用尽全力耗费一生也无法掩饰的忧伤。


    几日后文王进贡，却被软禁，宫内的流言说，这是苏妲己的主意。


    随行的伯邑考很着急，却无能为力。


    他弹得一手好琴，苏妲己经常招他到宫中弹琴，他的眼中有悲伤，如他的曲调总是带着淡然的伤怀。但他却从不看妲己，似乎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一日苏妲己对弹奏的伯邑考，谈谈地说：“知道吗？我喜欢你的眼睛，可是我生喜下来就是要做皇后的，你是配不上我的。”


    伯邑考嘲讽地笑了笑：“可是现在的皇后却不是你。"


    她也笑了笑："没有关系，迟早是我的。”忽又叹了口气：“你不相信我？”


    他不置可否。


    她道：“你以为我得了失心病？”


    他还是沉默不语。


    她便忽然诡异一笑：“听说贤者的心可治这种病？”


    然后挥了挥手，伯邑考知道是叫他走了，心里却有些惊慌，因为妲己的那句话。


    第二日比干王爷被人传入宫中，那时他正在与伯邑考在酒肆饮酒。之后宫中便传比干被剜心的消息，听说他的心是治苏妲己心病的良药。


    伯邑考心里悲伤，他总觉得这个美丽的女子恨他，恨得全无缘由，那样的恨像火焰可以烧毁他周围的一切。


    再次进宫时，那个女子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谁也不知道她美丽的面容后，有一颗怎样的心。


    之后，伯邑考看见了双眼被挖掉的姜后，并亲眼目睹了以美艳著称的姜而好，被火红的铜柱烤焦烤黑。


    他的心很痛，他是无法摆脱她的，他开始沉醉于酒肆，逢饮必醉。


    但消息仍不断传来，今日梅伯死于炮烙之刑，明日又说烹了九侯，后日说贬了萁子为奴。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月，静悄悄的爬上了天边。


    摘星楼上，妲己懒懒地依偎在帝辛的身边，眼神恍惚，低吟歌唱如烟如雾，凄迷的音律恍若梦呓。


    帝辛轻握柔荑，试图温暖她冰冷的指尖，轻叹道：“为何你的眼神依旧盛满寂寞？在这些毫不吝惜的热情岁月里总让我嚼出一丝无望。”


    她看着他，心里便觉得凄楚，报不完的怨，还不完的情，却该如何是好？


    她忍不住哭泣，泪水滴在他的胸前，仿佛也滴进了他的心里。


    伯邑考终于死在了金锤击顶下，最后一刻他求她，放了父亲。


    妲己注视着固执的他，试图驱走心头涌上的哀怨，微转身拭去心慌的泪：“好，我答应你，放了文王。”


    她越感悲伤，突然思念起帝辛，便四处寻找，远远的在御花园看见帝辛健壮的身影，她舒了口气。


    总算帝辛还在。


    之后文王被放回西岐，西岐的军队正式讨伐朝歌。


    战事似乎与朝歌无关，酒池肉林依旧夜夜笙歌。


    （四）红颜?薄命


    红颜一梦


    如流云淌过千年


    在每个静静相望的轮回里


    独看余晖残阳


    就这样默默无语


    沉淀紫色记忆


    所有过往的风景


    青山依旧，盛筵难在


    很久了，当这场纷乱过后，一切尘埃落定是。苏妲己被绑在了鹿台。


    台下是新主周武王及一大堆有仇的、无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她的周围空旷无人，身后是被火焚尽的摘星楼和帝辛。


    倏忽又回到前一刻，西方的夕阳下起了一点烟尘，妲己面带微笑，等了这么久，总算到了。


    帝辛道：“他们来了，你走吧。”


    妲己笑了笑，眼含泪水：“我怎么会走……”


    他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刽子手走到台上，来到苏妲己身后，刀扬起，众人都紧张的望着，这个定人生死于一念的妖妇终于要死了。


    刀扬起，苏妲己突然回头嫣然一笑。


    只是想笑，觉得生命十分可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觉得江山社稷十分可笑。


    便是在临死前，也忍不住想笑。


    但这一笑，刽子手竟然手软了，愣愣的看着她，台下众人也心软了，这个令人痛恨的妖妇，虽然衣衫不整，但只幽幽怨怨的一个笑，便让人心软了，连武王也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心想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她只是一个女人。


    但姜尚是不能甘心的，看众人的表情，已知又被妖妇所惑，便拿起一张弓，搭起金箭，瞄准她的心窝一箭射出。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便这样看着箭飞入了她的心窝。


    妲己只觉心口一凉，耳边仿佛响起什么东西从身体剥离的声响，原来心会疼的感觉便是爱吗……呵，我以为我做不到同他共赴生死，我以为自己不甘心宿命的安排……可是当所有的记忆即将逝去时，帝辛不在了，我却直到如今才觉察心疼。


    远方一道霹雳，雨幽幽的飘过，悠悠的飘过帝辛的身影，耳畔亦有他温柔的话语。


    她怔怔出神，忘记了所有……


    雨，昏黄了一整夜


    莫冷了


    这江山，这水秀


    以及


    鹿台上褶皱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