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审查就是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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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文浩这句话倒是肺腑之言，县纪委的这些人，把母亲给监控起来不让走，彻底避免了母亲重蹈前世的覆辙。虽然从主观上来说，他们是恶意的，但是客观效果倒是不错。


    在日后算账的时候，丁文浩或许可以给他们稍稍折一点过。


    “不要装神弄鬼的。”赵勋哪里明白丁文浩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位丁公子是在藐视自己，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么淡定，居高临下的气势。真是公子哥当惯了，不知道世道险恶。


    在纪委干了这么多年，赵勋见过的世间百态太多了，心说再牛的人，进了纪委，都有吓得尿裤子的时候，咱们走着瞧吧。


    “丁公子，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至于生活方面，完全不用担心，好烟好酒招呼着。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一定尽力办到。”赵勋冷笑着，坐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丁文浩上车。


    丁文浩的眼光巡视了一下四周，发觉在自己周围，已经围上了好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这架势，鸟都飞不出去。


    “赵书记的照顾真是太贴心了，不过有点多虑了，一个管吃管喝的好地方，还能上哪找去？你请我我都舍不得离开的。”丁文浩微笑着上了车。


    赵勋眼色一使，立即就有两个纪委的工作人员，跟着上车，一左一右，把丁文浩挤在了中间。


    丁文浩微微一笑：“虽然是半夜，天凉，但几个大老爷们抱团取暖，也不太合适吧，还是回家抱着自己婆娘舒坦。”


    天色黑暗，车内又没有开顶灯，看不清两个人的神色，不过丁文浩从两个人的动作上，感觉到他们微微向外挪了挪。


    除了这辆车，前后还各有一辆，阵仗真不小。


    三辆车很快通过市里的公路，驶进了清松县城，在夜幕下开进了位于县城西郊的军分区招待所大院。


    “还真是会挑地方，这里山清水秀的，条件也不错。”丁文浩一下车，就感叹道：“所以一定要当官啊，即便犯了错误被关，也是在这种好地方，不像小老百姓，直接扔进又脏又乱的拘留所。”


    哼，这位丁公子还真是傲气，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是没吃过苦头，不知道厉害。


    “既然如此，丁公子就好好享受吧。”


    赵勋将丁文浩带进了一栋独立的小楼里，关进了一件装着铁门的房间。


    房间里设施齐全，除了电话等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之外，要什么有什么，当然，监视的人也挺齐整，四个一组，轮班制，让关在这里的人，插翅都别想飞。


    “丁公子，咱们这里条件虽然没法跟你家里比，但勉强还是过得去吧，你要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赵勋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笑容，说道：“不过，这里的规矩还是有的，在彻底交代自己的问题之前，是不准睡觉的。”


    都说纪委审查，有些时候比公安办案还牛逼，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你开口，而且还不轻易使用暴力。


    别的不说，单单就这一招，好吃好喝地供着，不打你不骂你，但就是不让你睡觉，几天下来，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看着床比看着老婆还亲切。这种时候，你一定会动摇，哪怕背负天大的罪名，也让自己先睡一觉再说。


    如果再加点别的什么手段，那滋味就更不用提了，别说真有什么问题需要交代的了，就算你本身没问题也白搭，不管什么屎盆子扣到你脑袋上，你都只有认命的份。


    “赵书记太客气，管吃管喝还能提要求，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这个人是肉食动物，每天三顿都要见荤腥，而且最好不重样。大鱼大肉的只管上，不要怕我吃胖。”丁文浩倒是不委屈自己，笑呵呵地提要求：“另外呢，好烟好茶也不能少，顺便每天帮我带点小说什么的解解闷，最好是金老爷子的，琼阿姨的就算了。”


    赵勋有些发愣，见过无数被审查的人，从来没有谁像丁文浩这个样子的，还真把这里当旅馆，甚至当度假村了？


    “怎么，赵书记有难处啊，是不是资金上有点困难？”丁文浩得意地一笑，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两张一百元的票子，递到赵勋的手上：“都是有觉悟的人，不能白占组织的便宜。这两张青蛤蟆，就当我的伙食费好了。”


    当地人喜欢称钞票为蛤蟆：这年头的百元大钞，是青色的，称为青蛤蟆，五十元是黄色的，称为黄蛤蟆。


    赵勋脸色有些发青：这不是明晃晃地打脸么。


    “这点钱，我们还是负担的起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安心心住下来，踏踏实实反省，认认真真交代问题。”


    赵勋心里很不爽：你小子就嚣张吧，还敢当场给我好看，咱们慢慢玩吧。我干了这么多年纪委书记，还从来没有见到谁进了这里，最后能不招的。


    “赵书记这话，我实在有些听不明白，到底要我交代什么问题？”丁文浩摊开双手，耸耸肩说道：“对了，你还没问呢，你们无缘无故抓我来，连个证据都没有，算是怎么个说法？”


    “丁公子要说法？难道你认为没有县委领导的首肯，我们敢惊动你这个堂堂的县长公子？咱们纪委的政策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赵勋冷冷笑道：“我们的宗旨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希望你好好意识到这一点，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丁文浩乐了，语重心长道：“赵书记啊，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里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让我上瘾了，到时候你就是请我出去，都请不动哦。”


    哟，这小子还准备打持久战了？


    赵勋心里冷笑：愣头青跟我玩这套，太嫩了！那咱们就软磨硬泡，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


    “丁公子既然有此雅兴，我自然奉陪到底。”赵勋哈哈一笑，对看守的人交代了几句，就迈步离开了。


    丁文浩搓了搓手，对着看守的四个人说道：“好久没打麻将了，手都痒了，咱们来个以麻会友？”


    四个人相对而视，都有些发愣：这小子的心里素质可真不是盖的，都到这个当口了，还有心思打麻将。


    “这里没有麻将。”


    “哎，装备还是不够齐全啊。”丁文浩还有些挑三拣四了，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扑克总有吧，咱们来拱猪。”


    其实这些看守整天陪着审查的人，也怪无聊的，何尝不是一种坐牢呢。只要丁文浩不逃跑，他们也愿意大家一起娱乐娱乐。


    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吃皇粮的小兵而已，犯不着把人往死里得罪；更何况丁县长的口碑那么好，威望那么高。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杆称的，只不过是不能说罢了，对于丁文浩，他们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同情的。


    于是，他们拿来扑克，玩了起来。


    丁文浩察觉到，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有意无意地围着自己坐下，看来还真是一种职业习惯，敬业的很。


    …...


    第二天，赵勋通过电话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丁文浩居然兴致勃勃地玩了一通宵的拱猪，而且还赢了钱，交给一个看守人，说是请客，让他出去买早餐给大家吃。大家说有早餐，他说公款吃喝的风气要煞一煞……


    赵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这小子也太能折腾了，当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干了这么多年的审查，见过的人何止百千，但像这样的异类，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只怕这么拖下去，三五天都别想撬开嘴巴。


    “看来不加点料，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赵勋觉得效率低了，不好在陈书记面前挣表现，决定要给丁文浩一点颜色看看，加快进度。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老赵啊，一会要开会，与省里的联合调查组碰头，你不要迟到了。”


    赵勋乍一听，还不以为意，不就是开个会么，但仔细一琢磨：不对头，什么联合调查组？还是省里的？这事不都板上钉钉了么，怎么还起波澜了？


    赵勋赶紧询问，结果得到的消息：省里刚刚成立了一个专案调查组，调查这次事件。


    这都罢了，最关键的是，丁县长刚刚从隔离审查的状态下，被释放了，说是要重新调查。


    “啪”的一下，赵勋手中的话筒掉落了，他脸色苍白，跟鬼魂附体似的。


    他是老江湖了，丁县长在没有“交代问题”的情况下，就被放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所谓的重新调查，恐怕调查的就是别人了。


    “老子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上了。”赵勋汗如雨下，后背全都打湿了。他心里明白，虽然自己一直以陈书记的得力干将自居，但那其实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陈书记才没有把自己当回事。真要遇到事情，就是个背黑锅的。


    比如这一次，自己抓了丁县长的儿子，如果丁县长真的垮了，那还好，自己能捞点功；但现在丁县长起死回生了，陈书记只怕是第一个就要“主持公道”，把自己扔出去平息丁县长的怒火。


    完蛋了，这一次，天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