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桌上的《教父》与墙上的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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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蛮蛮正捧着《平凡的世界》看得入神，今天下午在课堂上听了陆飞介绍了这本书之后，他就对这本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下课之后直奔图书馆，借回来细细品读。


    陆飞拉开宿舍的门，悄无声息地走到罗蛮蛮的身后，这厮正看得入神，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看书，根本没发觉有人进了宿舍。


    "蛮蛮，看啥呢？"陆飞冷不丁地在他背后说了句话，抬起一只手拍了拍罗蛮蛮的肩膀。


    罗蛮蛮胆小，差点被吓得肝胆俱裂，全身像是过电似的颤抖了几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大，你、你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陆飞平时不到十二点是不会回宿舍的，今天还不到九点，他就回来了，这着实让罗蛮蛮吃了一惊。


    陆飞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怎么？我还不能早点回来了？”


    罗蛮蛮放下书本，赶紧过来点头哈腰地道歉，"老大，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情况有点反常而已。你等一等，我这就给你弄水去。"说完，端起洗脚盆就跑了出去。


    陆飞还没反应过来，罗蛮蛮已经跑走了。


    陆飞像一个新入学的新生一样打量起自己的宿舍，四个人一间的宿舍，却有两张床空着。他知道，大一刚入学的那会儿，这间宿舍的四张床是住满的，过了不到三个月，另外的那两人就被他揍怕了，不敢在宿舍住下去，只好在外面租了房子。


    抬头望去，在他床铺上方的天花板上贴着一张拳王阿里的海报，这是曾经的那个陆飞的偶像。在那海报下方的空白处，横七竖八地写了一行字。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徽章，那是个人信仰的象征，我的徽章则是我战斗时留下的疤痕！”


    陆飞仰着头看着海报上的那行字，不禁点了点头，前世的他虽是个温文儒雅的教师，但对于暴力的崇尚是每个男人与生俱来的天性，所以当他看到这行字之后，并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有一种热血在他血管里膨胀了起来。


    "这世上的道理永远都是给有钱有势的人准备的！"


    前世的遭遇让现在的陆飞总结出了这么句话。


    面对吴氏父子的迫害，前世的赵青去哪里跟他们讲道理？官官相护，谁又曾理会过他的申诉？


    在肉食者的眼中，如他那般的升斗小民不过是个可以任意宰割和践踏的蠕虫；法律和道德，不过是当权者左右两手把持的武器，或镇压，或愚弄，可任意把玩。


    陆飞心中感叹："前世的赵青算是饱读诗书，活得却没陆飞看得透彻。强权即是真理，有时候讲道理远不如比拳头来得更有用！”


    砰－－


    陆飞一拳砸在了写字台上，连带着整个书架和床铺都跟着晃了晃，低头一看，写字台的桌面竟被他一拳砸出了个窟窿。


    经过刚才的一番内心独白，他恍然有所醒悟，老天爷让他重生在陆飞的身体里，就是要他丢弃前世的软弱，在今世以过人的智慧和强壮的躯体击碎命运施加于他的一切不公！


    陆飞发现写字台的一角一本书打开着放在哪儿，拿起来一看，竟是美国最畅销的小说《教父》，才想起这是过去的陆飞唯一认认真真读过的一本书。


    这时，宿舍的门开了，罗蛮蛮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手提着暖水瓶，一手端着洗脚盆，见陆飞手里拿着书，笑道："老大，又看《教父》呢，今天打算给我讲哪段？”


    "今天哪段也不讲。"陆飞放下书，坐了下来。


    "老大，洗脚了。"罗蛮蛮把洗脚盆放在陆飞的脚边上，伸手就去解陆飞的鞋带。


    陆飞赶紧拦住了他，略显惊慌，"蛮蛮，你这是要干嘛？”


    "替你洗脚啊。"罗蛮蛮抬起头看了陆飞一眼，目光之中透着不解之色。


    脑海中闪现出一段记忆，陆飞才明白，罗蛮蛮名义上是他室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伺候他的奴才。想起过去的陆飞对罗蛮蛮的压迫，陆飞心里涌现出浓浓的愧疚之意。


    "蛮蛮，以后你就不必帮我洗脚了，我自己来。"陆飞指了指罗蛮蛮的座椅，让他回去坐下来。


    罗蛮蛮不明就里，却也不敢违背陆飞，一直以来，只要是陆飞吩咐的，他都照做。


    陆飞自己脱了鞋，泡起了脚，笑道："蛮蛮，我以前那么对你，你不恨我吗？”


    罗蛮蛮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老大，这所学校，就你对我最好了，我怎么会恨你？我罗蛮蛮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哦，我有何恩与你？"陆飞一时想不起来，不过就算是天大的恩情，也不必让罗蛮蛮像个奴才一样报答他。


    过去的陆飞就是这样一个人，好打抱不平，好事做了不少，恶事也没少做，不过做过了就忘，很少放在心上。


    罗蛮蛮道："老大，我是农村考出来的学生，家里就三亩地，老爹还有病，家里穷的叮当响。入学的那年，来青州的车费都是亲戚朋友凑的。入学之后，我交不起学费，学校也不让我办助学贷款。我急得没办法，就一个人偷偷抹眼泪，你知道之后，就去找院里。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弄的，反正最后我的助学贷款是办下来了。如果不是你帮我，青州大学哪有我罗蛮蛮这号人。”


    "还有，"罗蛮蛮朝旁边的两张空床瞟了一眼，继续说道："高帅和宁江两个人是因为什么搬走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大一上半学期，我们四个一个宿舍，他们两个觉得我是农村来的，觉得我哪里都不好，对我总是横眉竖眼。


    有一次我还了一句嘴，他俩就合起来打我。晚上你回来之后见我鼻青脸肿，问我怎么回事，我没敢告诉你。你又问他俩，见他俩支支吾吾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在当晚，你把他俩揍得跟三孙子似的，逼他俩跟我道歉。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跟取笑我是农村来的。”


    说到动情处，罗蛮蛮居然抹起了眼泪。一个来自农村的男孩，十年苦读，靠自己的勤奋和刻苦考入了大学，是十里八乡人人称赞的好后生。


    而当他上了大学，真正在城市里生活，才发现太多的人根本看不到他的优点，那些城里来的同学，为了体现自己的优越感，总是不屑与他为伍，还经常取笑他的穿着打扮。


    这让自尊心极强的罗蛮蛮很受打击，在他感觉到人生灰暗无趣的时候，是陆飞用拳头为他粉碎了阴霾，让他重新看到了光芒。


    没有人能够理解罗蛮蛮内心深处对陆飞的感激，那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壮烈情怀，所以他甘愿做陆飞的狗腿子，能为陆飞洗衣服、洗脚、搓背，他感到荣幸且快乐。


    在他心里，陆飞就是他无比崇拜的英雄！


    罗蛮蛮喜欢与陆飞呆在一起，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见不到陆飞。他就像一个深闺怨妇，每到夜幕降临，他就在宿舍等待心目中的英雄归来。


    而陆飞每次回来，基本上都会和他说上一段马里奥?普佐写的小说《教父》中的情节。时至今日，《教父》中许多经典的语录，罗蛮蛮都能倒背如流了。


    在罗蛮蛮看来，陆飞就是他的godfather，而他则是陆飞的教子。遇上了困难，只要找到了教父，困难总会迎刃而解。而他为教父做的那点琐事，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罗蛮蛮对陆飞的感情是感激中蕴涵着崇敬，虽然有时候由于恶作剧的心理作用，他会希望能看到陆飞出糗。所以今天李秋水点陆飞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他会在心里暗暗窃喜。


    听罗蛮蛮讲了那么多，陆飞还真有点飘飘然的感觉，觉得过去的那个陆飞很了不起。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过去的陆飞会让罗蛮蛮替他洗脚洗衣服了，其实那是给罗蛮蛮报恩的机会。这个憨头憨脑的家伙，自尊心比许多人都要强，不让他为自己做点事，这家伙会觉得很受伤害的。


    "水凉了，老大，抬起脚，我替你添些热水。"罗蛮蛮屁股离开椅子，弯腰拿起暖水瓶，给陆飞的脚盆里添了些热水。


    陆飞想明白了一些关节，也就不再阻止罗蛮蛮为他服务，笑道："蛮蛮，辛苦你了，谢谢。”


    罗蛮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陆飞可从来没跟他说过"谢谢"这两个字，这是破天荒了！


    他本就敏感的内心哪承受得住"谢谢"这两个字的刺激，眼泪说来就来，抱着陆飞的一条腿就嚎啕大哭起来。


    "老大……老大……我太感动啦……”


    罗蛮蛮这家伙的泪腺十分发达，绝不是那种只会干嚎，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种，一哭起来就是泪如雨下，眼泪把陆飞的裤子都沾湿了。


    整整十分钟过去了，这家伙越嚎声越大，陆飞怎么劝都没用，逼不得已，他只有动真格的了。


    "罗蛮蛮，别哭了，哭得老子心烦！再哭老子揍你了啊！”


    陆飞声如虎吼，这招的确好使，这么一吼，罗蛮蛮马上就不哭了，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咧嘴冲陆飞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