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37章 柳暗花明(二)
3个月前 作者: 逍遥马
第三卷第037章柳暗花明(二)
弥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借机观察一下巴王与两位大臣的神色,见他们反应不甚激烈,心里也不以为意,他毕竟是成竹在胸有备而来,于是继续侃侃说道:“中原战国乱像,忙于合纵连衡,但无论那方取得最终的胜利,于我巴国都是极为不利。@本章节孤独手打.@因此,巴国既不能盲目大出天下,北进中原,也不能闭关锁国,满足于眼下所取得一点成就。而是应该立足主动,利用自己的实力,巧妙的维持这种平衡局势,这样才能为自己彻底变革赢得更多的时间与空间!”
这番话,寥寥数语,龙锋等三人都是神色一喜。
此时,弥衡相信他的开场说辞已经深深吸引了巴国君臣。作为一个深谙论辩之术的他当然知道,此刻的开场说辞只是一个导入正题的引子,尚不足以让听者提问反诘,便做了极为短暂的一个停顿,立即迎着他们的目光侃侃而论:“王霸新途,必出于战国,此乃时也势也。苏秦以为,战国之王霸大业,既不在吊民伐罪,也不在合同诸侯,而在于统一华夏。此等统一,既不同于夏商周三代的王权诸侯制,更不同于春秋的诸侯盟约制,而必当是大争灭国,强力统一,使天下庶民土地,如同在一国治理之下。能成此大业者,必定千古不朽!因此,如此重任,巴王理应当仁不让的肩负起来!”
说到这里,弥衡猛然停了下来。他抛出《纵横论》与《一统论》。乃是一个崭新的话题,更是他经过多年深思地一个全新理念,他要看看巴国君臣有没有起码的反应。如果他们不具备相应的判断与见识,那么自己再呆在着巴国就毫无意义了。
龙锋与巫山尚在沉吟思忖,但郑长老已经忍不住拍案赞叹道:“中原乱像千丝万缕,先生竟然刀劈斧剁,三言两语便料理得清清楚楚!愿闻应对之策。”
弥衡看了看巴王。见他与大祭师都是点头示意,于是继续往下说道:“其实还是昨晚那八个字:吏治、纵横、称王、争霸!”
龙锋一听便笑了起来。打趣的说道:“今天先生可否为我详加阐述了?”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让大王见笑了!”弥衡一听,面色不禁微微一红。
“愿闻其详,请先生继续。”龙锋随即敛了笑容,神情郑重的拱手请教。
“先说其二;六国为南北,是为合纵。秦与六国为东西,是为连横。连横之意。便是秦国东出函谷关,与中原六国展开邦交斡旋,分化合纵,而后各个击破。连横之要:在于秦将六国看成一个可变同盟,不断选择其中之薄弱环节渗透,瓦解其盟约链条,与一国或两三国结成那怕暂时的盟友,孤立或攻击他们最为仇视的秦国。”
阐述完合纵与连衡之后。弥衡顿了一下,这才将自己地纵横新论抛出:“当今天下,秦国最强,似乎已经是天下共识,而他们大约不知,巴国之强。也绝不弱于中原诸侯的任何一个国家。以在下入巴这近一年地观察,得知巴乃新兴之国,无论是军制民政还是新法与中原诸侯全然不同,假以时日,大出之时,定然将无敌于天下,但巴国还需要时间。现在中原诸侯实施连横与合纵,勾心斗角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都在以求最大限度的分化敌国。而我们巴国呢?则应该利用自身实力巧妙的维系这种平衡,纵强则打纵;横强则击横。让他们疲于奔命。同时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等我们巴国自己元气养成。大出天下之时,合纵也好,连横也罢,我们便可将他们一锅烩了!”
座中的龙锋等人听得大是兴奋。郑长老搓着双手嘿嘿嘿直笑,巫山感慨的说道:“妙哉纵横!先生一出,张仪与苏秦可谓是有对手了,中原诸侯合纵,秦国连横,而我巴国则纵横天下!”
龙锋起身亲自给弥衡斟满茶水,一边示意道:“请先生接着讲下文。”
见自己的一番话收到了预期地成效,弥衡精神大振,顿时侃侃说道:“眼下中原虽是暂无动静,但合纵连横既立,列国之间必有大战恶战。说到根本,战场乃国力的较量,综观天下,唯有秦国之国力能支持较长时间战争,但秦国也不能同时两线作战。在下闻得巴国只有十万左右的精锐新军,区区之数不足以大出天下,但作为一支钳制与制约双方平衡的力量,以巴军之战力却是绰绰有余。当此之时,巴国扩军时机已到。列国忙于连横、合纵,我们居中制约,大约可保巴国本土三、五年之内无战事。这几年之内,巴国若能练成精锐三十万,而中原经过混战,此消彼长,北进中原的时机就到了。”
“先生所言大是!”郑长老对军事上的是不甚了解,但觉得弥衡所言大快人心,五年后便可北进中原……能崛起于西南,不再受气于秦楚,这已经使他们这些氏族长老们非常满意了,居然能在自己有生之年见到巴人扬眉吐气于天下,这是以前他做梦也不敢想的,顿时拍案叫道:“老夫立即在民众院号召,分派各族部落招募兵员,大王只管练兵就是!”
一向沉稳的巫山大祭师也慨然拱手说道:“大王!先生之言深合兵国之道。臣当在五年之内,尽心竭力为大王准备五十万士卒所需地军械器具!”
龙锋倒是冷静了下来,略一思忖,说道:“请先生说完,再做统一部署!”
弥衡说道:“其次便是吏治。国政清明,方能使民以国为家,愿效死力保家卫国。此乃千古常理。断无二致。目下巴国已经变革多年,大王忙于开疆拓土,疏于整肃内政,朝野已有积弊之患。加之大王宽厚,下面官员执法有所懈怠,庶民守法已不甚严谨,官场中已隐隐然有怠惰荒疏阿谀逢迎之风。奋发惕厉、法制严明之气象已经有所浸蚀。弥衡在列国游历多年。深知吏治积弊乃国家大危祸根。千里长堤,溃于蚁穴。一国为治。绝无一劳永逸之先例,须得代有清明,方可累积强大国力。完成一统大业。中原乱战,巴国暂取观望之势,若能借此良机大力扫除积弊,刷新吏治,振奋民心。则可以使巴国实力更上层楼。”
一席话毕,座中尽皆肃然。准确的说,是由惊讶而沉默。巴王治下,政通人和,这已经是尽人皆知,但这弥衡竟然见微知著,而且直言不讳说出了隐患。一时间,局面沉默下来。
战国时代。吏治本是天下为政革新地主题。所谓变法,一大半国家实际上就是在整肃吏治。韩国的申不害变法、齐国的齐威王变法、楚国的吴起变法,都是在吏治上下工夫。就连魏文侯地李悝变法,除了部分废除耕地贵族化、推行土地平民私有、土地可自由买卖的“尽地力之教”外,也是将整肃吏治作为变法最主要的大事。其所以如此,一则是彻底变法太难。阻力太大,所需要地内外情势条件未必每个国家都能遇到;二则是整肃吏治是亘古不朽的为政大道,只要君主振作,辅助得力,推行起来阻力小、见效快、最容易直接争取民心。正因为这种“吏治变法”成为一种时尚。
法家名士申不害还创立了“申术”,将“法”与“术”并列,使这种以驾驭臣下、防止奸佞地权术学说成为法家的一部分。到了后来,韩非将权术论更加系统,将法家学说变成了“法、术、势”的三位一体,使商鞅坚持力行的以法为本、唯法是从、法制至上的正宗法家发生了极大地变异。这是后话。在这种“术变”潮流中。商君在秦国地变法最彻底。开创了真正地变法时代,被战国之世称为“千古大变”。商鞅变法与同时代其他变法地根本不同。在于他将根本放在“立法立制”与“执法守法”两个立足点上,从权力体制到土地分配乃至庶民生活,都颁发了系统的法令。
巴国在实行变革之后,早已经成为一个新兴的国家,吏治在大变法中便只是一个环节,只是**推行的一种必然结果。所以,在巴国君臣心目中,只要在巴王的法制之下,国家便会自然清明,从来没有想过将吏治作为一个专门大事来对待。今日,弥衡却鲜明的将吏治作为治内大策提了出来,座中君臣确实一时愕然。巴国现在一片繁荣景象,吏治有那么令人担忧么?若象中原列国那样轰轰烈烈的当作变法来推行,巴国还能有精力去应付其他事务吗?另一层更深地疑虑便是:整顿吏治会不会改变巴国现状?巴国改革之后,宽厚之法威力昭彰,已经成为巴人鼎定西南立足天下的基石。
事关政事,主持国政的郑长老便特别上心,他嘿嘿一笑,问道:“果如先生所言,这整顿吏治当如何着手?”言外之意,你得先说清办法,从你的办法便可以看出是否可行?
“巴国目前政通人和,上下齐心,全仗大王威名所至,可保一时,却不能保长久,若想长治久安,只能从法制吏治下手。”见到如此局面,弥衡顿时便明白了其中奥妙,肃容说道:“办法吗?只有十六个字:惩治法蛊,震慑荒疏,查究违法,清正流俗!”
“好!”郑长老与巫山同时几掌叫好。
龙锋沉吟一会,说道:“先生所言,此时称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不迟不早,正当其时。”弥衡站了起来,慨然说道:“巴国早当是名副其实的王国了。大王未称王,有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之意,是不想因一名号而招致列国敌意,时也势也。今日时势大变,连宋、鲁、中山这等二流诸侯都已经称王,我们巴国实力大增,也就再无示弱之必要;其二:称王可大大激励巴国朝野士气,使巴人之耕战精神得以弘扬。国君名号,原本便不是国君一己之事,诸位以为然否?”
“大是!”除了龙锋,其余人竟是拍案叫好,连侍立一旁的巴岩与老侍卫长罗忠都是格外地兴奋。
一向老持沉重的罗忠情绪激动的老泪纵横:“称王!先生说到我们巴人心坎里了。我们巴人被欺负了多少年了?先前的楚人、蜀人,还有后来的秦人。称王争霸大出天下,我们要和他们好好清算了!”
“臣亦赞同称王!向天下昭示巴国的决心!”郑长老与巫山异口同声。
先前龙锋主张缓称王,是因为还拿捏不准天下大势,现在听弥衡分析的这般透彻,他也同样也很兴奋,拍案道:“好!叫内侍们将酒菜端上来,我们边吃边说了!”
“正该如此!”这个提议,弥衡与巫山他们竟然是异口同声。
不多时,侍女、内侍们便将大盆小盘的菜肴流水般的摆了上来,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几人高谈阔论,在席间,龙锋对弥衡所言,又进行了多方细致的探讨,随后便在酒席之上一一做了相应地安排,尤其是对招募兵员地事情,龙锋提出了一个口号叫:保家卫国!
这个口号一提出,巫山与郑长老对大王的奇思妙论见惯不惊,但弥衡却是第一次见识,顿时惊为天人,他从座中起身,郑重地一躬到地,说道:“名正则言顺,保家卫国这个说法,足以驱使万千虎贲之士赴汤蹈火了,大王英明!”
巫山与郑长老两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龙锋自然又是谦虚一番,一通酒直饮到雄鸡高唱,这才各自离去,做准备去了。
众人走了之后,龙锋又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这才准备就寝,刚躺下,就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老罗忠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禀报大王!田太守的回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