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谴一道
3个月前 作者: 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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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元年,因武成将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八百里秦川,国都咸阳。
两百里宫殿,碧瓦朱甍,飞檐反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而在这片建筑群中,却少有一块空地,这一处便是武王下令修建的角斗场。
在这个两三亩大小的角斗场中,已经诞生了三员大将,数以百计的将士武者。
武王爱武,天下尚武。
于是在民间游学的士子越发稀少,诞生一旦出个有些力气的壮汉,总能让旁人羡煞。
而这一个清晨,晨钟还没有敲响,就有一个人影飞速的在咸阳宫屋顶上掠过,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人。
他是谁?为何在咸阳宫?
渭水之南,有一处名唤做“稠”的小村,隶属于汉中,也与咸阳宫最近。
村里没有官府衙门,只有里正所处的理事处。
一个大汉双手抱胸往那里一站,比旁人高半个头,好似眼神儿也略高了,无所谓又无所畏惧的看着众乡亲,吐掉了口中含着的青草梗子说道:“里正,咱就问您一个事儿,要是郡守府上的人杀了个把人,你是不是就得给他供起来了?”
曹里正名叫曹三儿,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岁,灰白色的头发下微胖的身子着一件灰黑色布衣,仰着头看着李越满是鄙夷:“郡守府?郡守府上的人能够在这里杀人?李越我告诉你,要是郡守府的人杀人咱还真就不闹腾了,郡守府杀人都有榜子昭告天下,哪个不服?
可你杀人还想逃?你正当你是郡守府的人了?啊?被逮了个正着你还想跑你?商君治下这片老秦国土,那就是依法治国!任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随意杀人!”
“就是,杀了人还这样理直气壮,咱老秦人可没有这种混帐,杀了人还逃,逃?逃哪儿去?总得给抓回来!”
“就是,我说里正啊,咱村子里可供不起这尊大神,将他赶出去,可莫要让他再祸害咱!”
“告诉郡守去,这个李越力气大咱不一定拿得下他,让郡守差人来拿下他,总也不能让咱村子里的人连坐!”
乡亲们你一眼我一句,都是直言不讳。老秦人没有憋得住话的,直来直往,有话说话。
李越则是轻笑了几声,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对他的看法,对曹三儿说道:“曹里正,这蛮子趁我不在勾引我婆娘,我难不成还好脾气送他些钱?到底是谁该死?
也不妨再告诉你一个事情,李越我,如今已经成了郡守府的人,官职虽然没有确实定下,可人已经被编排,可不比那些蠢的去打仗的人,咱是有爵位的人,你又敢告我?”
“李越!你可别太过分!”曹三儿气的脸通红。李越去参加武举,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看他模样也的确是块材料。只是这李越摆着军营不去,偏生去参加武举,多少让家人不乐意。
秦国,是个铁血的国度。从军者荣,是自商君大改制度之后国民滋生的心绪,年久不变。
李越如今已经年过十八,按理说这般力量早已经从军,说不准儿此时已经出将。可如今却做了郡守府的人。多少算是个官儿,可却是个被人鄙夷的官儿。
“里正,你能拿我?不能,那咱这就上郡守府当差去!”李越看了一眼曹三儿,眼神划过众乡亲,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不用参军打仗,不用耕田种地就有爵位,只怕武王治下也唯有这一点好。
李越大步离开这里,不自立隐隐踏出一些官腔儿来,左右是个摇摆三弄的东西!
“他!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曹三儿气的直喘气,老大一把年纪竟然有些作古。
旁边的人连忙扶住拍着曹三儿的心口为他顺气,一边也气愤的说道:“这李越忒不像话,我看,咱还是直接将这人劣迹上报给郡守,郡守是个明白人,总要让他撤了李越的职务!”
“哼,哪有这般简单?他现在在郡守府当差,我们哪里能够见到郡守?就算想尽办法见到了,还能够有个甚用处?证据没了,郡守还能给定罪?”
也有明眼的人说着,语气里满是愤懑,若非商鞅变法之后,法制深入人心,这会子只怕这一帮人都直接将这李越给拿下了。
“李越你这天杀的啊!老娘日盼你从军夜盼你学好,奈何你竟然做了这等天杀的事情!你不上阵杀敌,居然来杀乡民,你这一身力气有个鸟用啊你个天杀的!你居然还敢污蔑我与人通奸?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畜生啊!畜生啊!”
突然一阵哭喊声从远处传来,乡亲一看,顿时上前扶住那个样貌并不算差的少妇。
“是李家婆娘,被李越那畜生坑害的哟!”
“就是,不然现在早已经是别人家的小媳妇儿,再怎么不济总也不用受这样的苦,那李越作孽哦!作孽哦!”
众人对李家婆娘倒是关心则多,不过此时也就只能说着安慰人的话,不然还能咋地?通奸?李家婆娘是出了名的恪守妇道,李越这不孝子拿了家里的钱四处寻仇要耀一耀他的力气,他的老母有腿疾做不动活,这偌大个家全凭例假婆娘操持,那个孝顺比他这儿子都多上好几倍,还通奸?谁个信?
李越是越想越开心,凭哪个人说男人非得从军才有爵位,才能光宗耀祖?战场上的事情,少不得丢胳膊少腿儿,就是死了也就被追封个小爵位,那个时候爵位再高又有屁个用处?
可是他不一样,武王登基以来,这角斗就渐渐成为了一种涉及最广的游戏,高层次的在咸阳宫那听说有几亩田那么大的角斗场里,小层次的,一里就有一角斗。像他这样的力气,只要进入郡守府,再慢慢竞技,难保没有机会进入咸阳宫,与武王斗上一斗,就算是输了,那也是极为光彩的事情,至少他进过宫啊!
这般一算计,更是觉得当初没有去从军是多么正确的想法,不用生死相交,还能加官进爵,这才是大好事儿!
就在李越一边哼着歌一边想着怎么在郡守府中脱颖而出的时候,突然,腰间一道大力袭来,那种力道,只怕能够和飞驰的马狠狠撞上来的力道相较!
李越顿时身子向后一仰,这是活生生被那股力道给打的,然后一个踉跄上前了几步,喉头一甜连吐几口鲜血,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艰难的看着眼前的黑影。
这是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不算魁梧的一个人,他想看清楚是谁打的他,可是阳光就在那个人的背后,使得他整张脸都是黑的,甚至衣服是不是黑的都难以确定。
“你……你……”
李越连说了两个“你”字,就一口气提不上来,头歪倒在一边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眼中还是那股震惊与不甘,是绝对的死不瞑目!
黑影自阳光下走来,才看清他一袭白衣,虽然不是丝绸面料,仅仅是寻常的粗布麻衣,可是穿在他身上,就没来由的有一股子的脱俗感觉,那种白,就好像是天山上冰雪凌厉的白一样。
不仅是衣裳白,就连这个人的头发和眉毛也是白的,面容也略微白皙,总比那些不是耕地就是打仗的男人要白一些,和个小媳妇儿似的。
男人算不上英俊倜傥,但是却能够让人一眼深入心里,就好像,这张脸就是天底下最为标准精美的脸。
这白衣人眼神默然,仿佛方才杀人与否根本与他无关。抬起脚步坦然的从李越的身体上走过,也不顾及脚下的尸体绵软难以站稳。
一边走着,这人一边拿出手臂长的玉箫,轻柔的抚摸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脸上依旧是一脸的默然。
不过他背后的那把大的出奇的剑却让他看起来更加肃然。这把剑可说是一把重剑,都能和门板一比,可这般重剑外面居然还有一个更大的剑鞘,这就有些奇异。重剑有大巧若拙,所以根本用不着剑鞘。剑上刻画了有些图案,仔细看了会觉得眼晕,那是叫不出名字的字体,入道家画符一般,却又要多几分刚毅。算是一把奇剑。
李越的死与他无关,或者说,与他的心境无关。
他并非秦国人,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而在他手中死伤的人,只怕两个巴掌也难以数的过来。但这并非说他就是一个恶人,相反,他也曾救助不少人。不过很少有人会说起他,因为,他实在太过神秘,甚至比那诸子百家中最神秘的鬼谷老先生还要神秘。
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年岁,所以那些见过他的人,心照不宣的为他取了个外号,名叫“天谴一道”。
这名字来的古怪,却也并无道理,因为他杀的人,多为纵横乡里的蛮霸,就算是想秦国这样朴素又坚韧的大国,也依旧少不得有那么些个人中渣滓。而这些人往往又是官府最为头疼的人,抓不到,抓到也不能定罪,这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每当他杀人,所见之人就会说,被杀那人是遭了天谴了,该杀!
而一道,则是指,他每杀一人,就必须救一个人,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好事者揣度,便说他是为自己杀人赎罪,哪怕是杀的恶人,杀就是杀。这样的人无异于得道高人,便又叫他一道。
其实也有人说他是出自墨家,因为墨家在这些年来,总是扮演这样的角色,每当出现暴戾之时,总有墨家子弟出面调和,调和不能便为天下杀之。而墨家虽然行事偏激,总也是为人民除害,说是深得人心也不为过。
不管是哪个地方遭遇了不忿,实在没有法子了,便找了墨家子弟做主。
不过墨家的人却并不承认天谴一道是他们一脉,这就让他带着更多的传奇色彩。
他叫什么?他从哪儿来?又要到哪里去?
天谴一道拿着玉箫在手中摩挲,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咸阳宫,又加快了脚步匆匆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