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逃出生天
3个月前 作者: 残杯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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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人类还未踏出地球大气层的时代,通讯器材就已经拥有了接听键。接听键的意义就是:当有人试图通讯你时,得在你同意之后双方才可以开始联络。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人们联络的规矩一般都是这样的:铃声响起就代表有人找,你同意会谈就按下接听键,不同意会谈就不按接听键。几百年过去了,关于通讯的规矩都在这个框架内,不管是铃声被音乐取代,还是语音通讯被三维投影视频淘汰。
在我的认知范围内,我一直认为如果不按下接听键,通讯器是不会被接通的,可是现在,我的观念被颠覆了。一刹那,许许多多的江湖传闻都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比如有人可以按照你的通讯器讯号找到你的实时位置;比如有人可以在你关机的情况下,通过你通讯器的麦克与镜头观测你的一举一动。
在这里,“有人”的“人”字,代表的是通讯服务商。而在木卫二上,通讯服务完完全全的掌控在火星联盟管委会手中。
我的通讯器浮现出来的三维投影是个女性,长相不错但没什么特点。我认识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木卫二上每个人都认识她这张腻歪的脸。她其实是个虚拟人,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一个被程序员绘制出来的人。她的身份是管委会发言人,每天24小时在政府频道上宣布新政或是宣读判决书。
现在,她暴力出现在了我的通讯器上,撇着干涩的电子音调,宣读着一段刚刚录制好的话:
“祝伟大的元首身体健康,祝我们的事业万古长青!木卫二管委会监察举报部宣布,将以诈骗罪公诉本地居民程金刚,令被起诉人在接到本传票后,于一小时内就近向治安所自首!”
比起那些满天飞的“叛国罪、战争罪、间谍罪”什么的,诈骗还真是个不值一提的罪名。根据现行的法律,诈骗罪一般就是罚钱了事。问题是,现如今打官司的地方不在法院,而是在广场上。在这种地方打官司,没啥法官律师,有罪无罪全凭群众意见。
其实本来这种做法也没啥,有言道公道自在人心么,真要是让群众们当法官,判罚的案子也不见得就比专业法官来的差。可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广场的周边永远聚集着一大群自称是贫农群众的人,他们每天的活动除了领三顿盒饭吃,就是嚎啕大喊:“枪毙他!”
也就是说,只要来到广场的被告,接受的群众意见就只有“枪毙”这一种。也就是说,只要你被抓了来,判罚的结果一律是剥夺所有权利,立即执行死刑。唔,所有权利当然包括拥有财产的权利。
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却是一副看耍猴的表情。更气人的是,她还喋喋不休念叨着:“猪养肥了,总是要宰的。”
我已经没空和她斗气了,一般来说,在被告人接到传票的同一时间,管委会治安队的兵痞已经把被告人所在地给团团包围了。我局促的抬头一望,发现至少有十几个腰间鼓鼓囊囊分明是暗藏凶器的便衣治安队员,已经向我这个方向摸了过来。
治安队的人对于抓捕“富人”这种活计熟稔的很,他们看似凌乱的包围圈实际上滴水不漏。酒吧里的人很多,给他们的行动造成了一些不便,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发现我也只是分分秒秒的事了。
我不可能逃出他们的视线的,也许一个小时之后,我就会被他们剃个光头,五花大绑的按倒在广场中央,一枪在脑门上蹦个窟窿,完事儿后他们还得用个小棍伸到窟窿里面搅一搅,把我的脑浆彻底搅散,不给一点还魂的机会。
于是乎,我紧咬钢牙,双眼冒出视死如归的火花,从后腰里掏出猎刀,准备在这里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液。我手中的猎刀可不是什么碰触人体后自动断电保护的激光刀,而是实实在在用大马士革钢打造的远古冷兵刃,这玩意儿不会对任何人留情的,当我无力再战的时候,我还可以用它割断自己的喉管,避免被辱杀。
不过,就在我马上要被发现前的一刹那,意外发生了。我停在酒吧外的那辆仿古豪华敞篷越野车忽然启动,响着刺耳的摇滚乐,一个急加速向闹市区冲去,瞬间消失在了拥挤的车流中。治安队领头的那个兵痞暴躁的怒骂一声,招呼了十几个手下,风一般的冲出酒吧,爬上防爆装甲车,拉响警报,尾随着我的车而去。
我居然奇迹般的脱险了。
我惊魂未定的喘着气,还没搞明白刚才究竟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她却已经站了起来,扯着我的衣领,招呼说:“还不快跑?”
她这话没错,抓捕我这样一头大肥猪,管委会肯定不会只派出一拨人。此时再不跑,恐怕就没有以后了。我噌的一下跳起来,拔脚就向码头上跑。管他什么领航员火控员船员赌场服务员什么的,我都顾不上了。我一个人足可以开动黄金坦克号,有他们没他们都一样。况且,管委会抓的是我,又不是我的那些手下。
从码头开车去酒吧林立的闹市区,需要行驶五十公里的路程,在这一路上,你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琳琅满目的各式门店,会大大的刺激你的消费欲望。但码头与闹市区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究竟有多远呢?说出来吓你一跳,只有两公里。这是我曾经的朋友鲨鱼弗洛刚出道时候的杰作,他在两点间画了一条最远的曲线,把原本两公里的商业街变成了五十公里的商业街。
开车需要挤三个小时的路,我顺着小路奔跑十分钟居然就到了。当年在我扔掉三叉戟号的时候,曾经被码头上的人渣管理员狠狠折腾过一番,所以我对于“小鬼难缠”这句话有着深刻的理解。正因为此,我学会了怎样与码头上那些低级管理人员搞好关系――――其实也就是塞给他们一点零钱而已。
凭借着我在码头上的绝佳人缘,我的黄金坦克号永远被停放在最显眼最方便进出的位置。它被打磨成镜面的船身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把方圆几万平米内的路人都照耀的像是得了黄疸病一样,使码头上所有的霓虹灯和显示屏都黯然失色。瞧瞧吧,我只是付出了十块钱的小费,取得的广告效果绝对比那些日租金三千块的广告牌好百倍。
黄金坦克号的智能系统老远的就检测到主人的到来,它乖巧的按照既定程序一边轰鸣着“卡农”的激昂音乐,一边放下了登船踏板。也就是在此同时,登船口的周围忽然出现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将我包围了起来。他们这些人原本有的是躲在角落里的,有的是伪装成乞丐脚夫的,甚至还有些人是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
最离谱的一个人,居然开着我的豪华敞篷越野车,从一栋二十几层高的建筑物顶层冲了下来,将一大串卖木星纪念品的门头房撞了个稀巴烂,然后这家伙从一大堆气囊里挣扎爬出来,拖着露出骨头渣的血腿,一瘸一拐的也加入了包围我的人群中。
这一大群人把我推搡到了黄金坦克号上,当然他们也都挤上船来。我顾不上搞清他们的底细,而是仓惶的跑进驾驶舱,加足马力让黄金坦克号逃脱了木卫二的码头。
当然,仅仅是逃出码头是绝对不够的,驻扎在木卫二的一整个正规军舰队可不是摆在那里好看的,我还得抓紧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整个太阳系都是火星联盟的地盘,所以我逃亡的路径只有一个:太阳系之外。
此后整整二十天的时间里,我独自一人待在驾驶舱里,手掌未曾离开过驾驶舵一秒钟过。我一人饰演导航、火控、驾驶三个角色,每次打瞌睡也得保持半睡半醒,我的体重锐减三十斤,长久的坐姿导致我患上了肠粘连,甚至因为长久没有开口,我的两片儿嘴唇都长在了一起。
终于,我忍受的痛苦有了回报。我甩开了七艘战舰,避开了三枚“锁魂”战略级追踪导弹,终于一头扎进了温暖的“柯伊伯带陨石带”。尾随我的那些战舰并不知道平安渡过柯伊伯带的法子,所以他们只好驻足。
我终于安全了。
我关闭了黄金坦克号的动力总成,让它在陨石带中自由的飘荡,然后,我虚弱且艰难的打开了驾驶舱的门,接受了218个人的列队致意。
没错,218,就是这个数字,想必大家都会对这组数字感到熟悉,却总也想不起来从哪儿见到过吧!
实际上,这组数字是一个答案,一个贯穿你们整个学生时代,几乎每次近代历史考试都会考的一道问题的正确答案。
这道问题是这样的:某年某月,在一艘太空游轮上,先贤贝丽丝蒂亚带领着位自由先驱召开了最高自由民主人类联盟第一届代表大会。
而这道问题的正确答案是:218。
此刻,在我的眼中,这二百一十八个人都是些啥玩意儿啊!我痛苦了二十天,此刻的模样应该足够狼狈了吧,可是这二百一十八个人的糗样,居然比我还要窝囊!他们僵硬抽搐着趴在地上,艰难的呻吟着,尤其是他们的眼神,老天啊,究竟是落魄到什么份上的人,才能够修炼出他们这种灰白濒死的眼神呀!
贝蒂她躺在地上,勉力伸手够着我的裤脚,艰难的问了句:“混……蛋,你这船上有吃的吗?”
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开口第一个词竟然还是骂人。难道她不害怕说完第一个词之后就再也没力气继续往下说了吗?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连她的死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拍了拍手,说:“宴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