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机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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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个时候三型不是忙着破坏同型机的处理技能，肯定能够注意到无规则痉挛的队长机的手伸向了落在地上的大口径自动步枪。这样的话，凭他的速度肯定可以轻松地夺取。但是现实是，当三型察觉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直径十二点五毫米的枪口带着剧烈的抖动瞄准了他的脸。


    “慢了0.01秒”


    伴随着断裂的枪声，此时三型的颈椎部分扭曲到了令人惊奇的程度。从队长机手上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夺走了枪，杀人机械冷静地指出。


    “不过，建议你挺直无谓的抵抗。我和你的性能有着天差地别，结果已经决定。”


    但是他准备的台词还没有说完。


    就在传感器捕捉到类似水的声音时，被子弹拦腰打穿的油箱喷出的汽油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微微张开的嘴唇发出刺耳的声音，被火焰覆盖的三型大幅度地将身体向后仰。就在此时，队长机灵活地站了起来。


    “确认敌方再启动。”


    右手捂着冒烟的身体，三型举起了霰弹枪。凶恶的枪口捕捉着同型机的同时，手指一直扣着扳机。


    “开火！”


    枪声响起的同事，队长机不是很灵魂的跳跃着、躲闪着。但是，要全身而退对于控制系统来说太过苛刻。使出了不同寻常的脚力，让接近两百公斤的机械化步兵身体足足弹起十米高。跳出涉及范围的队长机也摔在了地上。因为这冲击，混乱的平衡系统一时中断了动作。


    “别逃，二型。”


    从正准备重新启动平衡系统的队长机背后，响起了毫无生气的声音。拿着霰弹枪的三型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只是机械性地上膛，然后锁定二型的胸口。这样的距离，而且，队长机还站不起来。


    “战术思考模式从突击模式改写为蹂躏模式，目标捕捉。”


    但是，不管是进入开枪状态的三型，还是想尽办法站起来的二型都没有注意到。地上的汽油和火花碰在一起，正冒起白烟。


    “轰！”


    发生剧烈化学变化的液体闪着火光，冒着黑烟爆炸的时候，正是三型要扣动扳机的瞬间。


    “请在这里决定吧，二型。”


    太阳光被大气层不规则地反射着。朝阳将至的天空，露出了富有生气的颜色。


    “和你一样的同型机已经被消灭了。接下来，你的生命维持系统也将很快停止活动。就是说，你将要死亡。


    在黑色长发下的脸犹如冰雪一样苍白。这目光如同剃刀般坚硬，仿佛像干冰一样被冻结了。而现在，在这双瞳之中却倒映着一个无力横躺着的人影。


    似乎是被锐利的兵器刺伤过的腹部断裂开来，全身上下被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润滑剂浸泡着的杀人机械，低头看着这一切的，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再次询问着。


    “我就尊重你的判断吧。所以，现在，请在这里作出决定。你想就在这里死去吗？还是……”


    完成在数据内搜索的内部警报系统，将队长机的意识拉回现实。


    由于病毒，要将产生异常的部分组合从作业领域里隔离，重新在假想领域里设定数据保护内存，昨晚这些需要六百秒的时间，才能再次让被冻结的现实识别正常运作。


    但是常规性情报处理还是产生了错误。没有下命令却产生的数据再生任务扰乱了编程。


    “视觉情报数字确认，清零。记忆选择处理确认，清零。色彩识别计算数据确认……”


    把作业程序一个一个地念出来，是为了确定发声机能的运作。在结束了低语之后，原本横躺着的队长机慢慢做起身子。


    “左膝关节平衡构造确认，清零。再次启动作业，确认正常完成。”


    在完成了对身体各个部分的平衡系统误差的微调之后，队长机慢慢朝周围看了看。


    “三型应该认为我逃走了吧。”


    确实趁着那爆炸的混乱逃走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如果考虑到刚才为止自己的情况，他并不认为能够摆脱后面的追击。驱除病毒，修复受损的系统，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


    “逃脱？”


    逃脱了以后会如何？按了按残留着病毒的脑袋，队长机自问着。


    应该要保护的人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被杀了，必须要带回去的芯片也失去了。单单就这副身躯回到主人身边会有什么意义？这次又要作为没有完成命令的无能机械回去吗？


    “等一下，我很混乱。”


    队长机想要阻止这毫无头绪展开的常规性思考的失控。思考这样的事情毫无意义。这不是很像人类吗？明明自己是杀戮机器。


    “兵器？”


    果然是这样的吗？


    “兵器是根据命令准确将敌人摧毁的工具。连这样的能力都没有，你不是兵器。”


    三型说的话才是事实吗？


    不能完成主人的命令，不能打倒敌人的兵器就没有意义吗？


    队长机没有注意到常规性思考的再次失控。无意间，视线落在了手中握着的那块钢铁上。


    枪无法考虑任何事情，只是听从主人的意志吐出子弹，射杀敌人而已。这才是兵器，才应该是兵器的全部。


    “我不能称为兵器吗？”


    队长机玻璃眼球的空洞的眼睛，突然视线滑到了旁边。


    听觉传感系统捕捉到了一点小小的声音。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踏碎地面的声音。


    如果在目前的状况下。追杀者，特别是三型折回来，想要从这里逃脱就会变得很艰难。而且，假如自己被三型捕获的话。


    “我会把主人逼到死地。”


    在将枪口举起的同时，队长机已经解除了枪的保险装置。从刚才开始，他就通过准星捕捉到了时隐时现的影子，并且将手指扣在扳机上。


    “瞄准完毕。”


    就算那样，自己到底是什么？突然之间，这样的疑问又闪过了中枢演算机构。


    作为人类被生下来却成不了人类，作为改造成机械的士兵战斗又成不了机械……


    混乱性的常规思考，好像永远不能找到答案。所以，队长机在此之前就扣下了扳机。


    “砰！”


    “慢了0.024秒。”


    就在扳机被扣下的瞬间，枪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


    打掉枪的那颗子弹，是与狙击枪有着同等射击精度的霰弹枪特殊弹，就这样擦过了他的脸打在了后面的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坑。


    “你果然还在这里，二型。”


    在冒着硝烟的特殊型号霰弹枪那巨大枪口的对面，是一行仿佛带了面具的严肃脸孔。


    队长机这时候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的想法我全都知道。”


    反射性的站起来，队长机扫视着周围。这家伙只有一台吗，其他人呢？


    “没用的，二型。这里只有我和你。”


    抓着霰弹枪，三型向前踏出一步。


    “一对一，我们的战斗不需要妨碍。”


    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的时候，队长机跳到一边。拔出腰里的大口径手枪，弯着身子摆出防御射击的姿势。


    大概是战斗这样的突发事件，把中枢运算带回了正常。队长机敏捷地开始了常规性思考。


    双方在这个地方都不好发挥出全力。一定要想办法在这里让三型让步，在趁那时候逃脱。


    “你在考虑让我止步，在趁着从这里逃脱对吧？”


    听到平板的声音邪恶地响起来，难道是错觉吗？与此同时，从右侧逼近过来的身影，队长机毫不犹豫地射穿了他。但是，注意到这只是个衣服的时候，从背后伸出的手指将队长机的枪夺了下来。正要回头的时候，肩膀已经被扭住了，手背反扭到背后，完全动弹不得。


    “抵抗是没有意义的，二型。”


    用玻璃眼睛看着同型机的背部，三型从自己的脖子里拉出了一根数据线。


    “重新开始三千六百秒前中断的作业，要求配合。”


    看着渐渐接近的银色接口，队长机的脸稍稍僵硬了。


    队长机在有限的范围内拼命挣扎着，但这种挣扎完全被三型的力量制御住了。被反扣在背后的右手一动都不能动，作为腕部固定的追加兵器火焰发射器在这种姿势下也用不了。只要手指能动，发炮就有可能。但是，三型仿佛已经把这些全考虑到了，在这种固定的角度下，暂不说瞄准三型，单单是避开之后的攻击都需要慎重地设定。


    “侵入再次开始。”


    抵抗是徒劳的，以**入的插口为中心扩散开来的数据，渐渐吞噬着队长机的思维。


    从队长机的数据库里，三型看见了一段画面。


    在黑色的长直发下，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他。


    “机械化士兵，你要在这里死去？还是想要作为人类，继续活下去？“


    “人类？作为人类？活着，是什么？”


    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空洞地反问道。


    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和男人的面孔的那张脸，可以说是天真无邪。就好像新生的婴儿向母亲探询一样。断断续续吐着词。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我作为机械，被做出来。事到如今，要作为人类活下去？是不可能的。希望，能将我作为机械对待。”


    听到这句话之后，从男人的冰冷的眼神中闪过的那道光是什么？


    “那么听好了，机械化士兵。”


    在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机能倒在地上的时候，男人跪到了他的身边。毫不理会衣服被他的润滑液弄脏，手掌摸在了沾满鲜血的机械化士兵脸上。


    “如你所愿，我会将你当做机械来对待。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所有物？”


    “是的，所有物。”


    流露出的声音，好像摇篮曲一般温柔。


    “如你所愿，你可以作为机械活下去。所以，没有我的许可，绝不容许损坏。”


    男人锐利的眼神盯着机械化士兵想要说话的双唇，用不容辩驳的声音和话语拯救了他的灵魂。


    “如果不能作为人类活下去，那么就作为物体活着吧。机械化士兵，以后，你就是我的所有物。”


    “对了那时候的我……”


    “垃圾数据。”


    单调的声音吧沉浸在过去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


    “将这样的垃圾数据放在最优先的数据库里保管，真是难以置信。二型，果然，得出了你已经坏掉了这个结论。”


    “垃圾数据？”


    队长机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与自己一样的脸，声音也和对方一样欠缺感情。


    “你说这数据，是垃圾吗？”


    “如果还有其他答案，请输入。”


    三型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队长机，冷静地说道。


    “这数据和战斗记录完全没有关系。无法理解，你将这无意义的数据保存了五年的理由。你果然不正常。”


    三型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候他的身体突然被甩了出去，重重落在地面上。


    两百公斤的身体被扔出去超出五米以上，连地面都凹陷了超过十厘米。而与此同时，恢复自由的队长机也再度成功站起来。


    “三型，你说那个数据是垃圾？”


    恢复自由的队长机眼睛玲闪着红色的光，用这样的视线透过尘雾。正想站起来的三型用没有声调的声音说道。


    “绝对，不能原谅。”


    三型收到的打击就如同正面被火车撞上一样，但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定睛看着全身上下冒着白烟的同型机的脸，一如既往地浮现着淡淡的冷笑。


    “但这是非常愚蠢的判断，二型。你竟然解开了限制程序，动力系统将超负荷运转。就算将设计上的偏差计算在内，你的身体能保持在战斗状态下最多不超过十五秒。或许在这之前你就会死机也说不定，不管怎么样，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十五秒，自己的计算机业计算出了同样的熟知。不顾全身防御系统发出的警告，队长机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敌人的话是对的。


    就自己现在的状况而论，不，就算是最佳状态也没可能战胜三型机的方法。力量，速度，准确度，爆发力。任何一方都在自己之上，对方似乎在那台机器上花了大量的投资来修复它。


    全速思考的时候，脑海闪过了一个脸庞，黑色的长发下，闪着敏锐的眼睛。还有摩擦着自己的脸颊的，那冰冷的手。


    那时候定下的誓约，这五年间从未忘记过去。作为他的所有物，同他一起生死与共的岁月，一瞬间都没有忘记过去。但是，这一切要结束了吗？


    如果自己在这里失败，这些数据也消除的时候……


    说起来，刚才三型说了什么？


    “五年的时间，更加高精度的零件。当然不是旧式的你可以比的。”


    也就是说，三型最近才刚完成修复和改装，就投入了实战之中。而且这家伙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所以才会对我的数据这么执着。


    想要给自己致命一击随时都可以，冒着这多余的风险，执着于我的数据，理由只有一个，他需要战斗数据。


    而且还有一点。如果他的战术思考还是以前的一样，没有改变的话。


    “三型，你赢不了我的！”


    队长机用很大音量的发声器说道。


    “否定，系统计算我将胜利。”


    两台机械化士兵同时向对方冲去，就在将要交手的一刹那，队长机用左手扭断了他的脖子。


    “根据你的计算，我应该是被你抓住扭断双手了吧。”


    “混蛋……”


    地上掉落的头颅眼睛里失去了光芒，断掉的脖子处闪着蓝色的电火花传出刺耳的声音。队长机把身体扔到一边，用三型的大口径霰弹枪连续射击。


    射击结束的一瞬间，地上被炸出了一个很深的大坑，里面有着一具被火焰融化的金属身体。队长机拿起地上已经失去电力供应失去了思考机能的头部，开始缓慢地向本部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