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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北京就要说潘家园和琉璃厂，这俩地方都颇具传奇色彩。前者是考校眼里的对方，后者是考验口袋的地方。跟后者比来，前者多有不足。


    但如今这潘家园算是京城一道名景，从各种旧货到文物古玩应有尽有，可水却是不一般的深。哪天要是没三五十个在这上当的，这就不叫潘家园。


    不过还是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逛潘家园，琉璃厂弄的跟商业街似的，去两次就够了，而这却是越逛越觉得有意思。这儿透着一股人情味儿，甭管你买不买东西，只要蹲在摊子前边了，马上就有点烟说话儿，透着一股四九城的热乎劲儿。


    比如说你要买小人书，摆摊的大爷一准儿拍着胸脯子：“没问题呀，这有一本九零年的葫芦娃，您看这蛇精就是按照小甜甜布兰妮那造型设计的。您在看这本封神榜，这妲己就一商代的范冰冰啊！您接着瞧这本聊斋志异，这狐狸精像不像杨幂！”


    每次走在这，我都感觉特亲切，毕竟在学徒的时候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我和陈岩趁着大清早没有几个人，开着车来到了潘家园的宝丰斋。


    名儿起的就俗气，宝丰故名思议宝贝丰厚，都不用进店门就能闻着一股钱串子味儿。我就是在这家店里当了差不多三年的学徒，这家店主就我原来的师父刘宝库。


    一进店门就见刘宝库正坐一张椅子上逗他那鸟，那只笼子里的蓝靛颜，最里头还小声唱着：“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胖乎乎的油连上泛着光，肯定最近没少占便宜。


    打我进门学徒的第一天，他就告诉我一件事儿。他的鸟笼子谁都不能碰，说是乾隆年间家传的老玩意儿。我就问，我听过家传瓷器，家园玉器，没听说过家传鸟笼子的！


    “没见识了吧！”当时他那颗胖脑袋晃的我眼睛生疼，一口地道的北京胡同话：“我们家呀，在前清的时候是旗人，金子银子有朝廷给发，生老病死衙门给管。活着图什么呀，就是一个玩乐啊！那时候旗人之间谁要是踅摸着一个好笼子，就跟现在谁卖一保时捷似的那么显摆。我们家这个是绝品，原本跟宫里头乾隆爷那个是一对儿，后来看我曾高祖办差得力，赏了一个。你说这么好的东西，能不家传吗？”


    北京人就这德行，一句正事前边得带着九句废话。不过我还是始终心存疑问，听说过皇帝老子赏金银珠宝，宅子美女的，就没听说过赏鸟笼子的。


    一说起鸟刘宝库就滔滔不绝，脸上满是对盛世大清的向往，谁见谁想抽的表情，最里头不停的喷着涂抹星子：“养鸟儿也分个高低贵贱。我们家是上三旗，上三旗的爷们都是大户人家，再不济也是在内务府当差的，养的就是这种既爱叫又金贵的鸟儿。寿云枪一托，张胖子钎儿一拿，点上上好的印度马蹄土，一口烟圈喷出去，笼子里的小东西就能给你唱。”


    “下三旗养的就是画眉，那东西太土了，放笼子用黑布蒙上，遛的时候还得左摇右晃，看着就匪气，所以又叫匪画眉。我跟你说小马儿，你得跟师父好好学，人这一辈子活的不就是一个气派吗！”


    我就没瞧出来养鸟能气派哪去，后来我问过舅舅，丫祖上是旗人吗？我舅舅跟我说是旗人，但他们家是汉军旗的，原来是一家王府的包衣奴才，从他太爷那辈开始才被主子派到店里头当掌柜。


    当时我就拍了桌子，这老汉奸嘿，怪不得丫一张奴才脸！感情他见天就跟我吹大牛呢，一点真本事没教过我。


    “刘爷，您忙着那！”反正也没磕头拜师，离开这店我也跟他不客气了，叫爷是给他面子，不给面子直接就老刘。


    刘宝库手里捏着俩核桃回过头来，一见我们，露出个笑脸：“哟，是你们哥俩儿！”说着，眼睛在陈岩拿着的包袱上扫了扫，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别跟着站着了，里面请吧。”说着，朝里面喊道：“小三子上茶，明前的香片”


    不大一会儿一个低眉弄个眼的小伙子端上几碗茶来，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倒霉了，又落在他手里。学问是学不着，不着调的东西能学一肚子。


    “你们发来的照片儿我都看了。”刘宝库嘿嘿一笑：“东西没错，就给你们这个数儿！”说着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墓里头摸来的东西往往卖不到太高的价格，今天十万卖的，明儿别人一转手就百十万卖出去了。一是这东西来路不明，咱说不清楚，二是咱没那资源人脉。


    我和陈岩对视一眼，这个价位是最高的了，也是合情合理的市场价了。于是陈岩就拉开包袱拉链，开始往外拿东西。来之前我们把其他几样东西放在了银行保险柜里，那些东西实在不能卖。


    比如那件白瓷，唐朝邢窑白瓷棋盒，下面有盈字款。全中国这样的瓷器也不超过十件，这是唐朝天宝年间大内的收藏。还有那个烛台，也是盛唐大内的东西。二十多米厘米高，一个身材丰满面容清晰的侍女造型，清理干净之后身上还有贴金的痕迹。


    那俩东西随便拿出一件就能轰动！


    刘宝库人品值得商榷，但眼光还是有点，带着一个小眼镜在金银器上仔细的看着，他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我和陈岩第一次仔细看这些宝贝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去。


    古玩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文化，这些东西都是典型的盛唐风格，雍容华贵，镶嵌着各种宝石。镂空的金香炉，银酒壶，金银碗，哪一件儿都是宝贝。


    “好东西！”刘宝库摇头晃脑的摘下眼睛：“你们哥俩这回是抄上了，该不是摸了唐朝皇陵了吧！”


    陈岩撇撇嘴：“皇陵算什么呀，哪天咱爷们一高兴，保不齐秦始皇棺材里的宝贝都给你摸过来。”


    刘宝库一笑：“得嘞，东西我收了，我这就给你们转账！”说着拿出电脑就操作起来，高科技就是省事，不到两分钟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入账四后面六个零头，四百万。


    我们刚战起身要走，刘宝库又从一个柜子拿出一个牛皮纸口袋：“这里有十万块钱，算是刘叔额外给的花头。你们哥俩有心，有好东西都想着我，你刘叔不能不仗义。”


    有钱不拿王八蛋！陈岩接过来就夹胳肢窝下面，我朝刘宝库拱拱手：“刘爷，您留步。”


    “走好！”刘宝库在后面笑道。


    出了店门一上车陈岩就裂开大嘴哈哈笑，换谁谁不笑！以前忙活一年也弄不到一百个，今儿一趟活一人二百个出头。保险柜里还有几样压箱子底儿，日子眼看就出头了。在干上几回，我们也学舅舅直接投奔美利坚，过幸福民主新生活去了。


    “大栅栏儿，葱爆羊肉老白干吧！”陈岩一拍手里的牛皮纸口袋笑道。


    “得令！”我叫一声，一脚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