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蝴蝶效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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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凡家里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无论母亲的家庭圈子，还是自家都是靠土地生存的人。


    或许只有大舅是个例外。


    他从小就有些叛逆，在那个年代，叛逆是很少见的，只不过外祖父很宠爱他，甚至同意他高中肄业，去读警校。


    当时大舅揣着外祖父多年的积蓄，去了警校。两个月后，突然又背着破背包，踏个破烂的解放鞋，眉飞色舞的回到了家。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告诉外祖父，钱他花完了，不过他给家里找了个儿媳妇。儿媳妇是警校校长的女儿，所以他警校开除了。


    当大舅母羞涩的从大舅身后走出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呆了，哭笑不得。


    大舅虽然败光了家里的积蓄，却找到了一生的归宿，而且还结识了一大帮的朋友。


    他能搞到重卡跑运输，就是这些朋友出的力，也算有得有失。


    他当年高考失利，就是大舅开导他，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大舅的话。


    高考算什么，我相信你是不想考。去做你喜欢做的事，让别人看看你的能力！


    结果他没有大舅的洒脱，还是按照母亲的意愿复读了一年，上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破一本。


    从语言魅力上来说，大舅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这本是好事，此时却让他直冒冷汗。万一父亲真的被说服，两家都要一起完蛋。他苦心逃避的命运陷阱，不能离了一个漩涡，又被另一个卷进去。


    除却自己家，就是大舅未来的命运，他也要努力去改变。


    捋了捋自己关于西店木材业的记忆，郑凡推着自行车走进了家里。


    “爸妈，大舅，舅妈。”


    “恩。”大舅点点头，继续开始给爸妈讲道理。


    “听你妈说你去玩了？不容易嘛，也知道玩了。去了哪里玩啊？”舅母是个脾气很温和的女人，郑凡每次见到她，都很难和为了爱情宁愿和家里脱离关系的刚烈女子联系在一起。


    郑凡将自行车放好，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去了一个同学家开的木材厂里去玩了，不过他们家好像气氛不对。”


    “木材厂？你有同学家开木材厂？”郑凡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大舅的注意，回过头来好奇的询问。


    他现在开木材厂还处于筹划阶段，仅仅是个想法，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虽然他有几个朋友在这个行业，也都是些半吊子，半懂不懂。如果能和小凡的同学家搭上关系，对自己开木材厂肯定大有帮助。


    “是的，叫什么鑫源木材。”


    “鑫源！”大舅眼前一亮，“那是西店除了胜阳，能排进前三的木材厂！你有没有那个同学的联系方式，他们家的地址你还记不记得？”


    看到大舅迫不及待的表情，郑凡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自己上一世，不是因为某个博物馆工程需要木材，和胜阳打上了交道，他也不会无意了解到西店木业的一些历史，更不会了解到鑫源木业，这个所谓的西店龙头木业之一的大企业，会因为产品堆积，导致资金链断裂，最终严重亏损破产。鑫源的破产，正是西店木业圈产生多诺米骨牌亏损反应的开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鑫源内部问题的出现，就是在今年的夏天，至于时间他记不太清了，总之最迟也不会到九月开学。


    而十年后同学聚会上，他也无意得知了，曾经隔壁班的一个同届同学，正是鑫源木业厂长的子女。只不过鑫源木业老板为人低调，本身是农民出身，外加上业务繁忙，才把自己的儿子丢到了农村。


    一切的巧合，凑出这个半真半假的谎话。


    郑凡没有立刻回答大舅的问题，在心里组织了语言后，才说，“要也没用了，他们家好像很快就要搬家。”


    “搬家？难道买新房子了？”大舅心里疑惑，不过还是摆手说，“这个无所谓，就是一天的事，你提前给你那同学打个电话，就说你大舅要请他们吃饭。”


    “他们家只怕没时间哦，我们本来说好在他家吃晚饭的，都被赶了出来。他们家好像要破产了。”郑凡突然小声的说道，所有人大吃一惊。


    “什么破产，你说清楚，把你知道的一点不漏的全说出来。”


    父亲原本对投资开厂已经有些意动，不过他本身是个很谨慎的人，自己的话估计让他再次警惕起来。


    “我好像听到什么产品堆积，只要胜阳，已经凑不出钱发工资什么的。场外面停了好多车，出来的人都很凶。就像那叔叔欠他们钱似的。”


    “大哥。”父亲郑思连震惊的抬起头，对上大舅**同样满是不可思议的眼睛，大舅急忙问：“小凡，你是不是听错了。”


    郑凡摇摇头。


    “他哪里懂得什么叫产品堆积，绝对鑫源出了问题。我看现在这木材厂的水很深，你想想，周围倒有多少个厂子了。我总觉得人多了，心里不安。要不我们再等等，等到九月份的时候，如果没出什么幺蛾子，我就跟你干。”


    大舅脸色阴晴不定，在这种问题上，他没有怀疑郑凡说谎的可能性，毕竟一个初中生，不是亲自听来，如何能说出这种话。他也没有任何动机，编出这个谎话来骗他。如果鑫源真的出了问题，那木材行业还真的不能贸然进去。


    “那行，就等一个月。我先深入了解一下鑫源的情况，探探一些老板的口气。不过商机不等人，这要只是鑫源自己的问题，不是这个行业的问题的话，到时候你可跑不了副厂长去当！”


    大舅没有留在家里吃饭，他就是那种风风火火的人，郑凡的话让他完全没了闲聊的兴趣，骑着摩托车带着舅母疾驰而去。


    “哎，厂子哪是这么好开的，今天书记又去刘老四家要钱去了，他哪里有钱给？”父亲送走了大舅，坐在堂屋里抽着烟，无奈的摇摇头。


    “大哥就是那脾气，想到什么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在一旁打着毛线衣，这些事情，她从来不插手，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说一句，或是安慰或是批评。


    “刘老四，是那个承包梨园的外乡人？”郑凡刚想走进屋子，就被父亲口中吐出的一个名字给吸引了，顿时心头一跳。


    “恩，就是他。这些年承包了我们村子的梨园，原本赚了不少钱。结果这些年梨子越来越便宜，前几年赚的钱又倒贴进去了。就是因为这刘老四这些年的经历，我才对开木材厂有些不放心啊。说来今天，你大舅能没和我死磕到底，还是你的功劳。”郑思连吐了口烟，让郑凡心情复杂，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个本分的老农民，自从自己买分上了高中，他一口气多承包了好几亩地，一头扎进土地里，累死累活的供自己上学，直到七年后自己毕业，他才松了口气，可身子也累出了毛病。


    但现在看来，父亲也很聪明，甚至有些商业嗅觉，只不过生活把重重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身子上，他再也没有精力做其他的事情，才会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


    郑凡听到刘老四这三个字后，心思再度起伏，在他记忆里，似乎要到下年梨园才会出问题，承包人交不出承包费，导致村委会强行收回梨园，并被当时的村委书记的弟弟承包下来，造就了陈桥村几十年来最有钱的家族。


    听父亲的口气，梨园问题已经摆到了明面上，难道自己这只蝴蝶，竟也煽动了梨园的的命运轨迹？


    郑凡回到房间里，把琢磨了好多天的眉公墓挖掘事故解决方案塞进了一堆书里。孟威是个聪明人，自己既然提了醒，这些东西就不一定能用到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母亲早早就给自己买好的旅行箱，思绪回到上一世的高中生活。


    由于加分导致的分班问题，他很可能不会再遇到曾经的同学，崭新的人生轨迹，将在两个月后拉开序幕。


    只是这个暑假，真的要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