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武场竞技竞风流
3个月前 作者: 司马紫烟
长安市上,今天有一场盛会,是辅国公李府和翼国公秦府的家将们角逐冠军的日子。
由于朝中连连大丧,先是上皇高祖薨于宫中,接着一年后,又是皇后长孙氏薨;今天下诏,禁止娱乐三年,所以把长安市上一切的游乐活动都停止了,这在好嬉好游的长安居人而言,是件很难过的事。
国家礼制不能违,但闻居终日,无所事事,却也难堪,尤其是那些国公子弟们,平时热闹惯了,一旦受了拘束,就更为无聊,闷得发慌之下,就想出这个变相的发泄方法。唐室的天下是打出来的,代隋而起,平定了三十六路反王,一绕江山,全是靠着武臣。
虽然太宗贞观皇帝在天下安定后,崇尚文治,重用文臣以治国,但武臣们依然是朝延中的重枢要臣,昔日有战功的,大都晋封为国公,身居要职,他们的子弟,也就成为长安市上新兴的贵族。
游乐既在禁止之例,大家都转往武事上动脑筋,于是就有了竞技这个花样,起初只是让家将们比比拳,相扑为胜,赌些小采头,后来范围扩大,渐及兵刃,赌注也越来越大,各自争聘高手来助阵,一则为了争胜,二则也是为了争个面子。至于输点钱,他们倒不放在心上。
他们的父兄们因为本身就是武将出身,对子弟人等肯专心武技,勤习武功,自是十分赞成,虽然也知道涉及赌博的事,但总比斗鸡走狗的无聊活动强,甚至于连皇帝也对此颇为赞同,更加长了他们的兴致。
今年是第三年,竞技越办越大,参加的府弟也越来越多,次第角逐淘汰,只剩下最强的两家决赛,这也是竞技的高潮,所以大家都来凑热闹,不仅是每家府第的眷属都出来观礼,听说连太宗皇帝都可能微服私临观赏,这就更刺激人心了。
太宗贞观皇帝五十余岁了,早岁驰聘疆场,建下了绝代伟功,深以为傲,现在虽已不抡刀枪了,但是对技击战斗,仍然是十分有兴趣的。
知道皇帝可能会来,大家更起劲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皇帝有个毛病寡人有疾见不得漂亮的女人,只要他看中了一个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弄上手。
许多自认有些姿色的宦家千金,都刻意地打扮自己,虽说在国丧期间,禁止太艳丽的穿着打扮,但是淡妆素衣,仍然是有很多方法可以装扮自己的,一旦若能在这个老风流的心中留下印象,那就是一世的富贵了。
当然,那些显宦门第的眷属不作此想的。她们的身家已经够高了,被皇帝看中,也不可能有更多的好处。再者,她们有很多人已经见过皇帝,以前没有引起皇帝的太多注意,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例外。皇帝虽然好色,但是眼光很高,宫中已多佳丽,非绝色天香,他不会轻易上眼的,不过她们还是刻意地打扮了来赴会。
不是为了峨眉朝至尊,而是为了这一天,长安市上出色的少年儿郎都来到了,她们希望能挑到一个如意的儿郎,交到一两个知心着意的朋友。
所以这一天小技场中,人山人海,把竞技场围成一个大圆圈,前面是各家大宅第的帐幕,是供那些贵妇们列席观赏的,每家只分配到丈来宽的一小间,帐前插着高竿,树起了各家国公的旗旌,这是贵族的身份的标志。
旗门两边是秦李二府的大帐,这是他们的特权,冠亚军的决斗者可以占有一个较大的范围。
辅国公李靖外征吐谷浑未返,大帐中是由他的世子李存忠主持。翼国公的大帐则是则翼公秦叔宝亲自主持,可见他们对这一战的重视。
战鼓雷动,号角齐鸣,双方竞技的健儿们出列了,竞技的项目开始了,首先是射箭。
两方各出十人,靶设两百步,每人射三支箭,然后计算靶上红心的箭数以为胜负。
那些箭手们各自站在自己的界线上,听见司令的鼓声开始后,各自捧矢控弦,发箭出去!
事先已经检查过,每人的囊中准带三支箭,鼓止箭停,然后由军士们把靶子抬过来验靶。
担任仲裁的谏议大夫魏徵,他的立场最公正,不会偏袒哪一方。李秦两家本来是好朋友,却因为三年的竞技而略有意气,竭尽能力,苦练门下以求胜,所以今天的竞技已大有可观。
仲裁人亲自检靶,而两面靶上都是密密地叉着箭,证明那些箭手的射技惊人,每矢都中的。
首先检查的是秦府的靶子,魏谏议亲自一枝枝地把红心上的箭拔下来,逐一检数,然后宣布道:“三十支!”
“哇!”四周爆出如雷的掌声和惊呼,十名射手,每人三射,居然没有一次落空,这是何等的精湛射技!
辅公第的代表们却端然而坐,脸上还带着充满自信的微笑,虽然他们的对手全数射中,但他们有信念不会输。
魏徵又去检查辅公第的靶子,然后也宣布:“三十!”喝采声更响亮了,双方不分上下,这是何等令人振奋的
事实,仲裁人正待宣布一局平手。
辅公世子李存忠出列请求道:“射程太近,未能尽挥射技,请准将靶移到三百步,再较一次!”
两百步已是较射的最远距离,再远就不易取准了,李存忠提出于长距离再较,是不合情理的,但是他既已提出,秦府就不能示弱,秦叔宝的世子秦怀玉也出列道:“舍间也希望再较一次,以定胜负,历年较射,辅公府都是独上鳖头,故而舍间的儿郎们发奋练射,希望有一天能跟辅公麾下健儿一较身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言下之意,好似准备已久,要别别苗头的。
魏徵道:“既然双方都不反对,那就准如所请,再较一次!”
箭靶移到三百步,远远看去,只有一个小方块了,红心更是豆大的一点,却难不倒这些身手特异的健儿们,他们换了更大的弓,更长的箭,然后在如雷的金鼓声中,每人又发了三箭!
这次光验辅公第的靶子,报出成绩后,几乎令全场都疯狂了,因为他们又得到了一个满堂红三十发全中。
秦怀玉听见成绩宣布后,神情略有不安,他没想到对方的射技训练如此精长,直到他们自己的成绩宣布后,他才放心地去了,因为他们也是得到了满分三十发!
这时真正疯狂的是四周的观众,他们不断地欢呼叫好,为双方优异的表现而喝采!
由正中的司令台上,跑下两名便服打扮的年轻人,不男不女,走路扭扭捏捏,不过动作还很快,每人捧着一个盘子,里面排着一堆黄澄澄的金锭,对魏徵低声说了一番,魏徵也恭身肃立而候。
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少年人的身份,他们是皇帝身伴的贴身内侍,专门侍奉皇帝的起居,他们下来,必然是皇帝颁发了赏赐。
果然魏徵稍后大声地宣布了:“双方射技精湛,堪称一时并生瑜亮,圣上十分欣慰,每人赏赐赤金一锭,并颁旨不必再较,射技部分,由双方并列魁首!”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双方的主持人也满意了,而且皇帝有了话,他们也不便再提出要求较了。
秦怀玉和李存忠各率了自己的家将们,向台上敬礼叩谢赏赐,欢欢喜喜的回到了自己的大帐。
第二局是比赛骑术,这一阵由辅公府略略占光。因为辅国公李靖正任兵马大元帅,出征吐谷浑大捷,吐谷浑的颉利可汗已递了降表,大军正在班师途中。他们在吐谷浑俘获了大批的战马,都是极为优秀的良驹,李存忠为了要争取胜利,特遣急足,西下迎接,挑了二十多匹最佳的良驹回来,这是他家的特权,别人无从知道,因为他做得极为机密,何况就是知道了也无从干涉。
李存忠很有心计,前几天,他都是以府中所豢的良马出赛,那些马自然也很不错,但不如这一批战马突出,秦府的马在长安市上是很有名的,因为秦叔宝早岁行道江湖,以一匹黄骠马而驰誉江湖,现在显达册封了国公,府中更是良马成群。
骑术这一项,秦府本来是稳操胜拳的,却没有想到被那一批密藏的战驹比了下来,虽是相差极微,但输就是输了,这使得秦叔宝感到很没面子,他把希望寄在下一场上。
第三场是决定性的关键,前面场已经一平一负,秦府最多只能争到平手,那已经很委屈了,因为三年来的比赛,秦府一直是夺魁的。
对这一阵,秦叔宝很有把握,他们下有三名高手,历年打遍长安无敌手。
三剑客之一是他的儿子秦怀玉,从小就受技击的训练,除了家传的流金锏法外,又得表叔罗成的罗家枪法,他本身得尚公主,跟宫廷中的护卫剑术教师勤习,兼得各家之长,武艺之精,当世不作第二人想。
观众们也十分兴奋,因为这是最刺激一场。
翼公府推出的代表仍然是以秦怀玉为首的三剑客,辅公府派出了三名代表。其中一个很年轻,是个新面孔,叫张士远,扭据说是辅国公夫人张出尘的侄子。
张出尘是唐朝很有名的女人,隋时曾为丞相杨素的侍儿,看中李靖的人才,寅夜私奔,又跟当时最有名的神龙剑客虬髯客结拜为兄妹。(请看风尘三侠)
今上李世民为世子,追随高祖李渊打天下时,邀得李靖为助,张仲坚当时的势力尚优于唐公,张仲坚因为友情亲谊之故,又自审理国之才不如世民才把天下相让,将所属的势力送给了唐室,因此才使唐室以绝对优势而一统天下。所以唐室对三原李靖一直是非常尊敬,李靖被封为一等辅国公,在国公中,地位也是最高的。
当然,李世民对李靖也不无顾忌,因为天下底定后,那些将领们身居显位,却将兵权都交了出来,只有李靖仍然掌握着一支雄厚的兵力,因为李靖所领的部属,都是虬髯客当年借来的旧部,当时就有个约定,除了李靖之外,他们不服任何人指挥。
李世民很想削弱李靖的军权,苦于不得其计,只有大事武功,征伐边境的蛮族小邦,派李靖去打仗,想在不断的征战中去消耗李靖的兵力。
李靖这个人也绝,他有领军的天才,而无并吞天下的野心,对每一次征战都欣然从命。
他的兵也真能打,每次征战都是大捷而回,兵力未见损耗,反而日见其壮,因此李世民这个削军的计划仍然一时难以见效。不过李世民毕竟是个忠厚的人,对于这些创天下的功臣,仍是非常的忠厚,他更明白李靖不会背叛自己,但在心理上,他总想压一压李靖,所以在这次的竞技会上,他明摆着支持翼公府。
秦怀玉率着两名剑客出场,他立刻就摆出宫中的一尊玉雕佛像,声明是要送给击剑冠军,还有一方御笔赐的“天下第一剑”匾颇。
这一来,使得竞技的冠军变得不重要了,御笔钦赐的“天下第一剑”,那是何等的尊荣。
但谁也明白,这是皇帝为捧他自己女婿而作的安排,秦怀玉剑技无双,是公认的事实。
秦怀玉也顾具自雄,按剑向四周欢呼的人潮致意。他是当朝的驸马,谁又不争相奉承呢。有许多宫中的贵妇和大户人家的女儿,都出来向他献花,把带来的花圈,套在他的颈子上。
皇帝看得十分开心,笑着向魏徵道:“这小子倒是很有女人缘,居然有这么多的美女向他献殷勤,连孤的嫔妃们都不例外,孤在宫中也不如他受欢迎呢!”
魏徵也笑道:“英雄出少年,世子毕竟是年轻,圣上莫非也有意思吃女婿的醋?”
他们君臣之间,平时相得是十分和谐的,不免开开玩笑,皇帝也喜欢这一套,不过这也要够身份的大臣才能如
此,魏徵就是够身份的一个,他是皇帝的畏友,主持朝政谏议,正直无私,王公重臣,对他也畏敬三分。
皇帝哈哈大笑道:“朕不会如此小气,倒是朕的宝贝女儿,恐怕不太高兴了,你看她正噘着嘴呢……”
公主也坐在皇帝一起,立刻就向皇帝撒娇闹不依道:“父皇最偏心了,那尊玉佛,女儿已经要了多次了,父皇都舍不得赏赐,今天却拿出来赏给女婿了!”
那尊玉佛高有三尺,是通体的一块整碧玉雕成,晶澈无瑕,的确是件价值连成的奇珍。
皇帝笑道:“给女婿不等于是给你吗?你们小两口子还分什么家!”
“那可不见得,父皇别忘了这是竞技的奖品,不是御赐的赏品,受者可以自行作主送给别人的!”
皇帝道:“难道怀玉得到了之后,还会送给别人吗?”
“这可不一定,长安市上的狐狸精多得很,他还经常拿了我的东西去送给别的女人呢!”
皇帝道:“这小子也如此风流吗?”
公主道:“大唐的君臣都是风流出了名的,连您这个做岳父的都不例外,还能怪做女婿的不跟着学样吗?”
皇帝哈哈大笑道:“这可怪不了我,做老子的只能给你找个好女婿,至于如何抓住丈夫,那可是你自己的事,我这皇帝丈人也干涉不了。你一定要朕帮忙,朕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他绑了砍头,你舍得吗?”
公主缠住皇帝撒娇,皇帝乐得哈哈大笑,这是他最喜欢的调调儿,他虽已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就是缺少这种天伦戏谑之乐。
秦怀玉是个很规矩的男人,不会那么混帐,公主也是故意说着逗老父开心,不过他们父女都对秦怀玉抱着十分的信心,相信这“天下第一剑”必将是秦怀玉无疑!
不仅皇帝父女如此,四周的观众们也是如此,两家对垒,局外的人也都是互相下采,博那一家胜,前两场,双方所得的赌注是秋色平分。
只有这一场,搏翼公府夺魁的注率是十比一,肯冒险一搏辅公府的人还是不多。
所以张士远跟其他两名武士出列时,所受到的采声就很冷落了,只有辅公府的自己人起劲而已。
忽然,场中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少女跑出来,在张士远的脖子上套了一个花圈,而且还双手勾住了张士远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后,才跑回帐篷中去了。
这件事并不出奇,秦怀玉出场时,不知道有多少女郎出来向他献花、献吻以表倾慕,也表示支持,预祝胜利。
离奇的是辅国公府的代表被认为输定了的,居然也有人出来表示支持,而且那女郎美艳无比,身材婀娜。
皇帝在上面看见了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儿?”
公主哼了一声道:“应国公武家的二妹,小名叫武媚儿,外号叫狐媚儿,是有名的狐狸精,今年才十五岁,家里整天都是男人进进出出的!”
皇帝笑着道:“武元爽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朕倒是不知道,他们的年纪相差很大呀!”
公主道:“老国公的元配相里氏生了两个儿子后身故,继室杨氏又生了三个女儿。老国公过世后,由长子武元爽承受爵位,对几个妹妹就管束不住了,尤其是这个老二,从十三岁就招蜂引蝶,不知结交了多少浮浪子弟!”
皇帝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女孩子实在长得撩人!”
公主道:“父皇可是动了心,想把她接进宫里?那可千万使不得,这个女孩子很不安份,会把宫中闹得大乱的!”
皇帝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别胡说,她的年纪跟朕的孙女儿差不多大小,朕岂能如此为老不尊!”
公主笑道:“父皇找女人还管年纪吗?新进的苏贵妃才十七岁,父王召她进宫时,也是十五岁!”
皇帝道:“那不同,苏苏是你母后作主召进宫的,因为她懂得脉理,你母后又常闹病,要她进宫侍候!”
公主笑道:“进宫侍候,也不必收作贵妃呀!”
皇帝笑着道:“这可是你母后的意思,她说苏苏侍奉她很得力,又不能耽误人家青春,放出去嫁人又舍不得,只有叫我同封贵妃,也算是对她的一番酬劳!”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晚几年嫁人也不算晚,哪会耽误青春了,反正他是皇帝,怎么说怎么有理,公主也只是跟父亲开开玩笑,不会跟他认真辩这道理的。
何况这时决斗已经开始,两边府第中的六名代表,分成三对交手。
秦怀玉最轻松,才十几个回合,就把对方的剑击脱了手,首先得到了胜利。
他所率的两名剑客,于盛海也在三十个回合时,一剑刺中对手的手臂,使对手无力作战而失败。
翼公府的两名剑客已获胜,但第三名叫薛江的,却没有这么幸运,他遇上了张士远,两个人都是身高力壮,双剑交融时,不仅响声惊人,而且火星直冒,打得十分热闹,双方仍然不分胜负。
薛江开始烦燥了,他本以力雄见长,可是这小伙子的劲力不比他差,而余招狠拼,仍无力歇之象,反倒是薛江自己有点累了,他知道再不用精招求胜,自己就要落败了。
因此他一咬牙,举剑一招“野火烧天”,急撩出去,想荡开对方的剑后,急速换招,点向对方的咽喉,是一式很毒的扫式,志在杀死对方,竞技场上,虽是生死不论,但这种招式,仍是避免使用的,薛江是打急了才出此下策!
他一剑撩出时用了全力,是想磕开对方的剑,再借对方剑上的弹力发招的,所以看准了才发招,拦腰猛砍,对方也势必移剑招架的。
哪知一剑撩出,对方的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整整矮了半截,剑风掠腰而过,由于没了阻力,薛江的去势用得太急,把身形也带动了,身体凑了过去,忽感颈间一凉,张士远的身子又挺直了,长剑的剑刃点在他的咽喉间,没有深入,这是人家剑下留情,否则这一剑足可刺穿他的颈项。
薛江呆住了,司令台上的魏徵忙摇旗喊停,这一场胜负已分,辅公府赢了一场。
照情形而言,翼公府二胜一负,占先一筹。
秦怀玉对张士远开始有了新的注意,含笑道:“张公子剑术精奇,不知师承那一位高人?”
张士远也笑道:“不敢当附马谬奖,在下从未正式投师学艺,只是向一些名家好手们时相讨教,一得之幸,跟驸马是不能比的!”
“张公子太客气了。薛江是以气力见长,张公子跟他力拼百余招,一定是很吃力,是否需要休息一下呢?”
张士远淡然道:“休息倒不必了,在下向来在耐力上下功夫,倒还支持得住,只是有一点,那位薛大剑士不能光练劲力,在心性上还要下功夫。在今天这种场合中,使出那种凶毒的招式是不可以的!”
秦怀玉的脸上一红,薛江的凶招还没有使出,但精于剑道的人,自然明白他以后的变化与目的,这是赖不掉的,只有拱拱手道:“多谢指教,兄弟一定要他以后多磨练心性。其实平时他的风度是很好的,今天可能是因为久战兄台不下,有点发急了,才对张公子诸多失态!”
“一个剑手万不可有这种失态,弄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他仍是老气横秋,拉下脸来训人,秦怀玉的风度一直很好,含笑道:“张公子说得是,以前他从没输过,有点输不起,经过公子的教训后,他应该懂得谦冲了!”
人家一再认错接受批评,张士远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笑笑道:“下面是哪一位指教?”
于盛海道:“是在下,张公子的体力恢复了吗?”
张士远道:“平常我的人练剑对招,至少都在五百招以上,这点体力损耗不算什么!”
于盛海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快点开始吧,四周有几千观虞,圣上也在台上,我们不可要他们久等!”
双方向司令台上抱剑恭身,表示准备妥当,候令开始比试,魏徵用手一挥,第二度的决斗开始了!
于盛海的剑路跟薛江不同,他的个子比较小,剑走轻灵,完全以轻巧的身法,配合诡异的剑招,蹈隙出击,他看出张士远的身材较为高大,身形活动较为呆滞,想以动制静,这本是很高明的战术。
可是张士远却十分沉稳,判断极准,对那些乱眼的虚招根本不加理会,直到对方的招式有实了,他才出剑招架于盛海空自转了半天,自己急出了一身汗,对方却稳如磐石,一动也不动。
秦怀玉对两个人的战局十分关心,他就站在旁边观看,这时却深皱起眉头。他看得出,张士远但凭这一个稳字,已立于不败之境,于盛海是输定了,只不过在迟早之间。不过这样子拖下去,对自己是有好处的,一则可以多耗对方的体力,二则可以对张士远多作一番了解。
但秦怀玉是个心胸磊落的剑手,他希望求胜,却要胜得光明磊落,不屑仗着计或占便宜而得到胜利。
所以到了一百个回合时,他就开口叫道:“停!”
于盛海很听话,边忙收剑跳开了,倒是张士远问道:“胜负未定,驸马为何叫停了?”
秦怀玉道:“胜负虽未定,高下已分,不必再比了,这一场舍间认输,兄弟想让张公子省点时间,以便兄弟讨教下一场!”
张士远道:“驸马曲意相让,在下十分感激!”
言下之意是表示接受了,事实上也十分明显,于盛海已汗流浃背,喘息不已,张士远神定气闲,从容已极,高下分明。
秦怀玉道:“张兄的第二战根本没有用力,兄弟想也用不着休息了,就此开始第三战如何?”
张士远笑笑道:“多谢附马赐教!”
辅公府的人十分兴奋,擂鼓喧天以助阵,张士远连胜两场,将比数拉到二比二的平手,这一阵就是输了,也好看得多。
因为已经竞技,翼公府的三剑客都是第一阵就全胜,没有斗第二战的机会,张士远能击败两名剑客,已经是轰动长安的事。
至于对秦怀玉,谁也没指望他会胜,秦怀玉的剑术冠绝天下,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秦怀玉与张士远开始了。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双方各出精招,剑来剑往,杀得难分难解,在司令台上的皇帝都忘其所以,站起来大声叫好招。
这位皇帝倒很公平,不单为自己的女婿捧场,张士远有精招时,他也同样地叫好,因为他也是个很高明的剑手,在技击上的造诣很精,看得懂好坏。
到了五百招时,两人已决斗了将近一个时辰,两方仍是兴致勃勃,兀自不肯歇手。
司令台上却连连摇旗鸣金,是仲裁人宣布止手罢战。两个人虽然是在激战中,却没有混乱,一起收剑退后,双双来到司令台前。
秦怀玉道:“大夫,怎么下令止斗了?”
魏徼道:“我这仲裁人做不下去了,一颗心差点没跳到腔子外面来,不过下令止斗的却是圣上!”
“秦怀玉移目看向皇帝,皇帝也道:“你们两个人的剑技已臻化境,并称一时瑜亮,再斗下去,勉强分出个胜负也没多少意思。因为一场之失,只是疏忽而已,并不是剑技上有所不如。你们认为这个说法如何?”
张士远一恭身道:“陛下圣明,驸马剑技无双,实非草民所能比,只是勉强在支撑而已!”
皇帝笑道:“你也别客气了,怀玉若是真的能胜你或不如你,朕也不会叫停了,正因为你们两个不相上下,朕才判你们平手,并列冠军!”
张士远和秦怀玉同时恭身道:“谢谢陛下!”
皇帝道:“可是有一个问题,这奖品该给谁呢?”
张士远道:“奖品有两件,那‘天下第一剑’的匾额,草民不敢愧领,该是附马所得,草民求赐玉佛足矣!”
“天下第一剑”的匾额出自御笔,虽不值钱,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秦怀玉无论身份、地位、声名,都是张士远之上,这是很合理的分配。
皇帝也很高兴,亲自把玉佛捧起送给了张士远,他屈膝跪下,受奖之后,立刻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
但是他捧着玉佛,一直走到校场的东边一个小帐蓬中高声道:“有请应国公武二小姐!
武媚儿那艳绝人寰的姿容和身躯又出现在人前,张士远微一恭身,双手献上了玉佛,武媚儿大方地接了过来,在他的颊上一吻,造成了另一次的高潮。
竞技过去了,但是几天来,长安的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故事仍然是那天的一切经过。长安市上有几十万人,那天去参观竞技的,不过才几千人,靠着那几千人绘声绘影的描述与传播,变得更为戏剧化了。
被谈得最多的自然是张士远和武媚儿了,风流美艳的武媚儿本来就是大名人,现在则更为出名了。
但是传言中风头最健的是少年剑客张士远,他被形容成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才貌俊美,剑技无敌,与翼公府的驸马秦怀玉打成了平手,虽然他没有取得那方“天下第一剑”的匾额,但无形的,他也是“天下第一剑”。
尤其是他在得奖之后,竟把那尊价值连城的御赐玉佛,当众送给了武媚儿,这份出手,这份豪情,使张士远一夜之间,成了无数少女们梦中情人。很多人都暗自后悔,那天在出赛之先,不该把花圈送给了秦怀玉,白白地便宜了武媚儿那个狐狸精。
秦怀玉虽然也是美男子,而且本事也英雄了得,但是他已娶了公主,成了附马,不可能再对自己多加注意了。
张士远也忙得很,他一战成名,成了大名人之后,许多豪门巨室,争相结交,遣人送贴子到辅公府请他赴宴,却被他全部拒绝了。
这自然是很失礼的事,也得罪了不少人,辅国公世子李存忠逼得向人家道歉解释:“我这个表弟生来是疏野的性子,不解人情世故,他不肯赴宴,我也没办法,连家母都怕他不过!”
有人问他道:“令堂早岁流沛,听说都没有亲人了,怎么又跑出一个侄子来了,而且他是府上的家将……”
李存忠笑道:“这个表弟不是家母娘家的亲人,而是她老人家结义兄长的,家父母对廷坚舅舅十分尊敬,因为二老的事业,得廷坚舅舅的帮助太多了,故而对这个表弟十分宠爱。
挂名家将,只是便于他出面竞技而已,实际上他是名符其实的王子,舍间哪用得起这种家将!”
揭穿了张士远的身份,总算消了张士远拒宴的气,他的身份太不平凡了,自然有傲气,不喜欢一般应酬了。虬髯客已在海外余国自立为王,可是他在中原的影响力仍是很大的,连皇帝也惹不起。
被拒的是皇叔李道宗。寻常的人,李存忠也不必登门去道歉解释了,李道宗是高宗胞弟,一直追随着兄长办事,虽然没多大才干,但是李家的风水好,得了天下,他自然也成了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李道宗辈尊位高,偏偏气量小,李存忠不想得罪他,才去作了这份说明,也断了他的念着。
因为李道宗有个女儿,名列长安十大美人,正待字闺中,李道宗一心想招个才貌双全的女婿,多方物色,始终难得其选。
他本来还嫌张士远的身份太低,但是郡主对张士远十分欣赏,他才想降格以求,李靖的妻子张出尘被封国夫人,她的侄子也就差强人意了。现在知道了张士远的身份,他算是断了指望,虬髯客的儿子,自然不可能招赘上门为婿的,李道宗又只有一个女儿,舍不得遣女嫁远,这个念头只有打消了。
张士远这几天是很忙,他忙得在长安的歌台舞榭间追逐着酒色。长安声色是天下知名的,长安的歌妓以色艺冠绝全国,能歌善舞,个个貌美如花。
张士远在扶馀国中是王子,自不乏美女侍候,可是他来到中原之后,看到中原女子的肌肤细腻,婀娜多姿,那一种娇柔之态,却是海外艺女所不能比的。因此他尽情地享受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轻歌妙舞之中。
由于国丧将届满,市上各业已渐恢复,平康里的乐户们也慢慢热闹起来,张士远玩得很起劲,虬髯客在中原仍然有着许多生计营利的生意,足够供他大把地挥霍,因此张公子在平康里已是一个知名的豪客,哪家来了一个知名的姑娘,张公子一定第一个报到的。
陪着他玩的人,一个是辅公的小儿子李存仁,-个是鲁国公程知节的幼子程铁驹。
三个人年纪差不多,也都有一身不错的本事,他们都不带家将,为的是怕被人知道了身份,导致言官们的弹劾。
张士远自己不受限制,但李存仁和程铁驹多少还算是世家公子,要受国丧禁游限制的。
他们都是穿着便服,出入平康里巷,十分快乐。这天他们正在一家叫群芳阁的歌楼中寻欢,张士远最欣赏一个叫仙人的红歌妓,偏生她那天没有空,被两个先来的豪客包下去了。
张士远有点意兴索然,但是他仍然陪着李仁和程铁欢喝酒作乐,只是没有另外再叫一个来侍候而已。
程铁驹笑他道:“士远,看不出你倒是多情多义的,到了这种地方,还得守定一个人,仙仙不得闲,你另外叫一个人来乐乐有什么关系!”
张士远笑着摇摇头。
李存仁笑着道:“老程,你不明白表哥的心事,他哪里是为仙仙守义,这两天他到哪儿都不起劲,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个人!”
“谁?谁家的妞儿有这么大的魅力!”
“还会有谁?自然是武媚儿了。那天在校场两吻定情,就使得我们这位大英雄失魂落魄了!”
程铁驹笑道:“原来是那个小妖怪,这有什么思念头,那小妖怪大方得很,直接上门去找她好了!”
李存仁道:“谁说没去,我们去过两次了,都碰了钉子,武元爽很客气,亲自接见,可是我们说要拜访他的妹妹,他却推三阻四的,两次都说不在家!”
程铁驹道:“这老小子是什么意思?平常谁都可能上门找他家妹子约会,反倒跟你们端起驾子来了!”
李存仁道:“我们就是想不透这个道理。去年我们两个也去找过武媚儿,约她一起上终南山打猎,武元爽还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共游了三天才回来。这次表哥给了他家多大的面子,又把那么贵重的礼物送给了她,武元爽反倒拿跷起来了。”
程铁驹道:“武元爽是不敢拿跷的,他对我们这些世家公子上门,欢迎都来不及,武媚儿广阔交游,整天都是男朋友找上门,他正不胜其烦,恨不得快点找个适当人家,早点嫁掉算了,像士远这样的翩翩佳公子,又有这么大的名气,求都求不到,怎么还会往外推呢?我看一定是有原因!”
李存仁道:“我也晓得一定有特殊原因,可是就打听不出来,老程,你跟他家走动较勤,不妨打听一下!”
程铁驹想了一下笑道:“打听这个倒不难,昨天我还碰到了武瑛儿归甯,那妞儿在未嫁时,跟我有过一手儿,跑去问问她,一定会有着落的!”
张士远眉头一欣道:“老程,既有这重渊源,你就帮我去问一下看!”
程铁驹道:“我去问一声固无不可,但是你们可得帮我打架!”
张士远诧然问道:“问问事情也要打架吗?”
李存仁笑道:“武瑛儿在未嫁前也是大美人……”
程铁驹道:“她嫁人后也不丑呀!”
李存仁笑道:“我没说她嫁后变丑了,只是说嫁前的美人,人人都可欣赏,嫁人以后就不太方便。像老程跟武瑛儿,以前着实好过一阵,但后来武瑛儿嫁了宫门侍卫领班都兰察,那小子介上醋罐子,把老婆看得很紧,凡是野汉子上门,都要飨以老拳,老程就揍过两回了!”
程铁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去找武瑛儿叙叙旧而已,又不是真去偷他老婆,是他瞎紧张!”
张士远道:“这当然怪不了他,人家已经明花有主,你还上门去招惹,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李存仁笑道:“这事在长安可不新奇,很多贵妇人在外都有情夫,甚至于公然召了小白脸到家里来作乐的,女子嫁后,依然与婚前情人来往的也司空见惯!”
张士远一皱眉道:“长安的风气竟这么糟?”
李存仁道:“这也不是现在如此,从先隋炀帝时,就开始坏了的。他自己就乱七八糟,底下的臣子起而效之,渐渐已成风气。最重要的是长安历经数代帝都,世家特多,而世家女儿,礼教较疏,如嫁的丈夫地位势力不好者,放纵如故,夫家也不敢管,就形成了这种风气!”
“皇帝难道也不加整制吗?”
“皇帝怎么管?他自己就是个老风流,玄武门之变,他火并杀了齐王元吉,自残手足……”
张士远道:“这件事我听父亲说过,认为成大事业者,不能太顾全手足之义,所以他若不下手,建成和元吉就要除去他了,这不能怪他手狠!”
李存仁道:“玄武门之战,连我爹也参加了,他不干也由不得他,因为这关系到全体大家未来的前途,也不是由他一人作主的,那不去管他了。我要说的是他杀了元吉,却又看中了弟妇杨氏生得美貌,收进宫中为妃了,皇帝自己如此,还能管人家老婆偷人吗?”
张士远只有苦笑摇头,变转话题道:“老程,既有这种顾虑,你还是别去问了,那究竟不太好……”
程铁驹笑道:“都兰察要是真为吃醋而揍人,我倒是罢了。但这小子不是人,他的老婆照样偷人,他自己还把门守风呢。他的土司,皇室的几个宗亲经常到他家去跟他老婆鬼混,他沾沾自喜,不以为意,他不让我们这些无官无爵的人上门,是怕得罪了另外的那些贵宾!”
“真的吗?这小子也如此混帐?”李存仁愤然的问。
程铁驹道:“武瑛儿是怎么个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娶这个老婆,就是为了自己好升官发财,所以成婚不到三年,他从一个小侍卫爬到了侍卫统领,还不是靠他老婆的本事!”
“对这么一个混帐,我也想揍他两下子,走!老程,我们这就找武瑛儿去!”
“不过都兰察的拳脚工夫还真有两下子,我实在打不过他,你们不帮忙,我可不想上门讨揍去!”
李存仁笑道:“有我表兄弟在,还怕人揍了你不成?老程,你家传功夫怎么差到这个程度!”
程铁驹苦笑道:“我老子只有几招斧法还可取,拳脚上实在平常,那种打架,不会拿出刀枪真干的,所以我两次都被揍得脸青鼻肿的!”
李存仁少年气盛道:“这还像话?太瞧不起咱们哥儿们了。以前我还以为是你去调戏人家老婆,不便为你出头,现在知道人家只是瞧不起你,咱们还能吃这一套?走!现在就去!”
他领头要走,张士远还有点犹豫。
李存仁道:“表哥,你怎么那么扭扭捏捏的,我听娘说过舅舅的那些英雄事迹,何等豪放,你简直不像是他的儿子。”
张士远被两个拖出了门,骑马向西城行去,来到一处宅院前,马栏上已经拴着几头骏马了。
程铁驹道:“我没说错吧,这是李承乾的,他在都兰察的家里作乐呢!”
张士远道:“李承乾是谁?”
李存仁笑道:“你真是孤陋寡闻,李承乾是当今东宫太子,跟他老子一样,也是个好色鬼!”
张士远道:“那我们闯了去不太好吧?”
李存仁道:“你我两家还怕什么太子。你放心好了,别人不敢说,李承乾在这儿,我们闹上门去,他连面都不敢见,溜得比谁都快,更别说是出头打架了!”
“这是什么原故呢?”
“皇帝自己荒唐,却希望儿子做圣人,整天要他读书进德,他是溜出来玩的,要是闹了而干了起来,传到皇帝耳里,他受罪可就太大了。上次也是在平康里为了争风,跟尉迟家世子为争风而干了起来,尉迟敬德绑了儿子进宫请罪,皇帝连连道歉,把世子给放了,却把太子叫来,亲自执杖打屁股,结果一条腿打瘸了,以后走路都一拐一拐的。”
“皇帝有如此胸襟,倒是了不起!”
“那也是玄德摔阿斗,做个样子而已。皇帝知道唐室的江山,是靠着这批功臣们打下来的,所以力诫子弟,对功臣子弟要多加礼让,每逢宗亲跟功臣们有所争争执,总是宗亲们倒霉,所以今天咱们只要上门一闹,李承乾绝不敢跟我们冲突的!”
张士远知道这两个人都是长安通,哪些人不能惹,哪些事不能做,他们都清楚得很,因此笑笑道:“我是为你们提心,我自己才不在乎呢,闯下天大的祸,了不起拍手一走,你们却没如此轻松!”
程铁驹笑道:“我们没你自在,却也不是不敢闯祸,只是犯不着而已。真要闯了祸,我们的上人也还抗得起,尤其是存仁家,连皇帝都要顾忌几分呢!”
李存仁忙道:“铁驹,我爹最怕听这种话,你可别乱讲,他有个部将就因为有次公开对人说了这话,被他老人家知道了,立时处了死刑!”
程铁驹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他是为怕引起皇帝的猜忌,才变得如此的谨慎,不过皇帝有没有猜忌之心是谁都清楚的,别说你家手执全国一半兵权了,就是我爹的那些弟兄也一样,皇帝对他们手中握着兵也颇为顾忌,大家相约都交出来,可是为了防皇帝翻脸不认人,所以又把兵交给在远处的几个人掌握,对朝廷仍然形成一股牵制力量,这样才能保住大家的富贵!”
李存仁笑道:“这是大人们的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程铁驹笑道:“我老子是个大老粗,我大哥名字叫铁牛,脑筋也是一样的死笨,不会转弯的,家里面大小事情,我老子都要找我出个主意,所以任何情形都不瞒我。”
李存仁笑道:“难怪你敢到处闯祸了,原来你是有恃无恐,你老子少不了你呢,那咱们上门吵架去吧!”
说着三个人向门口行去,门口站着几个汉子,有人认得程铁驹,忙上前道:“程公子,今天我们家主人不在家,您改天再来吧!”
程铁驹笑道:“我知道他在家,门口还拴着太子殿下的玉龙马呢,太子在这儿,他还会不在场护卫吗?”
那人道:“程公子明白就好!”
程铁驹道:“但我偏就是不信邪,太子来这儿也不会找都兰察,他还不是来找武瑛儿的,他能来,我为何不能?”
那人被弄得十分难堪,但他却不敢得罪程铁驹,只得道:“程公子,你一定要进门,小的不敢擅专,是否接待你,小的去禀报家主人便是了!”
程铁驹道:“禀报什么,反正我今天是非见到武瑛儿不可,别看她现在是都兰察的老婆,论交情,我们可是认识在先,还要通报什么,我这就进去了!”
他排众直前,那人连忙相拦,但程铁驹一巴掌就把人推开了,另外几个大汉都涌了上来,这些人都是东宫侍卫,对程铁驹就没有那么客气,上前掳拳就打。
李存仁也加入了战围道:“要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兄弟,可没这么便宜,小爷也参加一个!”
他也是长安市上有名的惹祸精,这一加入战围,情势略为改观一点了,但那些侍卫的身手毕竟了得,比这两位小爷可高明多了,若不是顾忌看两人的身份特殊,早把二人打趴下了。”
就这样;两个人都挨了几下揍,李存仁叫道:“表哥,我们可都是为了你,你再不帮忙,就太不意思了!”
张士远虽然觉得他们二人迹近胡闹,但到了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前双拳一分,已经把两名大汉击退了,跟着进身双拳交错,不过才六七个照面,就把那五名大汉打得东倒西歪,卧地不起。
毕竟是名家伸手,不同凡响。
程铁驹这下子可神气了,昂着头道:“你们以为本公子还像上次一样,是来自找罪受的?这次公子爷可是带了打手来的……”
他正要闯进去,里面气急败坏地冲出来三个人,为头一个身材魁梧,厉声道:“程铁驹,你欺人太甚了!”
他一眼看见了李存仁,倒是怔了一怔,忙拱拱手道:“李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李存仁笑道:“都兰统领,我们是客客气气上门报名请见,找尊夫人只有几件事相询,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这几个人太混帐了,动手就打人……”
他倒是懂得恶人先告状,先把责任推到别人家头上,都兰察也只有干瞪眼了,太子承乾在此,事情可不能闹大,他只有忍气吞声地道:“这是敝人营中的几个小弟兄,不认识公子,多有冲撞,请多原谅!”
李存仁也不肯放松,他冷笑道:“统领,你也不必代人受过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这几个家伙都是东宫的,他们在此,那位东宫殿下也一定在,你把殿下请出来,我要问问他,为什么纵使手下人行凶?”
他是打蛇随棍上,都兰察却着了急,连忙道:“不!殿下不在这儿,这几位是我邀到家里来喝酒的!”
李存仁冷笑道:“你自己在里面喝酒享乐,却叫客人战在门口守卫,这岂是待客之道?
都兰察,你也别隐瞒了,谁还不知道谁,你趁早把太子请出来,给我一个交代!”
都兰察弄得十分为难,忽而门口闪出一片彩乐,一个盛装的丽人出来了,莺声呖呖地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铁驹呀!小程,你这就不对了,凭咱俩的交情,你也不能上门来找麻烦呀!”
程铁驹冷笑道:“我有那么大的胆子吗?我来找过你两次,就挨了你老公两次拳头,今天他更仗着东宫在这儿,让门上的人揍我,幸亏我今天还有朋友一起来,这位是辅国公的三公子,你该认识的,另外一位,我说出来,准保吓你一大跳……”
那丽人正是武瑛儿,她看了张士远一眼,失声道:“那不是在校场跟秦附马战成平手,立称天下第一剑的张公子吗?那可真是贵宾临门……”
她殷勤致礼,张士远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拱拱手道:“在下实在是有些许琐事来相烦夫人,烦请程兄引荐,冒昧唐突,深感不安!”
武瑛儿笑道:“哪里!哪里!贵客光临,请都请不到呢。这几天长安市上,不知有多少女孩儿渴思与公子一会,想不到这份光荣却落到我头上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邀客入内,都兰察知道对方是天下第-剑手后,也不敢谈打架了,这时又急急地向他老婆瞪眼睛。
武瑛儿道:“人家是来看我的,我带到自己的房里去招待,可与你没关系!”
这个女人实在是非常聪明的,她把客人带到她自己的私室,就可以避免跟太子李承乾见面了,也避免了彼此的难堪,都兰察吁了口气,不置可否地转头走了。
到了武瑛儿的香闺,程铁驹已经等不及要搂搂抱抱了,倒是李存仁拉住他道:“老程,你别忙着叙旧,先让士远把话问了再说!”
武瑛儿用眼一瞟张士远道:“张公子找我,一定是为了我妹子的的事儿!”
程铁驹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那天在校场上,媚儿独具慧眼,看中了张公子会胜,当众献吻,张公子果然英雄,勇夺武魁,又把那一尊举世所罕的异宝相赠,使我妹子感动不已,回家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李存仁道:“没那事儿。我这表哥对武媚儿可是一见钟情,我陪着他上你娘家去拜访两趟,你哥哥不是说她生病,就是说她不在家,分明是有心避不见客!”
武瑛儿叹了口气道:“她倒不是有心避不见客,而是身不由已,这也是那天惹的祸,她在校场这一公开亮相,被一个人看见了,颇为喜欢她,不让她见任何人了!”
张士远道:“那个人是谁?有这么混帐!”
武瑛儿道:“这人权力大着呢,我家也可是三等公的身份,对他却丝毫不敢得罪,眼睁睁地看他把人接走!”
“接走了!接到哪儿去了?”
武瑛儿道:“地方倒不远,只是关禁重重,寻常无人得见了,她被禁居在骊山长门!”
李存仁和程铁驹都啊了一声,只有张士远问道:“骊山长门,那是什么地方?”
程铁驹道:“士远,你还是风流才子呢,连长门都不知道了,长门就是汉代那个司马相如撰写的长门赋中所说的地方,也是所谓的冷宫!”
“原来是那个地方,可是武二小姐不是宫中的人,怎么会被转移那儿去呢?”
“她倒不是被关在那儿,而是被保护在那儿!”
“为什么要被保护在那儿?”
“你真傻,在那儿,自然是为了那个人出入方便,因为那儿究竟是宫中的一部分。但也不引人注意,因为现在国丧未满,皇帝也怕人说闲话!”
张士远到现在才算弄明白,原来武媚儿是被皇帝看中了而藏起来,不由得深为惆怅。
武瑛儿道:“我那妹子对张公子是一念情深,哭着说她永远忘不了你,只希望能跟你再见一面,真心地说两句话儿。她走时什么都没带,就带着你送她的那尊玉佛!”
李存仁笑道:“那原是皇帝送的,她又带回皇帝家了!”
武瑛儿白了他一眼道:“李公子,你可真没良心,我那妹子对张公子一片倾慕之情可不是假的!”
李存仁道:“我也知道不假,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长门在宫里,宫门一入深似海!”
武瑛儿道:“长门只是冷宫,只有几个老弱残兵守值,不会比这儿的门禁森严,你们有本事打进此地的门,难道还怕那儿不成?”
李存仁笑道:“那可不同。在这儿只是打架而已,闹到那儿,可是要杀头抄家的!”
张士远虽然得知武媚儿的消息,却没有什么兴奋之情,那等于是没有消息一样,甚至还更坏!
武瑛儿倒是很客气地款待他们,要招待他们吃酒,但张士远没心情,确是推辞了,还硬拉着程李二人告辞,回到了辅国公第,他也是闷闷不乐。
用过了晚饭,他早已回房休息去了,但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又起身带了剑,悄悄地出门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