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刀下留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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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刀下留人(下)


    夏完淳的思路无疑是一条理想之路，因为他设想的结局是皆大欢喜。可现实与梦想之间毕竟是有差距的，因为没有人喜欢被别人算计，哪怕你的本意是善良的。


    距离俞伯祥法场“刀下留人”一事已经过去了三天，王燃就象是忘了俞伯祥一案一样，根本就没再提过，安排的所有巡视活动照常进行，有了点空闲时间，还与张煌言等晋海军将领一起到品诗居捧场，根本没有夏完淳预料中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想向别人求助的意思。


    中计者轻松自如，施计者自然就会疑神疑鬼。


    熬过了三天之后，心中有鬼的祁彪佳等人决定主动出击…按行程，这位兵部尚书大人很快就要离开苏松赶往下一站了…临行前怎么也要留下个说法吧。


    “我的说法就是…”王燃微笑着对着来访的祁彪佳等人说道：“把俞伯祥一案交还给祁巡抚处理…”


    什么？祁彪佳三人面面相觑，就这么直接地把皮球踢回来了？不过想想这对王燃来说也是一个不坏的选择，这样做对他的名声是没什么好处，可坏处相较于做俞伯祥那道两难的选择题可少多了。


    可不管怎么说，王燃这样做显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祁彪佳和夏允彝还未来得及品出王燃的意图，夏完淳先开口说道：“贾大人，您这样做不太妥当吧…”


    夏完淳的意思是想用话扣住王燃，然后顺势提出自己的建议。


    可王燃却似乎误解了夏完淳的话，笑着说道：“我介入这件事本就未曾得到朝廷的允许，现退出也算是物归原主…但夏公子说的也很对，不管怎么说，我这样做确实给祁巡抚的声誉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给案件的工作也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王燃说着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写好了的奏折：“因此我将请求朝廷严厉处分我，起码要连降我三级！”


    “请罪折？”祁彪佳等人一下怔住了。


    王燃话说的很漂亮，奏折的内容重点突出了王燃对自己不懂装懂、事先不调研就干涉地方政务、妄图“以外行领导内行”的行为的深刻反省。


    可当祁彪佳等人看到奏折中无意点出的住址的泄漏、监斩官的晚点、围观群众的异常反应时等等“巧合”时，立刻面红耳赤…要说王燃没看出来这里面的圈套那真是活见鬼了。


    虽说这些“巧合”从法律上不足以证明就是祁彪佳等人捣鬼，祁彪佳和夏允彝却是非常明白，这份奏折只要交上去，他们不仅原来的计划泡汤，而且等于彻底得罪了这位朝廷贵，什么请求自降三级，明明是告诉大家“本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但夏完淳显然江湖经验不够，他再上前一步为自己的计划努力：“贾大人，我觉得这样做对您的名声有损…我有一个两全之策…”


    夏完淳刚说完，祁彪佳和夏允彝就觉得不妙…王燃既然把奏折拿给他们看，就说明这事还有转弯的余地，这个时候还摆出一付“你这样做不行，我有高招…”的姿态，只会把事情推向糟。


    果然，就听见王燃笑着打断夏完淳的话说道：“夏公子说得有道理，但我不能苟同…一个人做错了事，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至于名声，不我的考虑之列！”


    说着王燃转身拿过来一张告示，标题较之奏折让祁彪佳等人触目――“致祁彪佳大人及苏松全体人民的道歉信”。


    王燃笑着说道：“这件事我不仅会朝廷请罪，还要公开向祁大人和苏松全体老百姓道歉…几位大人可放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绝不会让别人替我背黑锅的…”


    祁彪佳三人全部呆住，奏折还好说，毕竟影响力小，可告示却会短时间内搞得沸沸扬扬…依照王燃的写法，只要有心人一宣传，大家都会明白是祁彪佳设立了种种圈套，想让王燃替他背黑锅。


    祁彪佳等人完全可以想的出来，王燃的支持者会对自己持多大的愤恨…前任礼部尚书钱谦益民间比自己有威望多了，可对上王燃，头一天还是人人敬重的文豪大员，第二天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奸贼。


    祁彪佳脸色土黄，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从他本心而言，他绝对是不想与王燃作对的。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王燃继续说道：“当然，对于这样一件伤害祁大人的名誉、伤害全苏松人民感情的事情绝不是道歉就可以弥补的。为补偿大家的精神损失，我准备捐五百万两银子给胜诉的一方，也就是说，如果你判俞伯祥胜，这五百万两银子就用于帮助那些没有田地的农奴，如果你判俞伯祥败，这五百万两银子就用于抚恤那些被打死的主人家属…几位大人完全可以放心…我虽然不能案子本身帮助大家，但我会自己大的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是弥补吗，明明是一记黑虎掏心，这么一大笔银子的刺激下，不论祁彪佳做出什么判决都必然会引起大规模的滔天巨浪。


    看着面无人色的祁彪佳等人，王燃微微一笑，喊来茗烟：“把这些告示贴出去，另外还要多准备一些，我们这一路都得贴…要让所有的人以我为鉴！以此事为鉴！”


    “千万不可！”祁彪佳等人再也顾不得别的，赶紧上前拦住了转身要走的茗烟，然后转身向着王燃深施一礼：“贾大人，我等错了，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得罪我？”王燃一脸的迷惑：“这是什么意思？”


    夏完淳也一咬牙跪地下：“贾大人，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要打要罚我都任了…但请听我一言，再作决断不迟…”反正他夏完淳对王燃执的是子侄之礼，跪下也无所谓，反倒是王燃有点风月不饶人的感慨


    “你是说，让我判了那俞伯祥死罪，然后再把他调入军队？”王燃好笑地看着夏完淳掀开的底牌说道。


    “对啊，这样一来对农奴、对主人、对法律还有对大人的名声都有了交待，顶多再由官府出面好好抚恤那些死者家属一下…”夏完淳说道：“这个办法对您根本不成问题，当初征召的特种大队成员不都是死囚吗？”


    原来这些家伙辛辛苦苦地布这个局拉自己进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其实说实话，王燃对夏完淳还是颇为欣赏的，不论从见识、勇气来说都是他这个年纪的佼佼者，而对祁彪佳和夏允彝也是好印象多于坏印象，依据《风月宝鉴》提供的材料，这两个人都可算是清廉能干之人。


    但管他们套自己的理由不含什么恶意，王燃还是决定好好震慑他们一番，借此江渐一带立威，毕竟苏松只是自己南巡的第一站，而且，不管怎么说，敢跟自己耍花招，就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重要的是，海军可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有人自投罗网当然是不能放过的。


    “我的部队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如果这次我收了俞伯祥，以后再碰到马伯祥，杨伯祥怎么办…都收了？我的部队干脆改成牢改营得了…”王燃直接否定了夏完淳的建议：“再者说，要是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谁还怕犯罪？反正有进军队这条后路摆那儿…我可以征召死囚，别人也可以，那岂不天下大乱了？”


    “可现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夏完淳虽然承认王燃的话有道理，但心里却还是有点不服气：“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没什么好办法，”王燃一摊手：“我要是有办法，还会把这个案子交还给祁大人吗？”


    祁彪佳和夏允彝都是老江湖，刚才就已经看出了王燃的“阴险”…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装的什么都不清楚，逼着自己认了半天的错…那脸上的愤怒与不可置信，让自己觉得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此时一听王燃的口气，便知道他其实是有了办法，赶紧站了起来：“还望大人赐教！”


    “我连别人骗我都看不出来，能有什么好办法？”王燃的话里仍然带出一份不满意。


    祁彪佳无奈的说道：“大人，如果您还不消气，我们也上一个请罪折…请求朝廷处分我们…”


    “这倒不用…”


    “那我们也苏松贴告示，向您承认错误，公开道歉…”夏允彝也说道。


    “这也不用…”


    “那我们也出五百万两银子赔偿您的精神损失…”


    “这个吗，倒可以考虑，”王燃笑了笑：“我个人就算了，海军现刚好缺这笔钱…”


    “可是大人，我们没这么多银子啊…”


    “这个问题，大家可以一起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