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醉话

3个月前 作者: 苏灵
    慕藉心里那个憋闷啊,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然而当着初卫和陈三媳妇的面,他却又不能多说。只能虎声虎气地怒道:“嚷什么嚷,老头子我还没聋!”


    又狠狠地剜了素素和初卫姐弟俩一眼,转身负手走了出去。


    素素出了一口积年的恶气,心情别提有多开心。转向一脸震愕的初卫,乐呵呵地解释道:“没事,老伯向来是这臭脾气,习惯就好。”


    “喔……”初卫讷讷地应了一声,便没往心里去。重又开开心心的,随素素出门。


    宴会安置在庄子中心的长街。整整一百桌,露天摆长龙,吃流水席――素素说了,要吃一整天,全庄的男女老少,想吃就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庄户们看见素素身边多了一位年轻俊俏的小生,自然是大感好奇,纷纷窃窃私语猜测此人是谁。


    素素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向大伙儿介绍初卫是她弟弟。只是,略去了“新科状元郎”和“即将迎娶太后侄女”之事。


    初卫温温含笑,安静地站在素素身旁,待素素介绍过,他便又谦和地四下朝年长者拱手见礼。


    庄户们一听这又是京城里来的贵家公子,顿时议论开了。只道京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出落的男男女女,个个都是模样俊俏,谈吐文雅。


    更有好事者,便趁机打趣陈三夫妇,“庄头,你家可还有女儿没有?”


    老实的陈三夫妇闹了个大红脸,杵在当场,只有连连摆手的份。陈三媳妇更是一眼接一眼地看向素素,直希望素素能道出真相,也好解了他们夫妇的围。


    素素暗自好笑,随他们闹去,转头却瞥了一眼默默在座、一副老头子扮相的慕藉。


    看到慕藉极为不自然的脸色。孤独地自斟自饮,素素顿时感觉到了“大仇得报”的痛快。心情好到不能更好,她便破例喝了几杯酒。


    殊不知,为了“少爷”百岁之隆重大事,陈三自是挑出了酒窖里最醇最绵柔的酒酿。


    毫无准备的素素。“区区几杯薄酒”下肚后。整个人便已觉昏昏沉沉。


    好在初卫早就知道她酒量不行,恐她酒后多言,早早地替她挡酒接场子。让她先带容宽回去休息。


    沉浸在热闹中的人群,端端的没有发现,素素走后,桌席上另有一个默默无声的人,也随即离开了位置――正是慕藉。


    慕藉并不了解素素的酒量。他们一共一起喝过两次酒,有一次喝醉了。而喝醉的人,是愁上心头的他。


    所以,当看见初卫和素素窃窃私语后,素素便先带容宽离席。慕藉根本想不到素素离席的原因。因着不放心,他便想跟过去看看。


    只是没想到,会听见素素对容宽说话。


    素素半醉半醒的,不想立即回屋,便抱着容宽去到河边散步。想吹吹风,先去去酒气。


    阳光普照。河水清澈,岸边石滩青草长,鸟语花香。


    也许是酒后不知忧愁的心态舒缓,又或许是因为这隔世相仿的场景刺激,素素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自己的亲人――魂牵梦绕的前世。属于她自己的亲人。


    时光仿佛回到那时年月。


    她挽着裤腿,光着脚丫,趟在溪水中,享受着夏日里难得的清凉舒爽。哥哥就趁她不注意时,从后面猛地撩起一掬溪水,划在她身上。


    她也不甘示弱,立即回身反击,从此与哥哥沉浸在打水仗的欢愉之中……那时候,他们都还年少,不知愁,没有恨。


    “其实我应该恨他的,是吧?如果不是因为他……”素素哑然一笑,兀自摇了摇头,“可是,真的恨不起来。没有杀身之仇,真的恨不起来。”


    静默。


    凝视河中欢快流淌的白水。


    水流碰到一处凸立的石头,一阵接一阵激起浪花。


    分明是通透无色的浪花,映着青草,映着褐石,映着耀阳,便泛出斑斓色彩,绚丽夺目。


    “其实这里也很好,是吧?”素素忽的一笑,对怀里容宽轻语道。


    那时候,为了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度假,需要花很大功夫。在这里,青山绿水随处可见。


    这样的世外桃源,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养老之所。


    陌上轻歌,鸡犬相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生活,是她夙兴夜寐的向往。


    如今,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全部实现了。


    人生足矣!


    素素喟然而笑,不由的站起身来,豪气万丈地直抒胸臆:“胡不归,胡不归?误入桃源一生醉――流连忘返呐!”长长地舒了口气,一解多年来始终郁结于心的一个心结。


    想开了,顿觉全身轻松。


    朝河里丢下一块石子,看水花溅起又落下,素素灿烂一笑,返身欲回自己的院子。


    走到大樟树下,便看到了背倚樟树的慕藉。


    素素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便安静的定定地站住。酒精上头,加之暖阳熏风,她隐有醉意,已然出现幻影,只觉慕藉一会儿是一个人,一会儿又是两个人。


    慕藉看着她隐泛潮红的面庞,和迷离的眼神,恍然惊觉她是醉了。不由的命令道:“你去歇着,宽儿交给孤。”


    只那口吻和语气,却是不知不觉的极为柔和。


    说着,伸手去接容宽。


    三月二十,秦阮茵再次上书房。因为以后的课堂不再限于室内,各位先生各有教学场地,为方便行拜师礼,所以才把大家都请到上书房。


    跪了又起,起了又跪如此行完五次礼,秦阮茵感觉自己的膝盖肯定红了。却不敢揉捏按抚。这是不尊敬先生的表现。小心翼翼地退到皇帝身后站直,一点松懈都不敢有。


    而且为了在范先生面前表现得好点,今日特地早早起来让冬珠仔细地收拾了仪容,搭配了些素雅适宜的首饰。借以表明自己也不是毫无美感之人。若是以后学画过程中艰难了点,先生千万要念在此人还有点美感的份上能耐心指导。


    几位先生相互寒暄了几句,皇帝又说了些拜托之类的话,整个仪式就算是完成了。秦阮茵辞别皇帝和其余几位先生后跟着布东赞先行离开。因为课表规定每月初二、初八、十四、二十、二十六这五日,秦阮茵需学习半日骑射。


    从上书房到马场的一路上,布东赞给秦阮茵大致讲了关于马的知识和选马最直接的技巧。今日的主要任务就是选一匹专属坐骑。以后都要与这匹马儿相互配合,与其说它是坐骑不如说是搭档,甚至是伙伴。秦阮茵听的格外仔细认真,生怕听漏了一句两句的,到时候胡乱选马可就坑苦自己了。


    皇家马场,早就有相应的马夫守在一边等候,见他们过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布东赞对他的殷勤置若罔闻,径直迈开大步往里走去。秦阮茵人小腿短跟不上他,眨眼功夫就落下一大截距离。布东赞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边上一排小爱屋示意她去那。秦阮茵走到爱屋边上知道这里是更衣的地方。屋子里冬珠早就在等着了,她是特意送骑服来的。两人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换好骑服。冬珠看着秦阮茵穿骑服的样子,直咯咯地笑,弄得秦阮茵满头雾水,“真有那么难看吗?”


    “不难看,就像是西北女子一样简洁干练,却比西北女子多了一份柔和的美,好看极了。”冬珠前后看了几遍,见衣裳都整齐了,才帮她把头发扎成束,团成发髻固定在脑后。“英姿飒爽,咱们公主真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怎么穿都好看。”说完又咯咯地笑起来。惹得秦阮茵也跟着心情明亮地笑起来。


    “你可有带多的衣裳来,要不要一起学骑马?”秦阮茵看见另一边还有一只没打开的包裹。


    冬珠急忙推辞,“奴婢还是在一边看着公主吧,等公主下了学再一起回去。”皇家马场里的马那可是御马,伺候马的马夫都是正四品的,自己一个从四品的宫女,怎么敢骑上去。


    秦阮茵没有想到这种等级差距,只当她是害怕骑在那么高的马背上,也就只好笑笑随她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想着布东赞那边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推门出去走到马场外沿。布东赞果然已经在那里,朝她招招手。等走进了他才沉声问到,“刚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现在我们去选马。”


    “记住了,先生。”一直以来秦阮茵对先生的态度都是十分恭敬的,哪怕眼前这个先生看上去是个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粗犷模样。


    本来心里还有点打鼓,但是想着刚才冬珠劝她的话,心里顿时就安定不少。冬珠说,“能当上御马的,哪匹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个顶个的血统纯正高贵,骨骼精良,这些都不必您再费神,您真真要挑的,不过是挑匹与您有缘的,性情温顺的罢了”。可是,如何才知道是否有缘呢?有了,待会儿就挑第一个朝我嘶鸣打招呼的!打定主意,心里不免又是一番自我感叹。前世今生,自己都还没有过如此这般随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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