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殿下又何必在意
3个月前 作者: 姬辛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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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笑风也被安全地包围在侍卫中间,望着天边被风卷动成各式各样的灰色云团,心下一沉再沉。
司马清风紧抿着唇,从一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有这么大的雷雨吗?”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么惊狂的雨势,难免不会吃惊。
“照理说,现在已经过了盛夏,也算是初冬了,会出现这么大变的天气,说起来也真是奇怪,看着雨势,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不如,就先在这里安顿下来,等到天渐变好了些再走吧,现在就是硬着上山,也难保不会出什么状况,殿下身贵,还望深思。”
如今都到大半个山了,要是中途停止,恐怕说出去,难保不招人闲话。
可是,这么大的雨,贸然上去的话,别说这山险石多的,就是万一出现个野兽什么的,怕也难以抵挡吧。
司马清风自然懂得其中利弊,毫不犹豫就传令下去,原地休顿!
雨势渐渐大起来,雷鸣电斧,阴沉的天空像垂下的一幕裹尸布,黑沉沉的,有些骇人。
云笑风抖落了衣襟上的雨点,用袖子抹了把脸,然后定定地坐会司马清风身边。
只见司马清风一脸郁色,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让人退却。
云笑风以为他是担忧这场大雨会耽误行程,然后落下误人口实的谣言,便要上前安慰了几句。
他也不搭人,只是点了点头,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雨连下了大半个白天,就连一向淡然的云笑风都有些坐不住了。
幕昏时分,雨势才见小了些,却还是不能继续行路。
春日下去吩咐,让侍卫们在此安营扎寨。
云笑风坐久了,就寻思着出去走走,见两三个侍卫围在一起面色憧憧,不免好奇:“怎么了?”
那些侍卫被吓了一跳,回头来见来人是她,才唏嘘了口气,忙不迭道:“公子,不满你说,我们今日带来的食物都放在马背上,现下马儿都跑了,雨势不见退,接下来生火煮食可怎么办啊?”
这倒是个问题!
只见云笑风拧紧了眉头思索着,“带了火折子吗?”
“带了,这荒山野岭的,就怕没个干净的柴火,食物也怕是觅啊。”说着,更是垮了张脸。
云笑风望着暮色黑沉的天,“我去和殿下说下,看看能有什么缓解的办法,你们去看看解下来的行李中还剩下什么有用的,什么棉絮软垫都留下来夜间避寒,其他的能烧火的,都拿出来烧火用吧,这里岩石巨大,应该会有碳石,你们先去找找看吧。”
见她这么心思缜密有条不紊的吩咐着,那些侍卫皆是张大了眼,惊诧难掩。
在他们眼里,这人也不过就是殿下一时兴起从湘竹馆里带回来的一个男倌,对于这类人,他们向来是不屑的,只是眼下听她如此从容不迫吩咐下令,那些人都不免侧目,齐齐道:“是!”
云笑风转身,一抹冷笑隐匿在嘴角边沿,他们的心思,她如何不懂?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眼下度过这一场大雨才是最迫在眉睫的!
“没有食物?”司马清风轻轻重复了一句。
岩缝中的点点雨丝穿透他的发,沿着发梢滴落下来,而他却浑然不觉般,整个人正襟危坐在原地,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他身外,与自己毫不相干!
云笑风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是!殿下看……”
“林大禽多,仅凭这一场无妄的雨势就能困得住本太子?”他哼笑了声,柔和的目光穿透层层乌云,“随本太子去打猎!”
云笑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司马清风已经起身了。
他整理了下衣袖,将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匕首交到云笑风手中,越过她头也不回道:“走!”
分明是柔和的动作,却隐含着一丝不可抗拒的胁迫,让她还来不及反应,手中就已经出现了那把匕首。
她眼眸动了动,反手将匕首收入袖中,转身追上司马清风的步伐。
春日刚将行李归类,就看见那冒着小雨朝外走去的两个人,连忙寻上去,“殿下!”
“公子,现在还在下雨,你和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云笑风无奈地摊开手,“你家殿下说要亲自去打猎,我只好追随去了。”
春日脸色一变,也顾不得礼节就拦上去,一下子跪倒在司马清风面前:“殿下不可!您为贵一国太子,这种粗活就交由下人们去干把,还请殿下回去。”
司马清风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绕开她走了。
“殿下!”
“本太子自有分寸!”
说完,也不顾春日的哀求,黑色身影渐渐消失在迷雾缭绕的大树林里。
云笑风扶额,他是自有分寸就是亲劳亲为,还要叫上自己一起卖力吃苦?
云笑风忽然想,他这算不算是考验自己,亦或者为难自己?
不过,现在说拒绝也不成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走了没几步,又回首对身后跪在雨地里的春日劝慰道:“别担心,殿下武艺高强,自保一定不成问题,再说,我现在可算是殿下的人了,自然也要首当其冲的。”
说完,便施展了轻功追赶着雾团中那黑色朦胧的身影。
因为是下雨天,路上湿泞泞的,走起路来极为困难,山间大雾弥漫,想要达到如履平地的速度,更是难上加难。
好在云笑风方向感还算不错,一路走来也还算利落。
只是,山间死寂一片,更别说什么兽嚎鸟鸣了。
就在云笑风有些气馁,一个黑色的东西迅速从她面前穿过去。
她眼睛一亮,竟然是山鸡?!
司马清风身形一顿,显然也没有错过。
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左右开弓,朝那只猎物追赶过去。
只听咯咯两声叫唤,一切便又回复到先前的宁静。
只见那只浑身乌黑的山鸡倒在地上,左翅膀上插着一把匕首,右翅膀上没有任何利刃,却也像凭空折断般,无力都垂落在地上。
云笑风走过去,拎着山鸡的爪子,正要拔匕首,就看见了右翅膀上那枚嵌入大半截的铜钱。
眼神动了动,将猎物拾回去。
一转身就看见司马清风凝重不安的面色,她暗暗好奇,能从司马清风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还真是难得。
不过,很快的,她就知道了原有。
整个让僵硬在原地,同样是凝重而略显苍白的脸色。
诡异的声响由远袭近,她耳朵动了动,每一次临近都让她脸色白下去几分。
等到声音越发清晰,似乎连脚下的山都抖落了几下。
两人眼神一动,像是有默契般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飞跃去。
不过,还没走几步,身后那东西像是通晓人性般,也加快了速度,朝着两人背后追去。
……
云笑风只觉眼前几道利刃飞刀,她飞快都朝后掠躲开,安全都停落在一棵枯树上,下一刻,就被眼前见到的那巨石般高大的黑色物体给震慑住了!
呆怔在原地,直到被不知何时越到身旁的司马清风拍了下肩膀才骤然回神。
竟然是只大猩猩?!
她很想笑,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太眷顾自己了,就算她要寻找猎物,也不用来这么庞大的一只吧?
现在说逃,恐怕也是空话了,只能拼死一搏,兴许还能侥幸重创下这只庞然巨物呢。
云笑风自我聊慰着,反观司马清风也是同样正色的表情,怕是也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两人相互视了眼,点了点头,就各自朝两边飞掠开去!
左右朝,司马清风攻上,云笑风专扫它下盘。
司马清风轻功出神入化,每次都是近距离搏击,然后又飞快避开,一招一险,每次都是擦着生死边沿线,看得人心惊胆战!
而云笑风身为天下四公子,武功招数也不会落人之后。
她心似浮云,身如飞燕。
细绵如绣花针的秋意雨丝落在她脸上,湿透了她的面,更衬出那一身倔强不屈的傲气。
而司马清风更是身若惊鸿,矫若游龙……一招一式无不干净利索!
一时间,双方谁也占不到对面的便宜。
就这样坚持了大半个时辰,云笑风体力有些堪不住,身形速度也缓慢了下来。
她握紧了匕首,心渐渐沉了下去。
任人宰割向来不是她的性格,总归要解决的,还不如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她身形一转,朝司马清风停落的那颗大树上跃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司马清风显然也明白了过来,有些按捺不住。
云笑风点头,“万物相克,都有相应的死穴,越是庞大的东西,死穴就越是明显。”
他眼神一动,偏过头来,思索道:“你是意思是……”
“刚才殿下攻击它上身,可曾遗漏过什么地方没有?”
她将下盘一一试探过,都没有发现那东西的死穴,那就只能说明是在上半身。
司马清风看着那一动不动好是有人的悟性原地镇守的东西,深思着,突然眼神一动,正色道:“眼睛!”
云笑风一喜:“好,那我先去试探试探,倘若是,殿下你在这里看准了机会就出手。”
她不待商量,横袖出匕首,鹏鸟展翅般俯身冲了上去。
等到他回神后,只看见那道如烟似幻的青色身影,在绵延秋雨中,在昏黄落幕下,像一只脱筝的线,绚丽而虚渺。
他漆黑双眸穿过风中飘卷的层层落叶,探过去。
似沉思……
云笑风捏着匕首,凭借着轻盈的身形巧妙躲开那东西的扑打,最后出袖,削铁如泥般下手又快又狠。
匕首深入黑洞大小的眼瞳,竟然活生生插进去一大半。
全身上下刀枪不入,反而这里一插就进,看来是死穴无疑了。
云笑风冷冷地勾起一抹笑。
只见那东西,被人戳了眼框子,体积庞大的身形朝后退了几步,每一步都带着地动山摇的巨力。
涎着污水的大口呜呜嚎叫起来,像是受到了重创。
就在此时她身后一个黑衣身影快速移动过去,拔出匕首,插入另一只眼睛。
这下,那东西两只眼睛都被戳瞎了,痛苦地哀鸣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它失控般朝扬起两只前爪,狂乱挥舞在空中。
整个身子朝云笑风那边飞扑过去。
一行一动,竟然毫不像它外形一样笨拙。
她险险躲开它,可是后背还是受了一爪,印痕清晰可见,火辣辣的疼。她咬紧了牙,飞快朝后退去。
退到一半,那庞然巨物就出现在她身侧,空中的血腥味刺激了它的体内残暴的杀戮。
伴随着一声戾气嘶鸣,那比熊掌还要宽厚上好几倍的手再度拍下来。
云笑风瞪大了眼,现在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生死一线,司马清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高出她半个头的身子挡在她身前。
“走――”他一掌聚力将她送出去。
云笑风瞳孔悚然放大。
“司马清风――”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树林里,黑沉的天边滚过一阵惊雷,雨,越下越大……
而她耳边随着那一掌拍下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耳边轰鸣着,好像有千万个声音在说话,又好像没有一道声响,她大脑空白一片。
他死了?
司马清风死了?
她以为,他会躲开,就算不能多开,也是有十足把握能安全脱身,却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冲上来,以以一己之身挡在她面前。
不过,现实却不容她多想,那东西好像知道自己已经解决掉一个,血液沸腾,好斗因子全部都被激发了出来,加上刚才被戳瞎双眼的怒恨,这一回更是像是要猛创云笑风一样,飞步朝她略来。
而云笑风现在孤身作战,虽然紧张却不慌张。
定了定神,拾起地上掉落的那把匕首,一边敏捷而迅猛闪躲着它的追击,另一边更是屏气凝神一眨也不眨等待着最佳机会。
她没有时间了,这将会是她最后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刚坚定下想法,机会便来了!
她左右后退,虚晃了几招,趁它扑身过去时,一个侧身飞掠上去,将全部力道聚集到了右手,狠狠朝第一道血洞补上一刀,手掌灌力,硬是将那匕首逼进它瞳孔,由脑后飞弹出。
那东西更是猛烈的挣扎起来,横臂扫木,整个身子无头苍蝇一般逃窜着。
云笑风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那窜离的庞然大物,没有要追的意思,只是忽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吼叫,她心底一个咯噔。
飞快上前去。
就在司马清风刚才被那东西一掌拍下去的地方,原有是有过天然的凹形,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却容不下那东西一根指头。
而司马清风正是凭借着那块儿凹形地势,险险躲过一劫。
此时,他衣衫染尘,略显落魄地支撑在地上,也像是费了不少力气,呼吸都有些絮乱了。
而那逃窜的东西,正笔直地立在他面前,一动也不动,而那另一只黑洞眼,不知何时却多了一块儿尖锐的石头。1ci27。
云笑风看看那东西,又看了看司马清风。
说不出心底什么感觉。
她转身捡起那把匕首,在袖子上拭擦干净上面的血迹,递到司马清风面前:“殿下,您的匕首。”
司马清风看着匕首却不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留着吧,防身。”
她迟疑在半空,心中苦笑,他这算是在施布恩情吗?
明知道那把匕首是自己身上唯一的武器,却毫不犹豫送给她;明知道她不过就是一个卑微的琴师,两个人只见不过只存在着相互利用的关系,却还要不顾生死来解救她。
只是为了对她施恩,让她记下这个人情,来日索回吗?
罢了,一个算欠,两个也算欠,总归是欠。
将匕首收入袖中,她扬眉一笑:“好。”
“回吧。”他走在前面,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小了,牛毛针丝般打在脸上,软绵绵的。
云笑风拾起刚才打下的那只山鸡,小跑了一段距离跟上他的步伐。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了,云笑风总觉得司马清风竟像是有意配合着她的步伐,要和自己并将而行一样。
每次当她小心翼翼拉开半步距离,下一步,司马清风已经调整好距离。
乌云渐渐散去,原本幕黑的天空,飘起了几朵洁白的云团,游动在火红的夕阳旁,带着暖意。
“你伸手不错,不愧是天下四公子,原本只是以为你只是一个琴师,或许充满了智慧有一身谋略,却没想到,面对这么一只庞然大物,你居然还能临危不惧。”
“殿下秒赞了,比起殿下,云九哪里敢拿出来献丑。”
“呵呵,你一向谦虚,本殿下发现越来越放不开你了。”
云笑风一顿。
司马清风先行一步,顿在她面前,萧然回首:“怎么了?”
她拢了拢耳发,“云九……只是觉得有些冷了。”
话罢,肩上就搭来一件外套,“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帮她整理着衣衫的手忽然一顿,云笑风还没怎么和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现在司马清风就站在她面前,还动作亲昵都帮她整理着衣衫,让她不由得压抑。
警觉到他的停顿,云笑风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他愣怔都将沾染了鲜血的手从她背后移前来,压抑着胸口渐渐升起的怒火:“你受伤了?!”
云笑风浑然不觉他的情绪,平静地点头,“那一爪,我速度过慢,正好受了下来,不过,只是皮外伤而已。”
司马清风一把扳过她身子,感觉胸口挤满一口气:“都染红整个背了,还说没事?”
“你在生气?”
云笑风微微纳闷,受伤的是自己,痛也是自己的事,他生什么气?
司马清风一改往日的谦谦君子的和善,劈头就是一阵咆哮:“你是猪啊,受伤了也不会说,身为男子,说出这话来很丢脸吗?你本就在湘竹院呆过的,难道还会顾忌这一层?”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
一抬头就对上她冷笑的眼,“是啊,我就是在湘竹院呆过,那又如何?湘竹院出来的就没有一个清倌又如何?受伤是我自己的事,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殿下,既然我都不放下心上,殿下又何必在意,若是觉得碍眼,大可不用看。”
说完就脱开他的手,抖落下那件衣服从他面前越过,离去。
他脸色一白,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地上那件长袍,一如他送出去的心意,被无情地丢弃。
胸口那团气乱窜着,上不去下不来,堵在喉间,差些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要说的,从来都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就想他说的,为什么自己会在意?会气恼?
……
春日没想到当她忧忧担心的太子殿下再度回来时,竟然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般,不仅头发松散了,就连衣服上也磨破了几道角。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会……”见了这般架势,她自然不可能往好的方向想。笑卫边风地。
司马清风挥手打断她,“回去再说。”
说完,错开了云笑风的身,兀自走在前面。
从殿下那里打探不出什么消息,自然将问题落到了云笑风身上,只见春日气鼓鼓地跳到她面前来,指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殿下怎么会这么狼狈?”
就算再大的雨夜不过落到全身是泥,衣角磨破的地步吧?
云笑风摇了摇头,望着司马清风的背影,若有所思:“雨大,路滑,你知道的,山路嘛,泥巴多,自然走起来就要费力些。”
春日咦了声,神凝道:“真的吗?”
云笑风笑而不语。
今天所发生的,只会是她和司马清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永远腐烂在她心底。
将山鸡塞进春日怀中,催促道:“快去做吃的吧,饿死了饿死了!”
春日嘴角一抽,“有那么饿吗?”
她身为一个女子,都还没喊饿呢,他一个大男子,竟然还好意思催饿了?
云笑风飞散的青丝挡住了半张脸,在雨后阳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丽。
狡黠一笑:“我饿自然还能忍着,不过……要是饿坏了殿下,啧啧……”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春日已经听懂她意思了,拉下脸,揉着怀中那只山鸡,愤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