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惠天的厚黑学

    若是换做以前，自己年轻气盛、狂妄大胆的时候，定然不会将这些蝼蚁们的目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却今非昔比，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不然，也不会用这么隐秘的办法来除掉这个逆子。


    老皇帝精明老辣的目光瞥向惠天，却是被惠天略带着从容笑意的眸子惊得浑身一震，忽然觉得这夜风中的寒意寸寸入骨，像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


    他一直以为这逆子不过是自己手里随意揉捏的小鱼，想要让他干涸而死，还是清蒸炖汤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今日他才骤然发觉，不知道何时这些自己为是的朝臣们，竟然对他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敬畏。


    想及此，他不仅狠狠的揉了揉自己浑浊的老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还是以往一样，被自己的皇威震慑的小虾米们。而那个被他打从眼里排斥的逆子，却仍旧是一副抿紧唇瓣，受尽委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难道刚才，是他看错了？老皇帝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丝怀疑，想想也是如此，这逆子自幼长在深山老林，紧接着又被送去了杀人不吐骨头的东沐国都城做了质子，虽说靠着几分美色勾引了东沐国的长公主，但想要赢得再多的威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许是他最近的神思太过焦略，一时间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这逆子想要继承他的衣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皇帝很快便恢复了以往那般威严令人胆寒的模样，将一双带着犀利眸光的老眼横扫向唐小仙，犹如睥睨天下蝼蚁般的低沉声音喝道：“这是我西夏国皇族的家事，外人不得随意插嘴！”


    老皇帝此时有些后悔不迭，不应该心神大乱让那东沐国的使臣钻了空子。现下收敛心神的老皇帝，自然是将自己又笼罩在了天子之威中，妄想以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喝止唐小仙的多管闲事。


    只是他的话音才落，就听的惠天隐隐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父皇此言差矣！且不说二皇兄府邸的大火是天灾还是人祸，单说有人胆敢刺杀儿臣，便已经不再是皇族家事。而是有关我西夏国传承的大事，试问若是二皇兄不幸身亡，儿臣也惨遭毒手，那父皇膝下还有哪个子嗣可以继承大统，统领我西夏国走向繁荣昌盛？”


    嘶……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被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这些朝臣看似浑浑噩噩，在平阳古城四季如春的滋润下醉生梦死，但只要是关乎他们的命运问题，便会立刻被放在首要位置。


    当时是，所有的大臣都忍不住愤然四顾，窃窃私语，那注意力早已经就不再那二皇子被烧成炭块的事情上了。


    “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想要我西夏国没有太子继承大统吗？”


    “太恶毒了，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大卸八块株连九族才可以！”


    “对对，没错！”


    被惠天如此四两拨千斤的将此事岔开，老皇帝与皇后上官凤险些憋屈的吐出一口老血，两双眼睛都暴突着死死地盯着，惠天那张令天地为之变色的正气浩然的俊彦。


    只是此时此刻还不是老皇帝与皇后娘娘吐血的时候，因为在惠天三言两语的刺激下，已经有多为朝中元老开始蠢蠢欲动，纷纷上前谏言道：“陛下，为了我西夏国的将来，还请陛下早日定夺太子人选！”


    有一就有二，这些生怕自己的好日子过到头的朝臣们，呼啦啦的跪在地上，义正言辞的恳切的望着老皇帝，几百人的声音汇成一股，大声的吼道：“请陛下立太子！请陛下立太子！”


    上官凤一张本就狼狈不堪的脸，像是涂满了墨汁，阴沉的快要冒出毒水了。她的美目中爆射出一道阴狠的光芒，狠狠的盯着那些谏言的大臣，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凌迟处死。


    这个时候要陛下立太子，不是明摆着是要推举这个小杂种吗？可怜她的儿子被烧成了炭块，此时更是生死不明，若不是想着将这个小杂种拖下水，她早就飞奔去守着自己的儿子了。


    可是她听来听去，事情竟然演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简直就是她的噩梦，她筹谋了一生，不过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让自己的儿子荣登大宝。无奈大儿子为争夺战功，战死沙场。二儿子现在又成了废人一个。她该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废物儿子力排众议，登上太子宝座？


    啊啊啊……上官凤恨得头痛欲裂，胸中有无数个理由想要脱口而出，却都被她狠狠的咬碎在了嘴里。那些能将这个小杂种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理由，同时也是带着极大的风险，若是使用不当，很可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凤于这一片混乱中，强大的理出了一个思绪，便是两个字‘隐忍’。一想到这两个字，她就觉得心口剧痛，想当年柔妃得宠，她这个皇后也是一贯的隐忍才会在暗处一击必杀，有了今日的辉煌。可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那柔妃居然是死而不僵，留下这个小杂种又来压制她。


    难道，她这一生便是要与那贱人争斗到底吗？上官凤双手紧紧的攥起，长长的凤仙花红指甲狠狠的扎进了肉心，却是咬着牙哼都不哼一声。


    老皇帝更是被这股犹如大海潮汐般不可逆挡的气势，震得倒退了数步。老脸上阵青阵白，嘴唇泛紫，龙息沉重，一如即将喷发的老巨龙。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也会遇上所谓的民意所向势不可挡。他以为这句话只是他年幼时父皇口中的一句惧怕之言，却不想在他即将老矣的时候，却是如此真实的表现在眼前。


    他目光中带着一股深意的看向惠天，却发觉他正负手而立于这片潮汐中，仿若那乘一叶扁舟仍旧能驾驭惊涛骇浪的巨擘，带着隆隆的天威气势，向他压倒性的欺来。


    事情的转变似乎早已经不在他这个皇帝的手中了，难道他下手还是晚了吗？让这个逆子一朝得势，便再也无法阻挡了。


    不知为何，老皇帝的心中竟升起了一股颓败之气。但好在，这些朝臣虽然逼迫他立即立储，可是也没有说必须是这个小杂种不可。既然他们不说，他便含混着应下来好了。等将运儿的伤治好了，再谈此事也不急。


    在这片大浪淘沙的洪潮中，老皇帝似乎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只是在他这侥幸的当口，忽然传来一声极为惊恐颤抖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老臣无用，二皇子殿下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这一声简直像是巨锤打在了琉璃瓦上，将老皇帝的侥幸与皇后娘娘的母爱之心，击打的粉身碎骨。


    皇后娘娘在第一时刻，便是嗷的一声嚎叫，疯也似的冲着那救治二皇子的玉辇上奔去。老皇帝更是急切的伸了伸手，像是想要拉着皇后，又像是要抓住虚空中的什么，最后却仅仅是失望乃至绝望的颓然叹了一口气。


    完了，一切都完了！老皇帝恨不得捶胸顿足，老天让他登上帝位几十载，享尽了天下至尊的殊荣，却是在最终让他老年丧子无人即位。


    老天，你太狠了！老皇帝捂住胸口身子连连晃了晃，禧路赶紧用力的支撑住老皇帝的身子，担忧的大叫一声：“陛下！”


    朝臣们早已经被这个变故吓得紧紧闭上了嘴巴，四周除了瑞王府传来大火熊熊燃烧的破风声，便再无任何声音。一双双担忧、惊愕、恐惧、甚至审度、猜度的目光，直接而大胆的看向老皇帝。


    这在平日里，是他们绝对不敢做的事情。可是此时，他们似乎也觉察出老皇帝老态。


    只是老皇帝却是用力的甩开禧路的搀扶，踉跄着几步奔到惠天的身前，一手指到惠天的面门上，咬着牙恨声说道：“你这逆子，好狠毒的心！”声音低沉压抑，似乎带着杜鹃啼血的悲鸣。


    所有的朝臣虽然看到了老皇帝的动作，但是被惠天高大挺拔的身影遮挡，却根本看不到老皇帝的表情，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瞬间湿了眼眶，对惠天的崇敬以及呼声立刻达到了沸点。


    惠天并没有因为老皇帝的恨意，立刻暴跳如雷，也没有一分的恼羞成怒。而是无比坦然的笑看着老皇帝，丰润的唇瓣轻轻微启，低沉的温润的声音响起，“比起父皇来，儿臣还差得远呢！”那眸光中的寒光一闪而过，取代的是一股浓浓的关爱之情。


    要论做戏，谁有黑心肝的惠天有本事？此一句话，就将老皇帝气的胸中怒意暴涨，眼眸中火花四溅，举起苍老的大手狠狠的向惠天击来。


    唐小仙站的离惠天最近，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她焦急的想要上前帮忙，却发觉惠天那诡异的兴奋表情，便又猛地止住了脚步。


    惠天似乎早就想到了他会如此，既不躲闪又不阻挡，只是坦然的带着一抹笑意，甚至还扬了扬眉毛挑衅的斜睨着老皇帝。


    老皇帝被他的挑衅气得七窍生烟，那一巴掌带着凌厉的气势，迅雷不及掩耳的击在了惠天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惠天的脸颊猛地侧到了一边。俊彦上闪过一抹委屈的，不可置信的光芒，而这幅受伤的表情却是被所有的朝臣看的清清楚楚。


    所有的大臣的心里都在这一刻被他这幅悲伤的表情所感染，甚至有些书生意气的老臣，竟然忍不住老脸涨红，咬着嘴唇不满的看向老皇帝。


    陛下难道是老糊涂了吗？他们虽然理解二皇子在皇帝的膝下承欢多年，肯定比这三皇子要得宠。可是他们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陛下就这么的偏心？想想三皇子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是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又被东沐国那群贼子们折磨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陛下不说弥补他多年缺失的父爱，至少也不该如此的不讲道理。


    更重要的是他成长的这么好，丝毫不比二皇子从小就被名师巨匠们教导的差，甚至比他还要更胜一筹。


    此时此刻，即便是看客的这些朝臣们，都忍不住为惠天叫屈。


    唐小仙虽然心疼，可是却明白惠天这所谓的苦肉计，到现在才是发挥出他最大杀伤力的时候。


    看着那些朝臣们攥紧的拳头，以及愤然的表情，唐小仙的心中对惠天产生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崇拜。这小子真是太狠了，仅仅用了一个巴掌就勾起了朝中重臣的怜悯之心，更进而对他们心中无比尊崇的皇帝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或许老皇帝不知道，这一刻的不满将是他永远都无法弥补的裂痕。


    只是这场戏还没有彻底的完成，惠天被打了一巴掌后，却是猛地跪在地上，恳切哽咽的说道：“父皇教训的是，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只是儿臣亦无法挽回既定的事实，不过儿臣会竭尽心力救回二皇兄。只要父皇能够高兴，要儿臣做什么都可以。”


    真是个好皇子啊！大臣们看的是热泪盈眶，恨不得抱头痛哭啊！这么好的皇子，陛下为何就不赏识？这么好的儿子，陛下怎么就不喜爱呢？


    众大臣再为惠天抱不平的时候，老皇帝却是被惠天的话憋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身子一晃，却被惠天准确无误的扶住了。


    “滚，你给朕滚开！”老皇帝怒吼着挣扎道，若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入了惠天的陷阱，那他这个皇帝就算是白当了。


    而惠天却是声泪俱下的吼道：“父皇，你要儿臣滚，也要让先给您看看身子啊！二皇兄现在生死不明，父皇您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儿臣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呜呜呜……群臣大哭。


    唐小仙被这腹黑的家伙一通话，说的浑身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她有些喷血的盯着惠天想到，还好以前自己欺负他的时候也有个限度，不然的话自己还不知道被他算计成什么样呢？


    唐小仙的侥幸心理在不久的将来彻底的消失殆尽，谁说惠天没算计她了？比之今日的老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噗……老皇帝被他这冠冕堂皇、剖心剖肺的肺腑之言憋得再一次口喷鲜血，气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陛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么好的皇子去哪儿找啊？”


    “是啊，陛下，老臣死谏陛下立刻立三皇子为太子！”


    “老臣也是……”


    哗啦啦……还不等老皇帝将口中淤血吐干净，就听到耳边传来让他想直觉吐血身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