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符千阳的葬礼（结局）

    一个星期后，符千阳已经退烧，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但他没有醒来，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安蕾在他的病房门口不吃不喝跪了一天一夜，医生护士看着都觉得不忍，怕这样会弄出人命来，所以也帮着安蕾说话劝张钰让她照顾符千阳。医生说，世界上发生过许多案例，植物人在精心的呵护下过了十几年还会醒来，病人喜欢或者想念的声音对病人是一种良好的刺激，是任何药物都无法替代的。一开始符千阳的母亲和叶雪坚决反对安蕾靠近千阳，但当陪在符千阳病床旁的人越来越少，大家越来越认为他会醒不过来的时候，阻拦安蕾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小。不久，叶雪就不会每天都过来看他了，两个星期后，她就再没有来过。


    从安蕾被允许待在符千阳的病房里，她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几乎24小时不离开。


    他即使是沉睡还是如此气质非凡，高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冰山睡美男一般。


    安蕾每天都捏着他的手说话，帮他洗脸擦身，按摩手脚。因为照顾一个没有知觉的一米八几大帅哥很需要体力，所以安蕾顿顿饭都吃得饱饱的，她告诉自己身体可不能垮，她要一天都不缺勤地守着符千阳，不是因为他需要她，而是她需要他，他的心跳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支撑。


    小武每天都会过来看符千阳，顺便带些好吃的给安蕾。


    有一天小武问安蕾。“如果他一直不醒来，你会一直都这样守着他吗？”


    “嗯，”安蕾说，“我相信他能听到我跟他说话，有一天他一定会醒来的。”


    “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毕竟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


    “这是我欠他的。”安蕾说。


    张钰对安蕾已经没有当初这么尖锐，毕竟这样尽心尽力地伺候一个毫无知觉的人。换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唐上江因为年事已高受到这样的打击，难以承受所以一下病倒了。即使卧病在床，唐上江挣扎着过来看过他的爱孙两次，每次都哭得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同一层楼的另一个病房，有位母亲也日夜守着她因为医疗事故而变成植物人的女儿。这位母亲已经这样日复一日照顾她的女儿有近六年，最近她女儿终于会睁开眼睛，并且转动眼球，似乎对声音也有反应了。


    安蕾经常会跟这位伟大的母亲交流心得经验。比如手上有哪些穴位会比较好地刺激大脑，怎么按摩病人的颈部，以免长时间仰卧肩部颈部红肿。


    没有任何的预兆。符千阳在昏迷了46天之后。恢复了意识。他醒来的时候大约是凌晨2点，周围里很安静，安蕾在他的身边的床沿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虽然符千阳浑身酸痛得很难受，但还是幸福地笑了，是啊，还有什么比两个人都还活着更幸福呢？


    经历过这场惊魂的生死关口。符千阳不会再放弃她，不会再放弃他们的未来。


    小武当时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没有熟睡，只是在打盹。之前他劝安蕾回去休息劝了很久，安蕾总说她再待一会。结果太累就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有很细微的声响，迷迷糊糊的小武睁开眼。看到床上的符千阳居然把被子掀开，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小武刚想惊呼，符千阳将食指轻轻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朝他招招手让他悄悄过来，他拿过小武的手机，在里面输入了几行字。因为身体虚弱，中间他休息了一会，分好几次才输完，之后他把手机还给小武，缓缓又闭上了眼。小武见他脸色发白，轻声问他要不要紧。符千阳笑笑说没事，示意小武可以出去了。


    模糊的梦境中，有人抚摸着她的脸，她睁开眼，看见一只扎着吊针包着胶布的手，她想一定是自己在做梦，还是个特别好的梦，所以她又闭上眼睛，继续睡着可别让梦跑远。后来她听到有人轻轻一笑，很熟悉的声音，她立刻抬起头。


    那一刻，安蕾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千阳醒了，他正躺在床上对自己笑。


    安蕾觉得自己如果不控制一下情绪，她很可能会因为高兴而疯掉了。


    “你醒了，太好了，千阳你醒了！”安蕾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是应该握着他的手还是捧着他的脸亲吻，总之她太开心了，在她生命中就从来没有达到过这样狂喜的程度，虽然她想过千百次符千阳醒过来的场景，但这样幸福的事情就真的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她兴奋到一时没法消化得了。


    “说说话呀，千阳，说说话，”安蕾声音都在颤抖，“跟我说这不是梦，是真的。”


    符千阳伸手轻轻掐了安蕾的脸一下，没有多大的劲，而且他的手皮肤很苍白，他问，“疼不疼？”


    不疼，但安蕾能感觉到他活生生地的手。


    管不了这么多了，安蕾扑进他怀里，声泪俱下。


    因为躺了一个月，靠静脉输入营养，符千阳变得挺瘦弱的，安蕾抱着他，感觉他身上尽是骨头，突然总算想起了什么，她问，“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感觉有些累。”他说。


    安蕾很快地吻了他一下，说“等一会，我去找医生，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安蕾站起来的时候有点猛，就感觉两眼一黑，但她顾不了这么多，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还是在奔跑，她跑到护士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头栽倒下去。


    由于过度兴奋和长期的疲惫，安蕾晕倒后又进入睡眠状态，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4个小时。


    她从床上翻身起来，什么都不管赶紧往符千阳的病房跑。在走廊看到病房外没有人，安蕾觉得奇怪，难道其他人还不知道他醒来了？


    她跑到门口，看到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病床收拾得整整齐齐，被子四四方方折叠放在床尾。


    也许是病情好转，所以换了病房。


    安蕾跑到护士站。问“你好，请问2010号病房的患者到哪里去了？”


    护士眼都没抬，说，“死了。”


    安蕾笑道，“你搞错了，2010号病房，符千阳，今天刚苏醒来，他是不是换去别的病房了？”


    护士不耐烦地说。“他在这睡了一个多月了，还有人不认识他吗？今早上刚抬出去。”


    安蕾不高兴了，沉下脸说。“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不能这样诅咒人的。”


    护士看着电脑，点了几下鼠标，然后把显示器转过来给安蕾看，“这里，看见没？符千阳，呼吸衰竭。时间是凌晨四点。家属今晨一早就过来把人抬走了。”


    安蕾看到显示器上的字，顿时变了脸，她把显示器推到地上，大吼，“骗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今天他醒来，还对我笑。怎么可能死了，你骗人，你骗人！”


    小武在电梯里就听到了安蕾的声音，电梯门一开，他就冲上来从后面抱住安蕾，“安蕾，你冷静点！”


    安蕾的手还没有被控制住，她把护士台上的文件、夹子、花篮、指示牌统统扫到地上，“告诉我他在哪！你们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为什么”


    小武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动弹，不停地说“冷静，安蕾，冷静点……”


    安蕾转过身来，抓住小武的手臂，“小武你告诉我，她们为什么要骗我？”


    “她们说的是真的。”小武脸色沉重。


    “不可能，”安蕾一步一步往后推，她摇头，“不可能，早上他醒了，他对我笑，只不过几个小时……”


    “那是……回光返照。”小武慢慢走上前想靠近她。


    “你也骗我？”安蕾已经哭出声来。


    “安蕾你冷静点，先跟我回去。”小武伸手想抓住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带我去见他。”安蕾总算恢复些理智。


    “你会见到他的，现在不行，你先跟我回去好吗？”


    “不！不！”她疯狂了，崩溃了，绝望了！她不相信，不接受，她宁可让自己疯掉也不要面对千阳这样从她生命中溜走。


    护士拿来了镇静剂，小武上来抱住她。当液体进入她的身体，她渐渐失去力气瘫倒在小武怀里，觉得眼皮好重好重，浑身都痛，还有心，好痛。


    她醒来时小武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歪着脑袋闭目休息，她坐起身来，小武就睁开了眼。


    看到她要把手上的输液管拔掉，小武赶紧站起来抓着她的手制止她。


    还没说话，她的眼泪就断了线般落下来。


    小武轻声对她说，“千阳没死。”


    安蕾猛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擦把泪，问，“没死？那他在哪？”


    “你现在还不能见他。”小武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的笔迹安蕾认得，确实是符千阳的，只有五个字：听小武的话。日期是当天。


    三天后，符千阳的葬礼，草草过场，简单低调，排场小得令人匪夷所思。后来这样朴素的葬礼被解释为因为唐家人无法承受痛失继承人这样的痛苦煎熬，只能让他匆匆下葬。


    葬礼上甚至没有向遗体告别的这一环节。


    小武一直对安蕾说，符千阳没有死，但却始终不让她见他。


    安蕾对此半信半疑。


    她也有猜想或许是怕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立即疯掉或者会随他而去，所以小武才编造了符千阳还活着的这个善意谎言。因为小武坚持不透露千阳在哪里，也不让她在电话里听听符千阳的声音。安蕾问如果千阳还活着，为什么不让她见他。小武的回答是因为既不想让她太难过，也不能让她没有难过。毕竟要骗过这么多双眼睛，安蕾总不能没有悲伤，甚至偷笑出来。只要她保持冷静，过完这段时间，自然会见到符千阳。


    安蕾一直觉得很疑惑，如果真如小武所说，符千阳没有死，那为什么他要躲起来，还对外公布他已经死亡要举办葬礼。小武解释说，“世上有很多事情，有时候看似错综复杂，但其实有时候也很简单，取决于从什么角度去看。比如唐氏与叶博平千丝万缕的关系，叶雪与你和符千阳的纠葛，无法找到一个平衡点，但也有可能解决起来很简单，比如，符千阳的死亡……”


    葬礼上叶雪没有来，她痛哭了两天，病倒了。叶雪父母亲自到场悼念，安慰逝者亲属，脸上有无限的惋惜。安蕾一直站在一旁，她的心情很复杂，一直在想符千阳到底还在不在世的问题。


    葬礼末尾，张钰走过来，她的脸上有真真实实的伤感，她看着安蕾，意味深长，握着她的手说，“安蕾，谢谢你照顾千阳，你的人生路还很长，请接受我们的祝福，真心愿你们幸福。”


    安蕾心中微微一震，你们？是指哪个你们，她和小武，还是……


    葬礼后，小武让安蕾跟他回英国。


    安蕾说她不见着千阳她哪里也不去。


    小武说，她去的话才能见到符千阳。


    安蕾拗不过小武，只得收拾行李跟他回英国，毕竟她的弱点就是符千阳，现在只要能见到他，让她做什么都行。


    符千阳葬礼后的第三天，安蕾和小武启程去英国。


    还是这个机场，已经不记得从这个机场起飞降落了多少次，多少次在这里等待千阳走出机场，他英俊潇洒朝她走来的样子历历在目，那些能拥抱他的日子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小武今天穿着一身名牌运动衫，带着鸭舌帽和墨镜，一身远游的打扮却没带多少行李。他塞给安蕾一张越洋的飞机票，说到了那边就会见到符千阳。安蕾半信半疑，没有欣喜也没有悲伤。她的心已经脆弱得再经不起折腾，对事物冷漠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小武问她，有没有什么亲朋好友需要告别，安蕾摇摇头说，没法跟人解释为什么突然就这样走了，所以谁也没有告诉。


    小武笑笑问，“如果是跟我告别呢？”


    安蕾抬起头叹口气说，“不是连你也要离开我吧？”


    小武笑而不语，他叮嘱安蕾千万别乱跑，如果到时间了就上飞机，他会去找她的。


    然后小武就转身去找洗手间了。


    很长时间，小武也没有回来，直到登机。


    安蕾拿着登机牌，坐在候机室里等到其他人都陆续上了飞机，她有些失望地站起来向登机口走去。忽然有人从后面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情意绵绵。


    她回首看到一个穿着运动衫的男子，戴着帽子，墨镜下的脸略有些苍白，但笑容依旧阳光无比迷倒众生。


    美男子问，“孤单一人，没人同行吗？”


    安蕾内心狂喜，心跳加速几乎要失控，她抱着他的腰仰起脸笑道，“先说说你要去哪，说不定可以结伴而行。”


    “去有你的地方，无论地狱还是天堂。”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