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之十一曾经沧海的遗憾
3个月前 作者: 刹时红瘦
这一年,大京第一场冬雪纷扬而至后,西梁后宫却是一片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好些月来,沉寂却并不消停的妃嫔们,从婉转心机的模式迅速转变成为争奇斗‘艳’,翘首以待唯一的主人,英明神武的君王凯旋而归。<strong>.</strong>.访问:.。也终于,盼到了鸾驾回朝的大喜之日。
在一片喜庆沸腾里,唯有三处殿堂冷冷清清。
芙蓉殿,因曾经集宠一身的慧嫔殁逝,就此哀凄,那些宫人有忠心不二的积蓄能量准备哭诉喊冤,力求将罪魁祸首宛妃置于死地,也有墙头草,难免为前途担忧,筹谋着重新择主求庇。
秋棠殿,出身显赫并育有王嗣的宛妃居然被孔奚临下令软禁,哀凄中更蕴怨愤无限,宛妃和她的心腹委屈不已又斗志昂扬,力争狡言善辩哭诉陈情,证明/慧嫔是咎由自取,在得顺利过关的同时争取把孔奚临倒打一耙。
采薇殿,宛贵妃白衣胜雪、长发披肩,发不佩钗环,面不施脂粉,这是正要上演跪席待罪的戏码。
宫人入内,脸上却忍不住喜气洋洋:“娘娘,陛下已经回宫,正在召见群臣,奴婢从秦公公那儿得知,陛下大安,无任何伤病,实乃天佑西梁,也不枉娘娘日夜求祈。”
宛贵妃轻睨一眼心腹,神情严肃:“把你脸上的愉悦给本宫收敛起来,慧嫔小产,伤及陛下子嗣,都是本宫疏忽大意的过错,你还笑得出?”
呵退宫人后,宛贵妃自己却掩不住得意,‘唇’角轻轻一卷。
这回陛下亲征,还真是天赐良机,否则她纵有百计千策,也不敢轻易实施。
她是宛氏庶支嫡‘女’,论身份,要比堂妹低了一头,奈何她更有运数,率先育下大王子,母凭子贵,原本以为会成六宫之主,哪知最终止步于贵妃之位,她如何心甘?更别说堂妹竟然也得一子,直接威胁儿子将来夺储,她实在不能心安。
慧嫔虽出身不显,却有倾城之‘色’,集宠一身,她若再生下王子,只能让争夺越加‘激’烈‘混’‘乱’。
好在堂妹愚钝自大,两三句挑拨,就‘激’得她出手教训慧嫔,存心使其小产。
更好的是这回出面惩治堂妹的“恶人”是孔奚临,宛贵妃更是不用担待半点责任,如果没有孔奚临在前,她难免会处两难之境,处治了宛妃会被族人责骂,置之不理又发愁在陛下面前难以‘交’待,这回可好,简直就是不废吹灰之力,便一石数鸟。
姓孔的既然敢软禁宛妃,势必出自陛下重惩之意,宛妃这回,就算留得一条‘性’命,也只能幽居终身,没了她这个母妃,二王子何足为惧?族人也会掂量,宛氏已经赔了一个‘女’儿,唯有将厚望寄予她的身上。
只要她再行贤良之举,悔失职之过,小心谨慎不要触动陛下痛失宠妃与子嗣的怒火,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时,趁冰雪未融、冷风刺骨,在殿前跪席待罪,受上一些皮‘肉’之苦而已。
宛贵妃毫不怀疑君王处理完政务后,会来她的采薇殿,她可是妃嫔之首,大王子的生母,在慧嫔之前也曾集宠一身,这时的她年华未老风韵仍盛,又历来谨慎温婉毫无过失,她坚信自己在君上心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而宛妃已注定失势,君上即使为了安抚宛氏,也要厚待于她。
哪知这一跪,及到天光晦沉夜深人静!
宛贵妃终于支撑不住,只觉浑身血液有如冻固,意识都模糊起来,才下令陪跪的心腹暗暗打探君上去向。<strong></strong>
得到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娘娘,秦公公告之……陛下从潼城带回一‘女’,据闻是北原降俘,竟然,竟然……安置在了阑珊殿……陛下也在阑珊殿留宿……”
宛贵妃目瞪口呆,阑珊殿,便是王嗣都被严禁不得踏入一步,居然被一贱婢……
宫人再添一道霹雳:“秦公公还说,那降俘‘女’婢,与倩盼娘子十分肖似。”
这坚决是比慧嫔更有威胁的存在!宛贵妃只觉‘胸’口鲜血翻涌,两眼漆黑,在昏厥之前,却还不忘叮嘱:“万万不能惊动陛下。”
阑珊殿中,灯火摇红,金帐之内一片欢好郁息,那柔弱无骨的‘女’子瘫软在男子**的‘胸’膛上,气息里尚余娇/喘,双目更如盈盈秋‘波’。
“这处殿堂,你可喜欢?”削尖的下颔抵在柔软的发顶,慵懒的君王语音缱绻,仿那情/‘欲’还未淡去,只眼睛里,一片明显的森凉。
“婢妾卑微之身,能‘蒙’君宠已为万幸,实不敢再当如此荣华之所。”
虞灏西轻轻一笑,有若深渊的眼底就像长出荆棘一般:“以后莫再以婢自称,孤明日就封你为……妃位可好?赐号,‘玉’妃。”
于是次日,整个西梁后宫好比发生了一场地动,人人皆闻一介降俘居然被封妃位,并赐住众人不敢企及的阑珊殿,自是愤愤不平,惜现下,西梁诸多显贵完全被虞灏西镇服,对后宫之事不敢饶舌多嘴,便连宛氏,既不敢为宛妃求情,更不敢质疑君上“重‘色’”,没有家族援助,‘女’人们也就只能愤愤不平而已。
又过数日,众嫔妃终于陆续听说了‘玉’妃肖似倩盼一事,就连愤愤不平都失去了兴趣——当年那倩盼,可是险些当王后的人,可惜命薄,君上为她,以致后位虚悬,可见其隆宠无人堪比,这‘玉’妃命好,谁让肖似倩盼呢?
只有少数知道真相的人颇觉讷罕,比如金元公主,又比如孔小五。
可这两个也算深悉君上脾‘性’,知道有些话不能多问,尤其孔小五,当年他无奈之下被苏妃要胁得瞒天过海,至今仍然忐忑,生怕“罪行败‘露’”遭到“恩断义绝”“事后清算”,虽情知君上绝无可能当真被个肖似之人‘迷’‘惑’心志,也只当置之不闻。
大觉敏感之人是安瑾,难免担忧这个执意妄为的君上又有什么不良企图,一封密信,急送大隆,千叮万嘱自家嫂嫂要小心防备。
金元公主也为这事专程请教了薛国相,得到“放心”二字,倒便搁放下来。
‘玉’妃就这么成为西梁臣民啧舌惊叹的宠妃,以及宛贵妃心头那根无比尖锐的利刺。
一时间,关于‘玉’妃如何受宠的传说每日都有新闻——君上竟然让王子们每日拜省‘玉’妃,这可是贵妃都没有的荣耀!谁不知道,贵妃虽为大王子生母,可除却年节礼祭,不能‘私’见;哲津部进贡的宝物鲛珠冠,被君上赐给了‘玉’妃;新岁礼君上携‘玉’妃诏见群臣;君上又带‘玉’妃出巡了;‘玉’妃爱音律,君上为此亲谱乐章。
一时间,谁都不会怀疑倘若‘玉’妃得子,将来势必封后。
可惜,‘玉’妃作为佃作,早饮下绝嗣‘药’。当然,传出来的理由是‘玉’妃身为北原俘婢时,被家主下‘药’。
‘玉’妃不能有孕,于是西梁王打算将宛妃所出二王子记在‘玉’妃名下,并特允其亲自教养。
宛贵妃总算坐不住了,她决定冒险动手根除威胁,于是开始收买‘玉’妃身边宫人。
终于让她“打探”到,‘玉’妃竟然是北原佃作,仗宠收买宫人与外界佃作勾通,而北原人正在策划刺杀大隆辅政王,此计‘阴’险狠辣,却大有成功之机,待大隆帝君亲政而息战,再由‘玉’妃进言陛下停战,以为北原西廷争取苟延残喘之机。
宛贵妃长吁口气,事情很简单,她只要静观其变,待大隆辅政王遇刺而亡之时,将‘玉’妃身为佃作证据呈上,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当东华公主面呈,东华公主与大隆辅政王兄妹和睦,哪里能忍‘玉’妃这个敌国帮凶,倘若陛下“重‘色’”而置国政不顾,东华公主势必不肯罢休,为两国邦‘交’,陛下也只能惩治‘玉’妃。
为何不在这时揭‘露’?很简单,宛贵妃手中只有一封从‘玉’妃处盗得未及焚毁的密函,这时就算呈上去,‘玉’妃也可狡言是被污陷,极有可能脱身,只有当辅政王身死!恶果造成,才能致‘玉’妃无翻身之境。
自作聪明的贵妃根本没有料到,她的反应早在‘玉’妃掌握。
做为北原悉心培养的佃作,‘玉’妃当然心思深沉,她对西梁后宫的情形不说了如指掌,也知之五六,早听说西梁后位空悬,宛姓二妃出身尊贵皆育王嗣,势必有所企图,当出她这么一位宠妃,哪能甘心失宠而居其下?
让‘玉’妃趁心如愿的是,宛贵妃果然城府深沉,自己奉上这么一个要命的把柄,她势必会善加利用争取一刀毙命。
可是呢,当辅政王遇刺,宛贵妃当东华公主之面发难,‘玉’妃自然会喊冤,抵死不认,反称宛氏为陷她于死而生毒计,刺杀辅政王之事是宛氏所为。
当然,‘玉’妃毫不怀疑西梁王为了两国邦‘交’会杀她以作‘交’待,但她的任务仅只是在东华公主的心里埋下一粒怀疑的种子。
此计本来就有陷井,宛贵妃自作聪明以为待辅政王死就能陷她于万劫不复,却没料到,北原王早有谋划,那个刺客,与宛氏不无关系,正是被宛贵妃兄长因“机缘巧合”而救,好心送往大隆的母子二人。
东华公主只要留心一察,不难发觉蹊跷。
而已经潜入公主府的佃作到此时就能发生作用,说服东华相信是西梁王一心维庇宛贵妃,才杀她这个降俘‘交’待。
当然,如果西梁王当真重‘色’轻国,那就更好办了。
‘玉’妃早有为国捐躯之意,她的父母家人,都是死在西梁军的铁骑刀剑之下,此仇不共戴天。
可这位烈‘性’‘女’子万万想不到的是,所有一切,尽在虞灏西掌握。
当宛贵妃一得到‘玉’妃“勾结敌国”的书证之时,不出一刻,虞灏西就知道了所谓密函的详细内容。
当然,他也完全‘洞’悉了北原人的‘奸’计。
时值‘春’‘花’‘浪’漫、黄莺鸣翠的大好时节,西梁王将那“密函”于‘春’光明媚里细细看来,大笑击案,一旁薛东昌、孔奚临疑‘惑’不解,好容易盼得“密函”一观。
薛东昌不明所以,在听君上详细解释后才扶额惊叹:“北原蛮子居然有这般玲珑心肠,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孔奚临冷哼一声:“也就只能对付你这般四肢发达的货‘色’才有效用。”
这边西梁王却已经让人研墨,修书一封速递正在微服‘私’仿了解税制改革是否有益百姓的辅政王,却只有寥寥一句:“王爷当心,令郎杀你来了。”
愣头愣脑的薛东昌又再问道:“陛下是否应当再与楚王妃寄书提醒?”
孔奚临再度冷哼,那话却没出口:凭苏妃的智计,哪能真被这般浅陋之谋算计,那‘女’人可是连我都能要胁住的,当初她怎么脱身,怕是陛下至今都没想通,还需要提醒?
西梁王更是大笑不止,越发让薛东昌莫名其妙。
半年后,集宠一身的‘玉’妃暴病身亡,而宛贵妃……赐死。
死前宛贵妃哀哭不已,只将实在冤枉的话反复说来,可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半点不为所动,宛贵妃最终只好“以情动人”,可也只得到冷笑答复而已。
“陛下,你何其忍心?臣妾毕竟为你育有长子。”贵妃终于抛出杀手锏。
“宛氏,早在孤不让你与大郎接近时,你就应当有自知之明,你做的事,孤隐忍不言,与情意无关,不过不想添‘乱’而已,可你犯了孤的大忌!明知北原佃作意在挑拨我西梁与大隆不和,你竟敢隐瞒不报,为一己之‘私’置君国不顾,你是有些小聪明,却也是自作聪明,不要以为你出身宛氏孤就有所顾忌,别说孤不惧宛氏,你可想过宛氏有多少‘女’儿?你之所为,孤对大郎无一隐瞒,便连他,都觉得你该当其罪。”
贵妃面如死灰。
“陛下,你可曾,有一些微,爱慕臣妾?”贵妃涨红双目。
“宛氏,你真是……想多了。”
绝情君王甩袖而去,无情的白绫,环绕上‘女’人脆弱的‘玉’颈。
香消‘玉’殒时,兰桂浮香里。
虞灏西已经独上危亭,近处有朱楼层檐,更远处,是青峰叠幛。
一把静置的瑶琴,古朴如沉睡多年。
悬腕,却久久。
他终于,凄然一笑。
没有知音,从来没有,这一把琴,注定此生寂寞了。
有谁知道,偶尔时光,他还会将关于欺骗的往事念念不忘,最美好最愉悦,都在那‘女’子强颜欢笑时处心积虑的一颦一笑里,而她的绝决,最终战胜了他的偏执。
我知道我是真的爱慕上了你,所以,此生无关,所以,各自安好。
夕阳斜照,拉下一个孤长的身影,而远天,红霓那样灿烂。
——
在西梁‘玉’妃暴病之前,大隆锦阳京的祟正坊,发生了一件血腥绯闻。
当日,是上祀节,因为虞沨微服‘私’访离京,旖景百无聊赖,带着晓晓去流光河畔踏青赏景,老王妃与大长公主也极好兴致地相约同行,两家人其乐融融。
回府不久,旖景正在旁观二郎与三郎对弈,晓晓缠着大郎‘射’柳,忽闻晴空入禀,‘门’前有个‘妇’人带一幼/童,声称是十年之前,王爷南巡时收的外室,那幼/童竟是王爷庶子!
晴空只觉震惊不已,王妃起初没放在心上,竟然就任由子‘女’四个在场旁听了,顿时,院子里一片肃静,晓晓与弟弟们面面相觑,一时回不过神来——庶子这种存在,竟然也会在自家出现?
王妃第一反应当然是讹诈,却不知什么人才有这般胆量,大隆谁不清楚她家辅政王洁身自好,这手段也未免太浅陋了些?
可眼下暗涌不断,越是蹊跷之事才越要慎重。
王妃正要下令将那母子二人带入,又有最新消息。
当娘的自刺府前,气绝身亡,只希望楚王府收留骨‘肉’!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