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半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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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什拉姆与拉里瓦什两人离开房间后，一路上全部沉默，前者是心有所思，后者是心情沉重。


    两人沿着楼梯一直往下，当下到第一层时并不停步，而是继续往下走，一直深入到地下空间深处。


    地下每一层都跟上面一样，分布着不少房间，大多是些实验室之类。不过地下八层之后，楼梯尽处，第九层只有一间房间，有些腐朽的铁门上刻着‘禁地’两个字，严令任何人员接近。


    穿过腐朽的铁门，房间内很是阴暗，一目所望，除了一张残破的床外，并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很是空旷。奇异的是床虽破烂，上面却笼罩着一个七色光芒的魔法结界，可以隐约看到结界里面躺着一个人，床头边摆放着一卷不知名的古朴兽皮所制的卷册。这个人是名男子，样子很奇怪，一半身体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而另一半身体腐烂不堪，右腿完好无损，左腿却已是白骨裸露，最明显的是右脸光滑年轻，而左脸已成骷髅模样，浑身散发的气息跟外面铁门上的锈迹相似，充满腐朽意味。即便这样，这名男子身上仍旧散发微弱的生命波动，至于头顶摆放的卷册，有一米多长，卷起来宽还有十多公分，可以想象打开有多长。


    “我能感受到，有人似乎朝着这里走来。”兽皮卷册竟然发出了声音，很明显是一位老人的语气。


    结界内的腐朽男子右手的食指微微动了下，嘴唇没有张开，声音仿佛平空响起：“父亲，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下来过了，十年？二十年？我以为这里早已被人所遗忘。”可以听出是位豪爽男子的声音，不过语气有些惆怅。


    “啸天，十年、二十年，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短短弹指间。万古岁月都能忍受，岂会因为小小的寂寞便心绪波动。”兽皮卷册颤动了一下，道：“难道你的身体有了新的变化？”说到最后，语气中包含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父亲，一万年前，我亲眼看着族人一个个死在面前，到如今只剩下你我两个，看来我很快就要随他们而去。”腐朽男子右手食指轻微颤动，豪爽的声音里透出洒脱之意。


    “万年都忍受了下来，怎么现在说这种话？”兽皮卷册发出责备：“我百里一族的男儿，生来顶天立地，岂可因为小小的诅咒本源就轻言放弃？！”


    “父亲，我现在觉得好累，好想让意识永远陷入沉睡之中。这种念头出现在脑海时，诅咒本源开始蠢蠢欲动。我能感受到玄天结界已经压制不住，或许我已经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声音传出，腐朽男子眼皮开始抖动，似乎想要睁开眼看看周围的样子。


    “即便是死，也要给我压制住。”兽皮卷册颤动的越发厉害：“我百里一族，经历过开天之战，哪个不是真正的男儿？岂会败给诅咒这种宵小伎俩？”


    “开天之战！”腐朽男子喃喃自语，仿佛回忆着从前的某些片段，眼皮剧烈抖动了几下忽然睁开，房间内亮起了一道闪电。


    这哪是什么闪电？分明是人的目光，目光如电！


    右脸常人，左脸骷髅，凄惨的模样掩盖不住腐朽男子右眼内的清明，眼珠转动了几圈，似乎已经适应环境，声音响起：“哈哈，父亲，你说的不错。我百里一族的男儿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败给诅咒这种宵小。即便事不可为，到了最后关头，那我就尝试破境，或许借助现在这副半生半死的状态，能顺利达到灭境也说不准。”言语中充满潇洒。


    “灭境。”兽皮卷册喃喃道：“一入灭境，生死无悔，生即死，死即生，轮回不止。原来你已经有了这个念头。”


    “父亲，这就是你对灭境的感悟么？”腐朽男子道：“别人进入灭境是自己达到半生半死，而我是不得不死，这可是有着很大的区别呢。话说我百里啸天已经活了一万两千年，基本上一生都在与咀咒本源抗争，早已活腻味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区别。”


    兽皮卷册沉默了一会，道：“啸天，谁人能不死？即便是我达到灭境多少年，始终处于无生无死，但我始终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有着尽头。常言道一入神境，即为永生一族。呵呵，这不过是笑话，若不能明悟本源，他日不过是黄沙一缕。即便拥有本源，成为真正的神，也难逃生死轮回。”


    “先祖呢？”百里啸天问道：“神陨年代，有不少神灵陨落，即便是先祖那样的强者也不能幸免，难道世上真的没有永生么？”


    “祖上根本不可能会死！”兽皮卷册不停颤抖，语气剧烈波动：“封神之战，祖上贵为万古神皇，怎么可能会死？连小周天封印里的这位都没有死，祖上怎么会死？”说到最后，声音俨然已是在咆哮。


    “父亲。”百里啸天叹息道：“不要再欺骗自己了。若是先祖还在，怎么会看着百里一族灭亡？”


    “你没有见过祖上，根本无法想象他的强大。”兽皮卷册语气低落了几分，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先祖到底是不是还活在世上。


    “父亲，我是没有见过先祖。”百里啸天道：“可是很多人跟我说过，他们最佩服的就是先祖，不是因为他神皇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他们告诉我，很多人都亲眼看到先祖舍弃了肉身，灵魂与本源化为了大周天结界，笼罩在符文大陆的天空。说实话，我也很佩服先祖，弥漫大陆的结界的确很强大，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始终相信祖上还活着。”兽皮卷册低沉道：“你要知道，小周天封印里的这位，我已经压制不住，随时有可能让他破封而出，若是没有祖上那种强者，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百里啸天震惊道：“父亲，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没有人知道，兽皮卷册本身就是小周天封印，里面被封着的人到底有多么恐怖！


    “这就是我始终相信祖上没死的理由。”兽皮卷册喃喃道：“祖上一定还有后手，他肯定知道小周天封印不住这个人。不过我们不能光等祖上，现在还有个办法能延缓他破封而出的时间。”


    “什么办法？”百里啸天语气凝重。


    “这个办法就是运用上古之法。”兽皮卷册沉声道：“这也是我为什么开口的原因。等来人进来后，你把小周天封印交给他，让他把小周天封印交给一位甘愿牺牲自己的魔法天才，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父亲，这么说来，你要离开了？”百里啸天掩饰不住的有些伤感：“若是这个办法不行的话，可以找下青帝，听说他现在隐居在艾欧尼亚大陆。看在他和先祖的交情，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都一万多岁了，还这么忸怩不堪？”兽皮卷册虽是责怪，语气也有些感伤：“至于青帝，先祖和他的交情很复杂，不提也罢。好了，来人已经到了。”


    百里啸天还想说些什么，忍了忍没有发出声音，顿了顿之后对外喝道：“进来吧。”


    议会地下楼梯上，看到快要达到目的地，阿什拉姆叹了口气，回头道：“我们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来过了？”


    拉里瓦什皱眉思索了一下，道：“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本来议会内也没什么大事，若有难以解决的事情，以那位的样子，也不过是提点看法罢了。就是不知道那位现在的处境怎么样？要知道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的身体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


    “呵呵。”阿什拉姆摇头失笑道：“还记得我二十岁出任议员时，有幸得见那位一面。当时他的身体就是那般腐烂模样，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想来情况也差不多，没有太多糟糕。”


    拉里瓦什附和道：“是啊，不亏是上古时期的人物，根据议会内的资料来看，差不多已经有一万年了吧。你说他受了什么样的伤，怎么可能一万年都好不了，现在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说到最后有些不解。


    “我看不可能是受伤。”阿什拉姆边走边说，道：“有点像魔力侵蚀的样子，不过可以肯定不是魔力，也许是比魔力更高一级的能量。”


    “更高一级的能量？”拉里瓦什摇了摇头，道：“万年前的资料实在太少，不过从蛛丝马迹来看，那个时期有着神灵一样的存在。你说那位身上的能量是不是神灵所为？”


    “神灵？”阿什拉姆皱了皱眉，道：“我倒是以为神灵跟人一样，你看里面那位起码活了万年之久，说来跟记载中的神灵也有些相像。”说到最后，眼中不自然的流露出一抹狂热。


    拉里瓦什跟在后面，根本没有看到这个眼神，仍然放松道：“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胡乱猜测了。若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问下那位，我想以他万年的肚量，应该会有详细的解释。”


    “解释？”阿什拉姆回头道：“其实对于那位的伤，我倒不是很关心。不过几千年来，符文大陆始终无人可入神境，这个问题我倒是很想知道。”


    听到这话，拉里瓦什稍微停了下脚步，叹了口气道：“阿什拉姆，难道你还对神境抱有想法？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想当年，我四十岁不到就已是半步神境，如今多少年了，对于神境这半步，始终不敢迈入，现在已经绝了这种念头。”


    “一入神境，即为永生一族。”阿什拉姆叹息道：“如今我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谁都知道，现在迈入神境不死也残，无人可例外。不过那位活了万年之久，肯定步入了神境，就是不知道达到了传说中的哪种境界，或许是超神境界也说不定，倒是让我好生羡慕。”说着已经走到八层楼梯末，可以看到地下第九层唯一的一间房外锈迹的铁门。


    后面的拉里瓦什也看到了，开口道：“总算到了，不知道那位是否还活着呢？”有些玩笑的语气。


    突兀的房间内传出声音：“进来吧。”语气听来中正平和。


    两人不禁互相看了一眼，拉里瓦什神色震惊，好像里面那位知道自己两个已经到来。


    阿什拉姆走在前面，从怀中拿出一个特殊装置在门上划了一下，‘吱呀呀’的声音响起，铁门缓缓的自动打开，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开启的缘故，竟有些不太顺畅。


    等门完全打开，两人不再停顿，缓步进入了房间，随后铁门不利索的又自动闭合。


    楼梯处重归宁静，似乎铁门已经把刚才的喧杂声音包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