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幕 迷雾重重

    “真正的危机……”


    吉尔伯特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一遍，有些不明白这个女人在弄什么玄虚。（.无弹窗广告）不过对于她所说的另一件事，心里却是有了一些预感。


    “您是指什么？”他试探着问道。


    “不要明知故问。”汉娜靠坐在高背椅上，瞥了他一眼。


    “当然和吉尔伯特家族的世代守护的任务有关。”


    果然是为这件事……城卫官忍不住皱了下眉――


    卡加斯，这座和西格尼斯王国同岁的城市，三百年来发生了不少事件，然而最惹人关注的，还是要属三百年前的‘血色之日’事件。而当时吉尔伯特的先祖，也是因为充当了这一事件中的某个特殊角色，才会举家搬迁至此，并担任城守一职。


    现在的卡加斯人知道的所谓‘真相’，也不过是一小部分经过修饰和篡改之后的文字，真实的情况早已封存。


    不过身为‘特殊’的一员，吉尔伯特却知道城主之间拥有一本代代相传的日志，由上一任城主交给继任者，其中记载着卡加斯发生的许多隐秘。所以他不确定眼前的女城主对当年的那件事到底知道多少，也无从推测她有什么打算。


    实际上他自己知道的也并不多，唯有通过传记和祖辈口中的部分零星片段，隐隐知道当初的事件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简单。


    其实按理说，能够卸下长久以来压在家族身上的枷锁，应该是值得庆幸和欣喜的一件事。但除了祖辈的提醒之外，在本能上的，吉尔伯特也不想去认同汉娜。


    “那恐怕办不到……”


    他的视线在汉娜和伊泽尔的脸上来回游移――前者带着标志性的浅浅微笑，细长的眼睛回望着他；而后者却好像一块沉闷的花岗岩一样，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松动。（.无弹窗广告）


    吉尔伯特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大人应该去看一下历代城主才有资格保存的记录，里面应该很清楚的说明了这一点。”


    “啊！你是说那本书啊。”


    汉娜歪着头，伸出手指在额间点了两下，答道：“说起来我的确看到过，好像是某人的笔记……”


    “是黑波特，西格尼斯曾经的七将军之一，也是卡加斯城塞的首任城主。”他连忙提醒道。


    “一位传奇人物。”女城主双眼一眯，看着他：“可你应该明白我既然坐在这里，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但那做不到！”吉尔伯特心里一动，转头望向了自进门就一言不发的圣殿骑士长：“伊泽尔阁下，炎之圣殿方面应该保存着更完整的资料，想必您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伊泽尔如礁石一般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平静。随后他的视线在吉尔伯特脸上扫过，径直落到了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女城主身上，仿佛是在征询着什么。


    “给他看看吧。毕竟还是城卫官，不算违规。”汉娜点点头。


    什么意思？


    吉尔伯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羊皮纸，有些迟疑的打开――羊皮卷上的字数并不多，但其中的深意却让人不寒而栗，假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今晚亡灵的出现，甚至是圣殿骑士长悄悄到访等诸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这不可能！这简直太荒谬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把玩着手杖的女城主。


    汉娜在这个时候忽然站了起来，绕过宽阔的桌子，走到他的身前站定，俏脸上第一次布满了凝重：“这份情报是许多优秀斥候用生命换来的。虽然不可思议，但真实性却无可辩驳。”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么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整个西境、不，或者说是整个西格尼斯王国，面临的是怎样的危机。”


    “……我知道了。”


    吉尔伯特躲开她的视线，低头沉默了一下，这才绕过她来到房间一侧的书架旁，伸手在上面摆弄了几下，从弹出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质方盒，转身走回两人的面前。


    “这是你要的东西。”


    他有些不舍的抚摸着方盒粗糙的表面，心中不由感叹――三百年之久的使命，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不过说来可笑，这原本是先辈心心念念都想要交出去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他的、甚至是吉尔伯特家族的护身符。城卫官能想象到自己一旦失去这份庇护，恐怕很快就会有不少麻烦。但相比较羊皮纸上描述的那些事情，他已经无暇去顾忌自己的命运――那帮亡灵一定是疯了。


    “我，我有一个条件。”在伊泽尔接过盒子检查的时候，吉尔伯特灵机一动，忽然发出请求。只不过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汉娜的嘴角微翘，一双眼睛仿佛洞彻人心：“无非是让你保有现在的地位和财富，或者消除走私的档案并保证永不追究……这些都不是问题。”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而这个时候，骑士长已经完成了检查，冲着汉娜一点头，女城主轻轻松了口气。


    “那么，还请将‘幻象之扉页’一同交给我吧。”


    “幻象扉页？”


    吉尔伯特再次一愣，一时没听明白，不过他还好歹还算记得祖辈的话，立刻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的向着手指看了过去，却又顿住了，一双眼睛睁的老大。


    “怎么了？”汉娜马上发现了他的异常，不由分说的拽起了他的左手，却看到那只保养的白皙细嫩的手上，戴着一枚已经龟裂的戒指，心底顿时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这代表什么？”她盯着对方，问道。


    吉尔伯特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猛然间甩开了她的手，一言不发的转身冲出了办公室，随后其他两人就听到了走廊里传来他大声命令集合的声音。


    “该死……”汉娜眉心轻蹙，方才一瞬间弥漫在对方身上的那种无法抑制的焦急、愤怒、甚至是恐惧都清楚无疑的证实了心中猜测。女城主走到窗前，一队骑兵在她的视线中冲进了夜色，当先的一骑，正是城卫官。


    “愿歌尼薇保佑卡加斯。”她轻叹了口气。


    …………


    自从花语平原上散布的魔力巢穴被击溃已经有上百年的时间，原本的卡加斯要塞早在这温馨的和平演变成了一座商贸城市，是西境连接王国中心地区的一颗明珠，生活在这里的人除了每日劳作之外，大多都明白商机的重要，因此在消息的传递上也颇为迅速，所以拍卖场被亡灵袭击之后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件事便已经传的是街知巷闻。


    但这对有些人而言，并不算什么大新闻――破晓下的亡灵铁蹄践踏南境的消息早就传来，只不过那是在南境，是在萨尔斯堡，所以他们还能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可是当这份危机驾临头顶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还会漫不经心――


    与平常相比，今天的卡加斯城显得格外平静，但只要稍微留心，便可以发现许多隐在暗处的身影，间或还能看到一两个披着斗篷不露面目的人迎着月色前行。


    这些人的身份各异，但目的却大致类似――搞清楚今晚发生的事、究竟还有多少亡灵、它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身为城卫官的吉尔伯特很清楚在这座城市的究竟有多乱，也明白街上游荡的这些人的目的。假如是平日，他还会让人知会一下这些人背后的主子收敛一些，只不过现在，他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


    疾驰的马蹄声犹如他此刻的心情――急躁，混乱不堪。


    马队穿过了白灰巷口，引起了周围人们的注意，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骑兵老爷离去，这才自顾自的各自活动起来。


    这个日间还死气沉沉的贫民窟在夜色里却多出几分生气――浓妆艳抹的低级妓女倚在门前卖弄风骚，期望能找到一两个主顾，酗酒的醉汉倒在路边，几个年轻的扒手飞快冲上去，将这个倒霉的家伙剥的跟光猪一样，然后一哄而散。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是贫民，他们从不关注明天，只有填饱肚子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只不过急于回家的吉尔伯特却没有发现，在这些人当中，却混杂着三个格格不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