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幕 准备工作（下）

    难道搞错了？


    菲拉洛和科莫面面相觑，前者有点小郁闷，后者则在得到年轻人的认可后，干脆的一抬脚。


    木质的门扇‘哐’得一声重重倒地，砸起了一阵灰尘。科莫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一边迈步进去，一边说道：“见鬼，这破地方简直不是人住的，我在瓦伦多见过一些穴居人，比起这里也相差不离……”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双尖尖的爪子猛得从矮梁上伸了下来，准确的扣在脖颈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将脖子拧断，然而这个时候菲拉洛已经出剑，齿轮的嘈杂声大作，年轻人在情急之下直接开启了‘闪鞘’。


    一团银白色火焰跟随剑光一同出现，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偷袭者笼罩在其中，对方惨叫着跳到房间一角的水缸里，然而净化之火又岂能被凡水扑灭，很快被烧成一堆焦炭，只留下两只恢复人形的手掌落在门口的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居然是个血裔！


    菲拉洛眉心一拧，他走进去，看到房间的主人正畏畏缩缩的躲在储物架的后面，见到他望过来，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像是个瘸子。


    “骑、骑士，老爷，多谢，多谢……”


    “现在认识巴托姆了？”年轻人四处打量了一圈，示意科莫将门板遮上，房间里马上恢复了黑暗，这才好整以暇的问道。


    “当然，当然认识，他可是我们这一带的名人，您是他的朋友？”瘸子笑嘻嘻的套着近乎，却被对方扫了一眼，目光中的凌厉竟让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您有什么需要，请吩咐。”他马上老实了下来。


    “吉尔伯特先生不是说血裔被杀光了么，怎么你这里还有？”


    年轻人状似随口问了一句，却见对方眼神飘忽，额头上也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心道果然――类似白灰巷这种贫民窟只要是正常人几乎没人愿意来，多是底子不干净的人才会混迹这里，而且只要能赚到钱，这些地痞流氓甚至敢和魔鬼做生意，窝藏一个血裔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说不定还能因此获得永生，那可是这类人做梦都会笑醒的好事。


    “这个，其实……”


    瘸子刚想开口辩解，就感到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搭在了脖子上，刚才那个险些被杀的护卫也不怀好意的盯着他，满肚子的坏水一下就憋了回去，腿一软，跪倒在地。(.)


    “大人，大人您请听我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年轻人冷眼冷面，心里却对科莫高看了一分――他果然看出来自己是在吓唬这个家伙，对于这种人，先给个下马威在交涉最有效。


    “帮我办两件事，我就不向吉尔伯特城卫官说今天的事。”


    “您说，您说，只要能办到，老卡尔一定办到……啊不不不，就算一时办不到，也一定想办法办到……”


    感觉差不多了，菲拉洛使了个眼色，让科莫收回剑，走上前蹲在瘸子的面前。


    “首先，帮我找一个叫艾琳的血裔，我想她的大名你应该很清楚了，给你两天时间，明天下午之前我要确切的消息，找到以后去‘银鬃马’旅舍找我。”


    “第二，我要一张空白的开拓证明，不过不要伪造的，要真的。”


    瘸子听了赶忙点点头，随后又有些狐疑的望着两人，三角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说道：“开拓证明没有问题，我认识一个文书处的小秘书，他能办到。至于血裔，我只能说尽力，大人您也清楚，那些家伙都会精神控制。”


    随后他舔了舔嘴唇，眉梢轻轻一挑：“至于报酬方面……”


    “混蛋，你居然还想要报酬！”


    科莫上前就是一脚，虽说结附于圣地之后伊索尔德佣兵不会真正死亡，但刚才的一幕依然让他心有余悸，可恨的是这个痞子居然还不知足。


    “哎呦，别、别打！”瘸子一边躲闪一边大叫：“这是规矩，大人，是规矩！”


    菲拉洛拉住还不解恨的佣兵，扫了地上的瘸子一眼，似笑非笑：“我知道你看出来我并不是贵族，也看出来我现在有求与你，所以想要借机抬价，是么？”


    “嘿嘿！这是规矩，规矩……”瘸子随手擦掉鼻血，还带着科莫脚印的老脸上绽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可接着他看到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脸色就是一僵。


    “这是……”


    “拍卖会的入场券。今早吉尔伯特城卫官派人送来的，以你的消息渠道，应该不难知道。”


    瘸子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好一阵变化，好半晌才咧咧嘴。


    “你赢了，大人。”


    …………


    完成了这些事，两人也无心在街上继续游荡，继而返回旅店。谁知刚一走进大门，老板娘就叫住了菲拉洛，从橱柜下面拿出一封信，然后用一种很暧昧的目光注视着他。


    “这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让我交给您的哦~”


    很漂亮的小姐？


    接过信的菲拉洛先看了一眼上面的封皮，却没有署名。他向老板娘道了一声谢，看其他人还没有回来，便独自上了二楼的卧室，然后才打开了信笺――


    “卡加斯拍卖场，123区双座。”


    字体纤细，带着淡淡清香，应该是出自女性之手，倒是符合老板娘的描述，但没有落款，顶多算是一个便签。


    究竟是谁呢？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艾琳，毕竟自己前脚差人打探她的消息，后脚就收到这样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很难不让人联系起来，不过理智上他又觉得不是。


    一个能被马鞭草逼得显露行藏的血裔充其量是白银上下，精神控制也只能迷惑一些普通人，连意志稍坚定一点的士兵都未必能够，又怎么可能搞到拍卖会的入场券，而且还是贵宾区的双座号码。


    难不成刚才闲逛的时候，有某位贵族千金看上了自己，所以暗送秋波？


    想了半天，他依旧没有头绪，总之拍卖会就在明天，到时自见分晓。


    …………


    七月之末，天气依旧酷热难当，空气里仿佛流动着一种叫人蠢蠢欲动燥热，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


    卡加斯城虽然繁华，但除了上城区之外，其他地方总是会充斥着一些让人不快的人物，老百姓们无法拒绝只能接受，但上流人物则是选择在自己的庄园的玫瑰花园里度日。


    不过今天格外不同，一辆辆马车从一大清早便接踵而至，原本还算畅通的城门一时被挤的水泄不通，守门的城卫硬着头皮一辆辆进行检查，马车里的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大人物，轻易可不敢得罪。


    菲拉洛也同样坐在马车里。话说直到出发的时候他才发现余钱已经不够雇一辆上档次的马车了，索性打算步行前去，反正也没多远。只不过在知道这一消息之后，吉尔伯特又是一头冷汗，他马上命人替众人准备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并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乘坐。


    对于他这样的行为米朵和露娜都很不理解，两人怎么也弄不明白步行和丢人有什么关系。其实说到底，这两人一个在渔村边的酒馆长大，另一个虽然是骑兵队长，但还是改不了乡下丫头的性格，对外界的知识还很浅薄，更是不懂贵族间的小心思。


    菲拉洛倒是知道缘由，不外乎自己等人是受吉尔伯特邀请的缘故，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只是嘿嘿一笑了事。实际上，他倒是很喜欢两人现在的性子，假如真得成了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步步规矩，处处提防，那还不得把他别扭死。


    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他第一个坐了上去，这才让城卫官大人松了口气。


    “粗鄙，真是粗鄙。”带着这样的心思，吉尔伯特骑着马一溜烟的飞快跑了，仿佛生怕自己再呆下去，也会染上乡下人的性格。


    临到会场之际，菲拉洛却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外围探头探脑，一幅想过来又不敢的样子，他心里一动，招了招手。守卫很快拦下了她，不过这个时候科莫已经走了过去，解释了几句，将小女孩带了过来。


    小姑娘大约十岁，穿着满是补丁的麻布短裙，身形消瘦，明显能看出营养不良，但办事却颇为老成，她在仔细看了菲拉洛一眼，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才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崭新的纸张。


    看得出小女孩对这张纸保护的非常好，甚至就连一丝折痕都没有，等菲拉洛接过去之后，便用一种忐忑外加期盼的眼光看着他。


    “给她拿点吃的，黑面包就行。”年轻人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菲拉洛！”露娜皱皱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责怪对方为何如此吝啬。


    只不过年轻人却不为所动，似乎被手中的东西吸去了心思――


    这是开拓骑士的证明，上面书写着骑士与君主之间的应尽的忠诚与责任，并加盖了卡加斯市政厅的印章。


    早年间这样的一份证明贵比黄金，可随着西格尼斯的衰弱，贵族阶级乃至是骑士阶级的腐朽日益加深，人们开始享受先辈浴血而来的成果，反而没有什么人愿意去为王国开疆拓土，让这样的一个头衔也变得籍籍无名了起来。


    他在那里感叹着西格尼斯的命运，而另一边露娜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虽然平时黑发少女表现的温柔似水，但一旦接触底线，那份遗传自母亲的执拗，就会占据上风。


    “够了，这就够了，谢谢，谢谢几位老爷，谢谢几位女士。”


    小姑娘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却又仿佛生怕菲拉洛改变主意一样，她拿着面包马上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一半，然后将剩下半块揣进了怀里，恭敬的道了声谢。


    露娜的脸色更黑了，小拳头也捏了起来。


    这一幕让周围几人看的有些好笑，尤其是伊索尔德佣兵们。这两天他们一直受命陪着露娜和米朵，对两个女孩的性格已经极为了解。


    前者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善良，然而这份善良中却又带着一股自强的韧性，这让她在菲拉洛不在的场合里，表现的非常独立。而后者则是天生的开朗、或者开朗还有些词不达意，称之没心没肺或许才恰如其分，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周围的人快乐起来，就是经常天马行空的思维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这样的两个人所拥有的品质漫说是现在，就算是六十年前西格尼斯还算强盛的时候也不多见，真不知道自家大人是怎么将两人聚在一起的。


    可偏偏他们实际上的这位主人却怎么也看不透――他似乎深谙灰色人群的生活，也熟悉贵族之间的规则，游走于两者之前游刃有余。像这样的人心思缜密，很少吃亏，并且喜欢将利益最大化，就算是她见过的几个佣兵里的老油条也比不上。


    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卖关子。就好比现在。


    这个时候杰米丽已经有些看不下去，她将黑发少女拉到一旁，轻声解释了一番，对方这才明白过来。


    然后露娜脸红红的走到菲拉洛身边，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对不起，菲拉洛，我误会你了。”


    年轻人刚回过神来就听到这么一段话，他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好在这个时候入场已经开始了，众人才算是揭过了这一幕。


    卡加斯拍卖所内部并不大，更像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小型剧场，呈梯形环绕的座位围绕着中央舞台，这些都是普通的座位，贵宾席位则在二楼，用丝绸和绸缎所遮挡的包厢一个挨着一个，只有当拍卖会开始的时候，这些丝绸才会拉开。


    菲拉洛他们的座位是普通席，还没等他坐下，一名穿着笔挺制服的拍卖场人员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并轻轻的指了指二楼的一个包厢。


    123区，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