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森林之王

    燕京南看着不断咳嗽的红尘一笑,有些焦急。红尘一笑不断剧烈地咳血，止都止不住，谁也不知道连续两次使用魔咒的代价和治愈方法。寒臣带着其他人清理完战场，走过来问道,“怎么样？”


    虽然是胜利,但是这种胜利燕京南觉得不要也罢,无数玩家飞蛾扑火般为了最后的愿望铤而走险,甚至连尸体都无法留下。燕京南皱起眉头,他开始怀疑这样的作法是否正确,践踏生命获得的胜利。


    燕京南摇摇头，“不行，还是一直在咳，好几个人在治愈了，但是没有明显效果。”


    寒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先和饕龙商量接下来的事宜，你带人看着她吧。”


    燕京南一愣，“你不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寒臣难得的脸色温和了一些，“但是你现在也很痛苦吧。”


    寒臣说完，也不管燕京南的反应，转身出了帐篷，去找饕龙。燕京南看着寒臣离去的背影，脸色有些复杂，他确实很痛苦。


    自己身边的人不断失去，当然会痛苦。


    “红尘不咳了！”旁边治疗的人喊道。


    燕京南急忙赶上去，看着红尘一笑面色苍白，早已失去平日的傲慢与张扬，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红尘一笑眼睛无神的望着上方的灯，有些呆愣地看着燕京南。


    燕京南眉毛一扬，质问道，“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红尘一笑突然握住燕京南的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哽咽道，“妈妈，我在这里，我再也不上游戏了……”


    “妈妈，你别哭，你别不要我啊，妈妈，我知道错了，别丢下我……”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去，红尘一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抽噎道。


    “……我知道我错了，求求你了，别丢下我，我再也不上游戏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如同一头哭泣的小兽，没了往日的故作镇定外表，更没有与吕佩对峙时的气焰。


    燕京南一直觉得红尘一笑是纯粹的恶人，残忍无情，在没有加入光明阵营前就是恶名在外的女玩家。她完全没有善良或者仁慈，只知道利益与现实，毫不留情。寒臣让她加入时，他与寒臣大吵一架，他觉得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可靠。


    现在这位有名的魔女，在他面前哭的如同没家的小孩，在苦苦哀求。


    红尘一笑满面泪水，哭喊道，“……我不该害死他，对不起妈妈，我知道错了……”


    燕京南一怔，旁边的人解释道，“大概是身体太虚弱出现幻觉了吧，她可能一直精神压力太大，现在发泄出来了。”


    燕京南有些惊讶，他回握住红尘一笑的手，蹲下在她耳边轻轻安慰道，“乖，睡一觉就好了。”


    红尘一笑哭闹了一会儿，燕京南在旁边温言安慰着，直到她睡过去。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沉睡的红尘一笑，她现在苍白不堪，眼角还挂着泪水。


    “寒臣可不是男主，我和布希也不会有谁是那个柔弱女主，所以请别如此糟蹋自己当女配了，就算你叫吕佩！”


    “你太心软了。”


    “我没有退路了！”


    “妈妈，你别哭，你别不要我啊，妈妈，我知道错了，别丢下我……”


    “……我不该害死他，对不起妈妈，我知道错了……”


    燕京南回忆起她以前说过的话，沉思了一会儿，叮嘱道，“她说的话别外传了。”


    旁边的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燕京南叹了口气，他发现了一个新的秘密。


    佩内洛普终于轰然倒下，那些烦人的蛛丝也渐渐融化消失，毒气消散。众人欢呼着捡起佩内洛普爆出来的战利品，齐暮乔和繁花千影等人在一旁研究战利品，黑狼则如愿以偿拿到了建帮令。


    楚清有点累，连续不断地输出让人觉得很疲惫，只有左手乾坤吟唱完魔咒居然还活力满满凑上去看战利品。左手乾坤的魔咒咏叹词更坑爹，“阿拉嚓嚓拉力拉力令，拉巴力刚丁刚丁刚多……”


    楚清差点喷血，“……你敢用甩葱歌的调子唱出来吗，版权啊坤姐！”


    左手乾坤大呼无辜，“这是游戏的错，不是我的问题！”


    楚清和白瑞找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休息，她盯着热闹的人群发呆，看得入神。远处繁花千影和桁奇笑着说着什么，齐暮乔和黑狼也神色轻松地在交谈，只有楚清和白瑞这边安安静静的。楚清坐着，突然冷不丁说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啊？”


    白瑞本来老神在在的样子，闻言转过头。


    楚清开始认真地分析道，“我摧毁游戏的愿望是正确的吗？虽然我一直觉得这是必要的，因为游戏对于其他普通人不公平，而且会有各种各样不好的影响。但是它其实也带来了快乐，帮助了一些人度过难关……”


    白瑞无法从楚清的脸上辨别出她或喜或悲，她十分的平静，好像只是淡淡地陈述着什么事实。楚清有些出神地缓缓道，“我爸爸是军人，他从小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同时也没有所谓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只是各自为不同的意志在战斗罢了。我妈妈则说，人生本没有意义，只是我们在不断追寻意义，如果有一天连追寻的东西都消失，那么活着就会很可怕。”


    白瑞只是安静地看着楚清说话，楚清被盯得有些不舒服，问道，“为什么这种眼神看我？”


    白瑞转过头，“…………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想那么多。”


    在他看来，楚清不是应该每天欢脱得像只兔子，只要四处蹦跶和用语言攻击别人，最后张狂大笑“哈哈哈哈，本王果然是最厉害的”这样就可以么，认真思考什么的完全不该出现在她身上才对，这不科学！


    楚清不满道，“人类都是思考着进步好吗，我虽然很完美已经没什么可进步的，但是偶尔还是要完善啊。”


    白瑞，“…………”看来他想得太多了，楚清不管怎样都没变。


    楚清闷声继续道，“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那只是漫长的休息罢了。最可怕的是活着却不知道干什么啊，什么都能做到的游戏固然是好，但是这样不会很无趣吗。人活着应该是一点点去努力的，一次小成功、小进步都是值得欣喜的，拥有着游戏的人就像开着外挂在刷人生一样，用最强的武器、最高级的技能，像大神刷游戏一样，这样的人生还有意义么？”


    楚清垂下头，把半张脸埋在腿上，闷声道，“可是有时候，我看着其他人又在想，这个磨练了我、给过我快乐的世界，如果真的消失了，会很可惜吗，会有其他真心爱着这个游戏的人感觉遗憾吗，我正在做着的事是正确的吗？”


    楚清很少沮丧，更多时候直接自我反思、检讨，完善之后继续精神满满的迎接下一天。她还太小，对于人生的思考局限在小小的圈内，只能自己不断地思考、再思考，弥补不足。


    也有越想方向越不对的情况。


    白瑞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将她抱起来，轻松地举起放在自己腿上。他从后面抱住楚清，把她环在怀里，像抱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楚清感觉暖暖的，跟靠着白瑞白虎形态的感觉差不多。


    楚清，“虎哥求捏肩。”


    白瑞，“……”


    白瑞酝酿的满腔安慰之词，还有谈人生谈哲学谈理想的话全部被噎在喉咙里。最后他只能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帮楚清把凌乱的头发理顺，淡淡道，“相信自己的本心吧，想做什么就去做。”


    楚清放松身体，舒舒服服地靠着后面的人形靠垫，闷声道，“即使以后任性做错事？”


    白瑞，“那也是我……们惯的。”


    楚清，“……”


    沉默。


    白瑞捂住嘴唇，他刚刚差一点就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了，幸好补救及时，这玩意儿会被楚清当做空白支票，在上面写满各种不平等条约或者各种羞耻y吧，他太了解楚清了。这种喜爱蹬鼻子上脸的熊孩子，是永远贪婪不知满足，而且热衷各种y。


    等等，快点捡起身为神兽破碎的节操！？他最近越来越没有威严霸气了怎么回事？变成人形整个人就开始好虚的感觉？


    不，顺其自然就这样吧，反正也乐在其中……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又开始在白瑞脑内激烈对战，节操小天使快要被打死了！


    楚清背对着白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的声音有点抖，“……即使以后我毁掉游戏，再也见不到虎哥了？”


    白瑞感觉胸口被什么刺了一下，满腔纠结消散，有什么在心口发芽了。一直不敢深思的问题，第一次被没心没肺的楚清提出来。他没说话。


    让她不要再摧毁游戏了吧，就这么保留着游戏，即使当上最后的帝王愿望也不要许毁灭游戏这种，这样偶尔还能见面。但是这样自己会满足吗，假如有一天把这里当做游戏的她，热情褪去不再来到这里了呢，自己要独自等待吗？她有自己的另一片天地，总有一天会抱着其他人，对着另一个人撒娇吧。


    楚清可以得到全世界，可是白瑞的世界里只有她。


    完全不对等呢。


    小小的阴暗的心思突然发酵，催促着自己劝她改变主意，重新选择愿望。趁着现在还是“最重要的私有物”，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吧，如果提出来肯定不会被拒绝，也只有现在可以这样了。以她喜新厌旧的程度，假如以后热情褪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有些卑鄙自私的阴暗心理。


    白瑞沉默了很久，他向前低下头，将额头轻轻靠在楚清肩上，从背后抱住她。他努力平静地说道，“嗯，只要这是你想要的。”


    明明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这样，完全相反，但是只要是她想要的，就会想帮她做到！


    高傲的森林之王，第一次悲伤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