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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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来——”他稳了稳心神，竭力保持淡淡的语气：“让我看看你！”


    听在孝廉耳中，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嗅出了命令的语气。


    胸中的抵触情绪，因了他这句话，被迅速的激发出来，装作顺从的往前两步，她忽然毫无征兆的双腿一屈：“奴婢见过王爷。”


    “廉儿——”


    她并没有看清，宇文达究竟是如何飞身冲到自己跟前的，她只感觉到身子一轻，整个屋中的陈设在眼前飞快的一旋，自己已坐到了他的膝盖上，而他，则一如刚才般坐在几案前。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瞪视着他的双眼，却依然无法窥探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身边的这个美貌男子，不仅不似自己一开始设想的那样，也不完全像她此刻以为的那样。


    他究竟想怎样？


    “王爷有何吩咐？”既然坐上了他的大腿，她也懒得再去竭力撇清俩人间的关系，只是僵直了身子，一字一句的问。


    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开口，因此回答的速度快得惊人：“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问题？她眉头微蹙，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桩。


    凝了神仔细的观察他的眉眼，她妄想着从中瞧出点儿什么来，但一无所获。


    如果可以，她很想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宇文郎君，你要我回答什么呢？是为何要女扮男装？还是为什么三番五次的前往闲云居？或者，你想知道的是我哪里来那么大胆量，竟然妄想潜进意璟堂？再者，就是责怪我不该偷听了那曾妈妈与小丫头的对话？……


    想到曾妈妈与那丫头的对话，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再次纠结起来。


    见她默然不语。宇文达不禁有些心痛：“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避开他？很好。


    孝廉的脸上，漾起一抹莫测的笑：“王爷说笑了，奴婢见了主子。自然要回避礼让，难不成，王爷还希望府中的下人都不识礼数。随意冲撞您不成？”


    “我指的不是这个！”他不打算再给她绕圈子的机会：“你为什么要请求云老夫人将你降为仆婢？”


    我请求的？她忿忿的想，云老夫人原来是这么跟他说的。


    “回王爷。奴婢命薄福薄，受不起您的大恩大德，您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她这番话，表演的痕迹太重，几乎有些过火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宇文达揽住她纤纤细腰的手臂猛地一紧。


    “够了！”他的脸上。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你既然是本王的夫人，去留自然要本王做主，没有本王的手谕……”


    “没有王爷的手谕，云老夫人的话也不能做算吗？”孝廉的声音并不大，但眼中的轻蔑刺痛了他。


    一时间，令他哑口无言。


    沉默，犹如瘟疫一般在整个屋子里蔓延，那种潮汐暗涌的静默中，有一种忧伤的情绪沉浮不定，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廉儿。”宇文达吸一口气，口中的句子都带着丝丝的凉意：“你这是在逼我！”


    对于他忽然有些病态般的控诉，孝廉并不为意：“你们又何尝不是在逼我？”


    她这句话，极好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放开她一直不安分的身子，他睁大了一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眸中的警惕一闪而过。


    孝廉迅速的退到他展臂可及的范围之外，决绝的说：“你是不是一定要一个答案？”


    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那么直直的看着她，眼底甚至没有任何不耐的神色。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王爷可否先给我一个答案？”以她的性格，是容不得那些让人不安的因子长期存在的。


    他既没有任何动作，那她就极不客气的当他是同意了。


    “奴婢入府已有数月，为何王爷迟迟不肯留在清陵轩中过夜？”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年轻女子，孝廉问得很是含蓄。


    宇文达眉头一挑，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你胡说，那晚你哭得唏哩哗啦，可不是本王哄你入睡的么！”


    他分明是在狡辩！孝廉面上一热，忿忿的想。


    “可……可你明明就没有……没有……”她一咬牙：“……碰过我！”


    这一回，宇文达很明显的怔了一怔，随即垂下眼睑，不再看她：“就方才，你还坐在我的腿上，难道这还叫‘没碰过你’？”


    如果不是顾忌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孝廉真的很想扑过去对他拳打脚踢一番——这个卑鄙狡猾的家伙！要她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开口？


    她不明白，他这么费尽心机的和自己绕弯子，真的相信有人会因此而放弃追问吗？


    “算了，我就直说吧！”孝廉虽谈不上什么辩才，但要在口舌上压她一头，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是不是要让我在你府中守一辈子活寡？”


    “你何出此言？”


    她留意到，宇文达的眸子，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变得深邃起来，里面有许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在飞快的滋长着。


    事到如今，他还在装模作样，这让孝廉觉得自己像在对牛弹琴。


    “算我看错了你——”她忽然感到心头浊气上涌，一些涩涩的东西，轻易的漫过眼眶，顺着脸颊淌下来：“我原本以为，堂堂的代奰王，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冲口喊出这句话，她掉转了头，一头扎向门外。


    “你听我说——”


    和先前一样，她并没有看清宇文达的动作，只是被他铁钳般的手指生生的拽住，任凭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济于事。


    “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根据他一贯的认知，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她的身上。这，或许也正是他们一开始就选中了她的原因。


    “好一个‘迫不得已’！”看起来，她的怨气并没有因为他的坦白而减轻多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辈子的幸福……”


    “我正是为了你的幸福，为了曾经答应过你的那个允诺，才这样做的！”本应是理直气壮的话。不知为何，忽然变得诚惶诚恐。他在害怕，他怕她真的会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允诺？孝廉呲之以鼻，是他跟冯小怜之间的往事吧！


    “既然你都说到这里了，”她停止了挣扎，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那我们不妨重新约定，从今往后，你做你的代奰王。我做我的粗使丫头，咱们除了雇主关系之外，再无瓜葛，王爷有事，尽管吩咐，但请不要干涉奴婢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紧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因为她决绝的话战栗着，事实上，这是他们俩人之间第一次争吵，他真的很希望。她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昏了头的气话。


    “你真的要这样？”失神的松开手指，他有些不稳的倒退了两步。


    孝廉看他的眼神再无当初的沉溺：“别无选择！”


    “好，好……”他再退一步。身后已经顶住了几案前的椅子：“我成全你就是！”


    一股酸涩之意，毫无预兆的涌上喉头，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等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这一句话。


    很快，她就抑制住了这种令人不舒服的质疑，默默的退至门后：“多谢王爷成全！”说完，就要转身开门。


    “等一等——”不知什么时候，宇文达已经跌坐在那几案前的椅子上，他动作略为迟滞的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聂将军，让你见笑了，请入内一见可好？”


    “聂某敢不从命！”


    还未等孝廉反应过来，之间窗外淡紫色的身影一动，伴着扑棱棱的风声，再定睛一看，聂云已如记忆中那般立在了屋中央。


    不知为何，脱去了那身黑色战袍的聂云，看在她的眼中，变得平淡无奇起来。


    “实不相瞒，此番请聂老弟进来，为兄的是有一事相求！”别看方才宇文达似乎被她气得不轻，此刻对聂云说起话来，却是有条不紊。


    想必是已经猜到他即将谈及的内容，聂云只是拱了拱手，并没有多做言语。


    宇文达沉吟片刻，再次将目光洒在孝廉身上：“为兄希望聂兄弟能够帮我照顾她！”


    听他淡然谈起，孝廉神情一凛，就要发作——你还当自己是我什么人，不过数月时间，就要转手送人了！


    抢在聂云答话之前，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王爷一番美意，只恐怕奴婢的去留，王爷坐不了主——”她顿了一顿，并没有听见他有何疑议，便继续道：“奴婢早已禀明云老夫人，奴婢与王府的关系，只为主仆契约关系，并非王爷可以随意买卖赠予旁人的私有物品。”


    她的举动，落到宇文达眼中，免不了又是一番烦恼——她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稍微察觉不对，便会仔细的缩起身子，对准敌人狠狠的滚过去，直至扎得你体无完肤，甚至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


    “你误会了！”他耐住性子说：“我只是担心你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万一有个长短什么的……”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一番良苦用心，她更不会领。


    “奴婢多谢王爷眷顾，如果没有什么事，奴婢就先行告辞了！”这一次，再不给他任何制止的机会，话音未落，她已一转身，敏捷的拉开门栓，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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