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白首不相离(完结篇 )
3个月前 作者: 明月寄相思
一马、一车、一人。
朴实而结实的桃木车厢,罩着朴素而厚实的蓝布幔,驾车位置垫着松软的棉絮,鎏金的马鞍、皮质的缰绳,将健壮的马儿牢牢掌握在娇小‘女’子的手中。
惊世的容貌,令这马、这车、这人在路过每一座城池的时候都引来不小的‘骚’动,然而半个月过去,单身的‘女’子没有遇到过任何阻碍,‘色’胆包天的登徒子还没有沾到她衣服的边就中了各种毒。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转弯的时候竟消失在视野,骏马上的男子惊慌地朝四周看去,不期然,望进一双含笑的美眸中。
“就算我不怀疑全天下都是良民,不怀疑有人暗中相助,我的‘药’已经断了,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出现,准备让我自生自灭?”
水红颜站在路边,马车就在她身后,转角的弧度造成了视觉差,以至于他以为人跟丢了。
“还有两日才断‘药’。”玄衣男子错愕,“难道我记错了?”
“味道清香,我很喜欢,便多吃了两颗。”她笑,落落大方,比午后的阳光还要耀眼。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朝她丢过去:“三十粒,半月。”
见他神‘色’忸怩紧张,似乎要落荒而逃,她撇撇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随即纵身一跳,稳稳落在他身后。
双臂轻轻环住‘精’壮的腰,额头抵上他的背,她轻叹一声:“濯,还要躲我多久。”
他的身体明显僵直,许久,才软化下来:“我已配不上你,只愿你平安。”
她愣怔。
“我讨厌你。”她忽然狠狠咬上他的后背,很用力,并成功听到了他极快的吸气声。“你这个骗子,骗走了我的心,却不要我的人,我想忘记你,你却又来救我的命。”
沉默了半晌,他道:“是他请我救的你。”
“百里……那么,你岂不是卖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她冷冷地问。
“不,我只是不知道,你病得那么严重。”他颓丧地垂下头。
“我差点就死了。”她说。
“我知道。”他不会忘记在旭日皇宫中见到她的情形,那时的她了无生机,若不是脉搏仍在微弱的跳动,他差点就要崩溃。
可是这一切,她不知道。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些?”她问得小心、苦涩。
“也许……”话未说完,背上又被狠命地咬了一口,这回更加用力,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正缓缓流出皮肤。“……也许我会自责一辈子,但我想一辈子也不会太久,我要追随你而去的。”
“生死相依……”她不屑地冷哼,“人死了,说的做的再好,还有什么用,我听不见,看不见,更感觉不到。”
他不语。
“为什么不珍惜眼前呢?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眼泪一滴一滴洒落在他玄‘色’的衣裳上,只能看得出湿意。
“我知道了,全都知道了,百里都告诉我了。”她哽咽着说:“你为我采‘药’伤了‘腿’,即使是师父也无法医好你。我曾说过,想要游历天下,你怕残‘腿’拖累我,便带回了季沫沫,想要以此打击我,让我死心。可是没有你相伴,我一人去游历什么天下,我甚至都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那时候,我得知百里有意立我为后,我不知道如何拒绝,灏皇兄地位未稳,天曦还需要旭日的帮助,我想什么都不去管,干干脆脆地离开算了,可是我又不愿再伤害为数不多的亲人。我每天都在昏睡,但我还有意识的,我以为我要死了,心想死了也好,这世上并不缺我一个,还能从痛苦中解脱……后来,我好像梦到了你,我能感觉到那只属于你的气息,我又想,也许我应该活下去,去找你……见了那些‘药’膳我就知道,不是你,便是师父来了,没有人能将‘药’效掌握到那么‘精’确的,于是我强撑着不让自己久睡,就是想见到你一面,哪怕只看一眼……我睡着了,你来见我,我醒了,想的却是你。你够狠心,明明在我身边,却不让我看见,你却能看到我……”
他坚强的后背有些颤抖,如同他的声音:“颜儿,莫哭了,伤了身子。”
“伤了身子又如何,总强过伤了心。”听到他的劝慰,她反而哭得更大声:“我讨厌你,既然什么事都为我考虑,为何你要放弃我。我水红颜若是看不起你,那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颜儿,我、我只是不希望你想要报恩……”
“是,你怕我不爱你,你怕我只是为了报恩而勉强和你在一起。可是在你受伤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了你,就算是报恩,也是心甘情愿!更何况,我又算是什么,我不过是个下堂弃‘妇’,你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和你在一起的么?你不嫌弃我,我已经很满足,我怎么可能还会嫌弃你呢!”
“颜儿……”
“濯,我爱你,不想再和你分开,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放弃了所有‘女’人的矜持与尊严,她只想得到他一个字。
他忽然掰开她环抱在他腰间的手,在她绝望的瞬间拥着她从马上跃了下来,接着,他后跳了一丈,在她心如死灰的那一刻,缓缓朝她走过来。
她看到,他的步履,高低不平,一瘸一拐。
虽然身体有残缺,但在她的眼里,他依然是那样的冷峻坚毅、隽永飘洒,冰凉的眸子,只有在看向她的时候温润如‘玉’。更何况,他的残缺是为了她……
“看到了?”他轻声问。
“嗯。”回答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后悔?”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扑向他的怀抱,喃喃说着一生不变的誓言。
“小傻瓜……”他终于敞开‘胸’怀接纳她,任凭她的眼泪将‘胸’口的衣襟打湿。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