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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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回宫。”深吸一口气，黎雅松开了手。她不敢就这样贸然拔出短剑，短剑在后心的位置，她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一行人匆忙赶回王宫，急招医师到卡尔的寝宫。


    “凯？凯醒醒，别睡，现在不能睡！”将凯放在床上趴好，黎雅跨坐在凯的腰间，两手死死地按着短剑周围的部分，想要减缓血液外流的速度，“凯，这是命令！不准睡！”


    凯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沾湿了床上的褥子，猩红一片。


    “凯，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黎雅说不能睡的！不要睡啊！”奥罗拉跪在床边，紧紧攥着床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声音更是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你不能再丢下我了啊！呜呜……凯，醒醒啊！”


    可是无论奥罗拉和黎雅说什么，凯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该死的！”黎雅一咬牙，握着短剑一转，短剑在凯的身体里转动九十度，搅动时产生的剧烈疼痛让凯闷哼一声，终于有了点意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奥罗拉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惨兮兮的脸。


    “奥罗拉……大人……别哭。”凯抬手想要擦掉奥罗拉脸上的泪水，费了半天的劲儿好不容易抬起手了，却发现自己满手的鲜血，扯了扯嘴角苦笑一下，力道一松，那只手就“啪嗒”一声掉在床上。


    “凯！”奥罗拉一把抓起凯的手，死死握住，“凯，你看着我，看着我！不许闭上眼睛，不许！”


    “医师呢！”这样致命的伤口，黎雅只在军校的实践训练课上演习过，却从来没有真正为谁处理过，更何况现在受伤的是她很重视的朋友，她不敢，她完全不敢下手，即使是现在，她按在凯后背的双手也在颤抖。


    “我出去看看！”马卡斯也有些烦躁地咋舌，转身就冲了出去。


    卡尔站在床边，皱眉盯着奄奄一息的凯。黎雅之所以一直没敢有所动作，是因为那把短剑伤到凯的心脏了吧？不然按照黎雅的胆量和果断，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偏差，只要没伤到心脏，她就敢动手，可是现在，黎雅在颤抖，因为害怕而颤抖。凯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卡尔跟凯不熟，是真的不熟。当年黎雅将凯带回来之后，就一直安排凯在宫外活动，这人很少在王宫里出现，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人。再之后，卡尔对凯的印象就是照顾了黎雅和他一双儿女三年的男人，虽然在某方面因为嫉妒而看凯很不顺眼，但是在心里，卡尔还是十分感激凯的，因为有凯，黎雅在外的三年才过得比较轻松，卡尔是不知道凯为了黎雅付出了多少，但在人生地不熟的埃及建立商业根基，还做得有声有色，这其中的艰辛卡尔可以想象得到，又无法想象。


    不管怎样，凯为黎雅做出的一切他都十分感激，他能为奥罗拉带来幸福他也非常欣慰，所以现在的无能为力也让卡尔十分焦躁，却无计可施。


    “奥罗拉……大人……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对不起！呜呜……如果、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地挺过去！我们才相处半个月，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还有好多事情想要跟你一起做。我等了你那么多年，那么多的幻想都还没有成真，你不能……不能……”


    “嗯……真的很对不起……”凯扯了扯嘴角，虚弱地笑着。时间似乎在他的身上放慢了速度一样，他能感受到血液的流淌，也能感受到生命的抽离，因为失血身体渐渐发冷，连心脏的跳动都越来越弱了，全身的感官前所未有的清晰，唯有视线中奥罗拉的脸十分模糊，或者该说他视线中的所有景色都是模糊的，越来越看不清了。


    “别说对不起！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吧？别说对不起啊！”奥罗拉失声痛哭，即使情感上再不愿意承认，理智也将现实无情地摊开在面前。


    “嗯……我爱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一直喜欢着你……对不起……”


    “该死的！”黎雅低咒一声，声音哽咽，豆大的泪珠低落在凯的背后，瞬间与鲜血混合。


    “夫人……奥罗拉、奥罗拉大人就拜托你了……”


    “我不想听你遗言！给我说点别的！”黎雅低吼一声。


    “不行……这一次……夫人就允许、允许我任性一次吧……”凯的声音越来越弱。


    “医师来了！”马卡斯大喊一声，就带着医师冲进了门。


    “快点！”黎雅扭头急切地怒吼一声，却不敢松手。


    “快点！求求你们快点！”奥罗拉微微侧身，却也没有松开凯的手，哭着哀求着。


    医师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手忙脚乱地跑了过去，看清凯的状况之后，却都是愣住了。


    “伊、伊修塔尔大人，这、这位大人伤了心脏，看这失血量，恐怕……”没救了吧。


    “你们不是医师吗？！想办法！给我想办法保住他的命！”黎雅很少迁怒，这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迁怒别人。


    “这……”说是这么说，可是人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也没办法啊。


    “该死的！凯……”医师们的反应让黎雅的最有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躬着身体，脑门抵在凯的后脑上，闷声哭着。


    “马卡斯，去把伊尔斯和艾米带过来。”卡尔看了黎雅一眼，然后转头吩咐马卡斯。


    “陛下，这样不好吧？”


    “去。凯是他们的义父，他们应该来见凯最后一面。”


    “是。”马卡斯瞟了凯一眼，转身快步跑出去。


    黎雅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哭了一会儿，突然直起身体，手缓缓地握住了短剑的剑柄。


    “伊修塔尔大人！那短剑不能拔啊！”几个医师一看见黎雅的动作，立刻吓得惊呼出声。


    “滚。”黎雅垂着头，双眼紧盯着凯背后的伤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几个医师浑身一抖，然后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的卡尔。


    “没有办法？”卡尔看着不断调整姿势的黎雅，询问几个医师。


    “陛下，我们无能为力。”他们虽然是医师，但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嗯，下去吧。”卡尔摆了摆手。


    “是。”虽然有些抱歉，但这件事情他们真的没办法。几个医师面面相觑，然后离开了房间。


    看着犹豫不决的黎雅，卡尔暗叹一口气，拿着绷带走了过去，伸手，握住黎雅的手。


    “别担心，即使是最后也好，总要让他可以拥抱他最爱的人。”卡尔摸了摸黎雅的脑袋，然后亲了亲。


    “嗯。”黎雅转头，感激地冲卡尔笑笑，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了凯背后的短剑。


    “给。”卡尔及时地将绷带递给黎雅。


    “帮我扶他起来。”短剑拔出之后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让黎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


    “奥罗拉，从前面抱住他。”卡尔将人提起来之后，对奥罗拉吩咐道。


    “好。”奥罗拉起身坐在床上，让凯的双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抱住。


    黎雅动手快速帮凯包扎了一下，不是为了止血，只是为了让血液流动的速度稍微慢一点，为凯留下更多时间而已。


    但是缠在凯身上的绷带瞬间就被鲜血染透，黎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果，但哪怕只是个心理安慰，黎雅也必须要完成，所以每缠一圈，黎雅用的力道就更加重一分，勒得意识不清的凯已经觉得疼痛了。


    “凯……”奥罗拉抱着凯止不住地哭。


    “父王、母妃。”伊尔斯和艾米被带了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一屋子表情悲伤的人们，很显然，马卡斯并没有在路上跟他们解释他们即将经历的事情。


    “伊尔斯、艾米，过来。”


    黎雅帮凯包扎完了之后，就倚靠在床另一头的围栏上哭泣，卡尔转身看着茫然的两个小不点，招招手。


    “爸爸，凯叔叔受伤了吗？妈妈为什么在哭？”凯满身的鲜血和房间里悲伤的气氛让两个小不点有些恐慌，对卡尔和黎雅的称呼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他们比较熟悉亲切的称呼。


    “伊尔斯，艾米，妈妈……有教过你们死亡是什么吗？”卡尔知道，黎雅一定说过。


    “嗯，教过。死亡就是一个人失去了生命，再也没办法跟他说话，也永远都无法再见面，只能思念。”伊尔斯回忆着黎雅曾经说过的。


    卡尔微笑。果然像是黎雅会用的说法。


    “凯叔叔为了保护他最喜欢的奥罗拉阿姨，受了重伤，医治不了，所以……”卡尔有些说不下去了。


    “凯叔叔会死吗？”艾米看看了无生气的凯，仰头询问卡尔。


    “嗯。所以，去跟凯叔叔道别好吗？”


    伊尔斯和艾米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走到凯的面前。


    奥罗拉知道凯是睁着眼睛的，虽然不知道他的意识模糊到什么程度，还是扭着凯的头，让他能看见两个小不点。


    “凯叔叔以后都不能陪着我们了吗？如果太想念凯叔叔的话，不可以去见一面吗？”即使黎雅教过他们死亡的含义，两个小不点也不可能完全领会，唯一理解的，就是再也无法相见。


    “抱、抱歉……”凯已经没有力气抬手了，如此简单的两个字，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的。


    “唔……虽然凯叔叔不在了，伊尔斯和艾米会很寂寞，但是凯叔叔放心，我们会照顾奥罗拉婶婶的，凯叔叔……凯叔叔可以不用担心呦。”伊尔斯握着艾米的手，紧紧地握着，看着凯甜甜一笑。


    “凯叔叔，艾米会想你的。”艾米犹豫再三，爬上床，在凯的脸颊上亲了亲，“凯叔叔，疼吗？”


    “不……不疼……”果然是黎雅的孩子啊，心思通透得让人心疼。如果他不在了，两个小不点在黎雅的手上一定要受委屈了。


    “艾米，下来吧，让凯叔叔跟奥罗拉婶婶好好说两句话。黎雅，出去吧。”卡尔走上前，抱起伊尔斯，然后再上前两步，将艾米也抱起来。


    “嗯。”黎雅擦干脸上的泪水，凑过去在凯的脸颊上亲了亲，“凯，谢谢你，最后没能为你做点什么，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凯想回应黎雅点什么，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扯了扯嘴角。


    黎雅抿嘴，然后跳下床，大步走出房间。


    卡尔和马卡斯等人也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将最后的空间留给奥罗拉和凯。


    “爸爸，凯叔叔为什么要死？”卡尔以为伊尔斯和艾米是不懂，所以才没有哭，可是一出门，两个小不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因为……因为他要保护他最爱的人。”


    “为什么保护了最重要的人凯叔叔就要死？不能让他不死吗？爸爸……”伊尔斯揪住卡尔身前的衣服，拉扯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爸爸做不到。”


    “呜呜……”两个小不点抱着卡尔嚎啕大哭。


    黎雅背对着众人静静地站在庭院里，微垂着头，没有哭声，一动不动。卡尔担忧地看着黎雅的背影，却始终没有上前。


    “吱嘎”一声，身后的房门被打开，奥罗拉垂着头走了出来。


    “奥罗拉……”艾达担忧地上前，想要安慰一下奥罗拉，却被奥罗拉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


    奥罗拉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和狠戾，艾达虽然曾见过这样的表情，但是却从未想过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奥罗拉的脸上，尤其奥罗拉的目光尽头还是黎雅。


    “奥罗拉，你冷静点！”意识到大事不好，艾达快步走向奥罗拉，却还是没赶上。


    奥罗拉突然猛冲出去，直奔着黎雅就去了。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拉着黎雅的胳膊强行将人转过来，奥罗拉抬手就是一巴掌。


    黎雅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


    “因为你，凯三年不跟我相认！因为你，凯总是陷身于危险当中！现在，凯又因为你丢了性！你这煞星到底为什么总缠着凯！”奥罗拉歇斯底里地冲着黎雅咆哮着。


    黎雅抬头，看了一眼奥罗拉，蹙眉，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嘴，垂下头，一副自暴自弃的颓丧样子。


    “奥罗拉！你胡说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黎雅心里也不好受！”马卡斯大惊，赶忙跑过去将奥罗拉拉开。


    “她不好受？她有什么不好受的？！这个冷血的女人会因为别人的死而难过吗？！你们都站在她那边，当然会帮着她说话了！”


    “奥罗拉，你冷静点！”马卡斯皱眉，对着暴走的奥罗拉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她说得对……我就是个煞星……呵呵……是我害死了凯……是我……”黎雅诡异地笑了两声，站不稳似的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一棵树，才停下脚步。


    “黎雅……”艾达皱眉，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卡斯，带奥罗拉回去！”卡尔冷着脸看着奥罗拉。


    “呵，不劳陛下费心了！我这就回神殿去！”奥罗拉转头看着卡尔冷笑一声，“不过黎雅，我不会放过你的，凯的仇，我一定会报！”


    “报吧，我随时等着你。”黎雅抬头，一副死又何妨的样子。


    “你别得意！就算配上我自己的这条命，我也一定要你为凯偿命！”话音落，奥罗拉就转身大步离开，双手握拳，手心里全都是汗。


    如果是黎雅的话，应该能明白吧。


    黎雅皱眉盯着奥罗拉的背影，暗叹一口气。


    “黎雅……”奥罗拉走了，剩下的人全都担忧地看着黎雅。


    “麻烦你们为凯准备葬礼，不用很隆重。要葬在什么地方，葬礼要怎么进行，都去问奥罗拉吧。”


    “黎雅，去哪？”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之前没什么损失，她可以不介意对方的这些小伎俩，陪着他们玩游戏，直到抓住对方的尾巴，可是现在，她等不急了。这幕后之人，千万不要让她找到！


    “陛下，这……怎么办？”刚刚在屋子里还好好的，奥罗拉怎么突然就暴走了？这不符合奥罗拉的性格，甚至还在最后撂下了狠话，要找黎雅报仇。虽然他们都不觉得奥罗拉能对黎雅造成伤害，但是黎雅的愧疚心是最大的漏洞，万一真被奥罗拉利用了，黎雅说不定真的要赔命进去了。


    “按照黎雅说的，派人去找奥罗拉商量葬礼的事情，凯的尸体先好好保存。另外，查出这次刺杀的幕后黑手！”以前的那些刺杀他们不查就不查了，但是这一次，已经死了一个人，他们还没有电动作的话，就太不自然了点，“黎雅身边也加派人手。”


    “是！”马卡斯领命，立刻去安排所有的事情。


    真是祸不单行啊，凯里殿下的下落还没有找到，王宫内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艾达，伊尔斯和艾米暂时就拜托你和伊莱恩了。”


    “嗯，陛下放心吧。”


    卡尔又看了看怀里哭累了睡着了的小不点们，叹一口气。那是从小不点们出生开始就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男人，突然就不见了，这个空缺要怎么填补？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再次让卡尔认识到自家小不点们内心的强大，黎雅真的将他们教育成了不得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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