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宫布布的调查

3个月前 作者: 南宗丘
    1


    却说这几日,宫布布都在做些什么?答案很简单,寻找证据。


    两起命案其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两名被害人都是在收到宋词密码信后,便立刻遭遇不测。被害人遭遇不测后,都有一封宋词密码信留在身上。


    凶手何以保证当日信已经寄到被害人处呢?而且,信当天寄到,被害人当天遇害,没有任何的间隔,如此精确。


    答案应该只有一个:凶手一直监视被害人。


    当发现邮递员送信上门后,凶手便立刻下手。如此,可见凶手必定出现在被害人附近。只有寻找相关的证人,便可知道凶手的相貌。


    宫布布来到第一名被害人张天宝的餐馆的街对面,这里是最佳观察点,并且有许多咖啡厅、餐馆都是玻璃落地窗,极其适合监视。


    那么,凶手会在哪个位置监视被害人?


    宫布布注意到二楼的一家咖啡厅——“情结咖啡厅”。这是市区最大的咖啡厅之一,面积有300平方米左右,位置在三环内,环境优雅。当然,价格昂贵。宫布布自己也来过两次。


    早上,这里的顾客并不多,进入敞开的玻璃门,环视四周,仅有2桌客人。两名服务员漫不经心地立在门边聊天,大厅内有一名服务员躬着身子擦桌子。


    “欢迎光临!”一位穿着橘红色制服的女服务员上前招呼道,“小姐几位?”


    宫布布打量她的模样:圆脸,身材略微肥胖,年龄在23岁左右,眉梢低垂,表情僵硬,不属于那种乐于助人的服务员。


    “您好,我想向你了解一点情况。”


    果然,她的目光骤然变成斜斜向上的警惕状态,疑惑地看着宫布布。


    “最近几天,这里有没有怪怪的顾客?行为异常的那种?”


    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比如坐一上午,长时间不走呢?”


    “这里的顾客坐的时间都很长。”


    是啊!咖啡厅的顾客不是饭馆的顾客吃完就走,来咖啡厅的目的就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有。”旁边稍瘦的服务员插话道。旁边的一位稍瘦型的服务员听见他们的谈话,有些好奇地凑过来,她眼神的转动频率比较高,面带微笑。


    “有!什么样的长相?年龄?”宫布布眼睛一亮。


    “25岁左右,长得很帅。而且不是那种轻浮的帅气,像是那种稳重型的精英人才,他的表情总是很酷,怎么说呢,对,温文尔雅!”


    晕,说得也太完美无缺了吧,这女人,绝对是看上人家了。宫布布有些无奈,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道她的描述与实际情况有几分相符。


    “他这几天都来吗?坐在哪里?”


    “诺,坐在靠墙的玻璃窗旁边,一般上午都在那里。”


    玻璃窗那边,宫布布抬头望去,那个位置能够看到街对面的情景。


    “唉!就是他。”稍瘦的女服务员突然叫道。


    这个叫声有点大,引起大厅内的顾客注意。她急忙尴尬地低头,悄声对宫布布道:“就是他。这几日常来这里。”


    宫布布顺着女孩的眼光望去,看见了门口正走进来的男生,极为面熟。穿着一身休闲装,背着一个电脑袋,还是那副让人生气的怡然自得的样子。哼!宫布布冷笑,还当是谁呢,不就是那左什么右什么的破作家!


    他?他还帅?还稳重型的精英才子?那个服务员的眼睛有问题!这是宫布布内心的第一反应。


    男孩左帆右首经过她们身边时,瞅见站在门口的人居然是宫布布,目光里闪过无限的喜悦,吃惊而激动地说:“是你?”


    宫布布止住笑容,“臭左什么右什么!怎么又是你?色狼!哼!”


    一想到老爸宫政居然看中他做未来女婿,宫布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气呼呼地甩手出了咖啡厅,回头看看身后,那家伙并没有追出来。


    随后,宫布布又到附近的餐馆和零售商店询问,得到的回答都是大同小异——


    餐馆收银员:“这社会什么怪人没有?吃饭的有些是大款跟情妇,有些是同性恋,有些是老头老太太,我们从来不留意这个。”


    “有一乞丐最近老是在这带溜达,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零售商店的中年男人在宫布布买口香糖后,如此回答她。


    确实够气人!并不如宫布布预想的那样简单。


    同样,她在第二名被害人孙建那边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第二名死者孙建遇害前是从建筑工地附近的售楼处办公室离开,收信地址也是售楼处,说明凶手很清楚孙建在此上班。


    售楼处门口便是十字路口,周围百米之内并无任何建筑,基本是待开发的用地,荒废在那里。不远处有片一开放式小区,无围墙,沿路的商铺只有几家开放。再过去几百米,则是比较繁华的街道,有大型超市,社区医院,行人来来往往。


    如果凶手一直站在荒芜的马路对面观察售楼处的情况,必定会引起怀疑,起码空闲的售楼小姐会注意到此人。但是,警方多次询问,似乎并没有得到类似的信息。而且凶手应该不会那么傻,那样轻易暴露自己。


    凶手一定是在远处某个高高的位置,用望远镜观察这边。想到这点,令宫布布大失所望,放眼望去,高处的位置众多,不可能一一排查。


    如果凶手观察第一名被害人处所时也是使用相同的办法,意味着这种调查不一定会有结果。


    2


    推理就像一道选择题,如果无法证明选项a正确,那就去证明选项b。


    本案的选项b是什么呢?就是那封邮寄的宋词密码信。


    信肯定是凶手制作的东西,必然留有凶手的痕迹。


    痕迹分为直接证据和隐性信息:直接证据是通过科学技术直接判定属于凶手的痕迹,比如指纹;隐性信息是潜藏在物件中的信息,比如该物件的产地。


    任何物件只要接触过,都必然留下痕迹,无一例外。只是这些痕迹是否被发现和利用,发现者是否能够借此找到所需的答案。


    现在唯一重要的物件就是宋词密码信,所需要的答案就在其中。


    宫布布来到位于八一街的邮政服务网点,八一街和通济桥是一条直线,与通济河垂直。宫布布来此的目的是想了解信件邮寄的方式以及过程。


    许多看似任何人都知道的事情,往往在细节中隐藏着无人知晓的奥秘——当然,这又是宫布布女王的逻辑。


    邮政营业厅的左边是邮政储蓄营业窗口,其摆设布局与银行类似,透明的防弹玻璃,里面坐着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今天周三,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在排队办理业务。


    而邮寄营业窗口被挤到右边的一小块地方,一张长条形的柜台内有3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放着一台旧台式电脑,没有任何东西阻隔。柜台上放着2台电子秤,电子秤之间有一个罐头瓶,瓶内是白色的浆糊。当然,大部分邮件是用胶带封口,唯有少量那种贴邮票的普通信件需要浆糊,留在死者衣兜内的密码信就属于此类。


    宫布布径直走向右边的邮寄营业窗口,此时有2名工作人员在岗,分别是一名40岁左右的女人和一名30岁左右的男子。女工作人员肤色较黑,面部表情似乎极其不悦,从外貌判断是那种不乐于助人的妇女。(汗!感觉这一句似曾相识的读者请不要奇怪,并不是作者语言匮乏,“是否乐于助人”是宫布布大王评判女人的唯一标准。)


    宫布布选择询问男工作人员,男工作人员身材消瘦,面容给人感觉斯文。最主要的是他空闲地坐在位置上,而女工作人员正在为一位中年男子办理寄衣物的邮寄业务。


    “你好,帅哥!”


    这个时代逢男便称“帅哥”,逢女便唤“美女”。如果还叫“先生”或者“小姐”,就out了。


    男工作人员把目光移到站在柜台前的宫布布,眼睛不由得有些发直。黑色小外套,乳白色的连衣短裙,手腕上挂着豹纹的包包,脚上是灰褐色的长筒靴,漂亮又时尚的小妞。


    “你好!普通,还是快递?”男工作人员的语气显得比较殷勤。


    “嗯……你先给我拿一个信封和一张8毛钱的邮票。”宫布布稍作思考才回答。


    工作人员从抽屉内拿出一个信封,认真地撕下一张8毛钱的邮票,邮票图案是一个红色蝴蝶结,两件一起递给宫布布。


    宫布布接过,左手拿着信封,右边拿着邮票,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在工作人员忍不住要提示她怎么做的时候,宫布布终于开始贴邮票了。


    桌上放着装有白色浆糊的罐头瓶,里面插着一根筷子。她拿起罐头瓶仔细瞅瞅,问工作人员:“里面是浆糊吗?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买的。”


    “哪买的?”


    “不知道。公司购买的,应该是在本地市场。这很多地方都有的买。”工作人员虽然好奇宫布布为什么问这些,不过还是老实回答了她。


    “本地啊。”宫布布自言自语,便放下罐头瓶,拿出筷子,把浆糊抹在邮票后面。抹完后,她似乎又想到什么,拿起抹完浆糊的邮票左右观察。最后,终于贴在信封的贴邮票处,男工作人员也为她最后步骤的完成松了口气。


    接着,宫布布又拿起贴好邮票的信封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


    “下面是写收信人地址。”工作人员好心地提醒道。他一直在观察宫布布的举动,觉得她不像是弱智者,可能是从来没有寄过信的富家女。


    宫布布放下信封,用生气的眼神射杀工作人员,掏出一张名片,转而变成微笑地说:“我其实是报社的记者,想了解咱们邮政的邮寄业务,做个新闻报道。”


    “哦。”工作人员接过名片,表情尴尬。


    宫布布没有立刻询问,重新拿起信封发呆。密码信收信人的地址是本地,寄信人的地址是外地,并且邮票上的邮戳也是外地邮局。


    密码信真的是凶手在外地寄出的吗?如果在本地,有可能做到这一切吗?他到底用了什么诡计?


    宫布布最后把寻找答案的目光投注到男工作人员身上。


    “能否请教你一些邮寄方面的问题?”


    “可以。”工作人员的表情很纳闷。


    “如果本人在此地,是否有其他的方式从外地寄信到此地?有类似的业务吗?”


    “你是说人在这里,信却能从外地发出?”工作人员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瞧瞧宫布布,如果不是刚才宫布布出示名片和记者证,他会认为此人极其幼稚,甚至是精神病人。


    不过,他对这种涉及时空转移的问题,还是作出回答:“绝对不可能。也无此业务。”


    “可是,我收到一封信邮戳表明是8号从北京寄出,而寄信人8号明明跟我在一起。你怎么解释?”宫布布仍不死心。


    “邮戳是假的吧?”工作人员疑惑地猜测。


    “不是。”


    “啊!莫非他有特异功能?”


    “也不是。”


    “那我想不到。”工作人员挠挠头发,被宫布布耍了。


    “真的想不出来吗?”


    “不知道。”咦?人呢?工作人员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小妞已经不见了。


    再看宫布布已经溜出营业大厅,留下工作人员一脸的疑惑。从邮局虽然没有找到对案件有更大帮助的细节,但是,宫布布已经略有所获,有几处设想只要加以证实,答案就在前方!


    3


    清早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脸颊,进入肺部,令人异常的冷静。公交车里拥挤着上班的人群,最后到终点站时乘客已经所剩无几。


    宫布布下车后,对对表,记录时间。


    原先的火车站位于市区,现在被搬迁到市郊。候车大厅和售票处的面积依旧与原先相差不多,唯独增大的是前面的广场,大了几乎一倍。偌大的广场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很少有人会穿越整个广场,因为公交车站点就在出站口旁边。只有步行离开的人才会穿越整个广场。


    宫布布直接朝售票处走去。


    火车售票处与候车室的过道站着不少人,有的干脆铺张报纸坐在地上。到节日的时候,这里的人简直要挤到外头的台阶。


    宫布布经过之处,有一大半的男性都把目光投向她。售票大厅内开放着3个窗口,每个窗口前排队的人有10个左右。宫布布走到右边那排,心里念着买湖州的火车票,湖州的火车票没有的话,买扬州的,即宋词密码信邮出的地点。


    “湖州。”


    “湖州?浙江湖州?”售票员表情很疑惑。


    “对呀!”


    “没有。根本没有从衢州直达湖州的列车,只有从杭州转车。”


    “没有直达的?”宫布布也颇为意外。


    “没有。你要不要转车?”售票员不耐烦地问道。


    “不要。”


    “那江苏扬州。”


    “没有直达。”售票员依然坚定地告诉她。


    宫布布愣住了。没有想到两个地方都没有,她正在犹豫不决,里面的售票员已经脸色难看地说:“你到底买不买?”


    宫布布转身走了。


    没有直达的火车,那就坐长途汽车,即快客。汽车站位于火车站的北面,相距不远,步行仅需10分钟。汽车站的售票处和候车室加起来的面积比不上一个大型超市,客流量很少。其主要原因是车票价格是火车票的一倍,人们自然不愿意选择此种出行方式。


    宫布布很快就买到了前往浙江湖州的汽车票。离发车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她没有去候车室,而是走出来瞎逛消磨时间。


    汽车站旁边有一块草坪,种着许些树木,还有长椅、小径,只是面积太小,称不上公园。一对情侣环抱坐在长椅上,黏得像无尾熊,不肯分开。


    迎面过来一个40岁的男人,拖着皮箱,皮箱的轮子与小径的石头摩擦发出“咕咕”的声音。


    “喂!”


    随着招呼声,一只手搭上了宫布布的右边的肩膀。宫布布并没有转向右边,而是抬起左手,用胳膊肘狠狠顶向身后的人。


    “哎呀!”身后立刻传来一声夸张的惨叫。


    “你怎么那么厉害,知道我在左边?”左帆右首摸摸肚子,直起身苦笑道。


    “如果有人拍你右边的肩膀,他一定会出现在左边。”宫布布白了一眼左帆右首,刚才一听声音她就已经知道是他了。天才一般都是记忆力超群的。更何况,是这个曾经在她面前留下了极度恶劣印象的家伙。


    “不过你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吧。”左帆右首嘀咕。


    宫布布冷笑:“陌生人在身后故意打招呼总是不怀好意的,我没有把你撂倒,你应该偷笑了。”其实宫布布并不是故意手下留情,而是这个家伙动作很快地向后闪了一下,让她顶了个空。所以宫布布知道自己刚刚只是轻轻触到他的身体而已,结果他却故意叫得像杀猪似的。哼,狡猾的家伙!


    “陌生人?”左帆右首夸张地重复,眼神中充满委屈的意味,可怜巴巴的。


    “废话!不要装作跟我很熟的样子。”宫布布完全不为所动。


    “你叫宫布布?‘宫宝’的宫,布料的布。对吧?”


    宫布布瞪他一眼,哪有这么说人家名字的,真不会说话。


    “宫宝?你是本地人?”宫宝口服液是本地有名的企业产品,一般只有本地人比较熟悉。


    “对。我以前住在这里,后来去外面念书。最近才回来。”


    “跟韩千寻一样。”宫布布嘀咕道。本案的嫌疑人之一韩千寻也是最近才回到本市工作。


    “你真的是那个宫布布啊?”


    “是啊!”宫布布心里不免有些纳闷,听这家伙的语气,本大王的名气看来蛮大的,不少人听说过了?


    男孩的神情一松,展开一个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微笑,定定地望着宫布布。宫布布这样近距离地跟他对视,不得不承认其实他的长相并不令人讨厌。正确地说,是很俊秀。轩昂的浓眉,鼻梁挺直,眼神灵动中透着书卷气。


    宫布布的脸竟然不争气地热了热,转开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会本名也是左什么右什么吧?”


    “东,东野。”


    “东野?怪名字,好像日本人。”宫布布直言不讳。


    “我爸妈住在日本,故而取名东野。”


    “哦。”


    左帆右首看到宫布布竟然主动问起自己的事情,反应相当热切,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今天已经是第2次巧遇了。既然我们如此有缘,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你这是要去哪?坐汽车外出?”


    宫布布戒心大起。不管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可以肯定的是他跟案件无关。现在的自己可没有时间跟他磨叽。如果他知道自己坐汽车去湖州,说不定会一路跟着。不行,必须把他甩掉。


    宫布布从嘴里把棒棒糖抽出来,递给东野,说:“拿着。”


    东野感觉莫名其妙,顺手接过来问:“干吗?”


    “帮我扔掉。”宫布布指指他身后大概5米远的垃圾桶。


    东野走过去,扔掉后,再回头,只见宫布布已经站在一辆出租车前了。


    “再见!”宫布布一脸坏笑地冲他摆摆手,噌地钻进了出租车。


    她透过车窗看着傻站在路旁发呆的男孩,舒畅地大笑起来。他叫什么来着?东野。本来以为破解得了宋词密码,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呢,想不到,意外地单纯啊!哈哈。可是,他总是痴痴地盯着我看,莫非是本小姐的魅力太强了?宫布布忍不住心中有点小得意。


    “去哪?”圆脑袋的司机从反光镜中冷峻地看看她。


    她这才收起笑容,说:“汽车站出站口。”


    “啊?”司机疑惑道,“那不就在前面吗?”


    汽车站的出站口从这步行过去,不到10分钟,难怪司机会诧异。


    宫布布转头望向窗外,“快走。”


    宫布布从汽车站的出站口进入车站,免得在候车室碰见那家伙,没准那家伙也是来坐长途汽车的。她没有再见到那家伙的踪影,顺利地检票上车。她找到自己车票上的座位号7号坐下,旁边那个位置的人还没有上来。最近对案件的大量思考使大脑比平常疲倦,反正接下去是一段乏味的旅途,不如睡一觉养养精神。宫布布调整好自己坐椅的角度,便闭上眼睛休息。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照在脸上,宫布布很快进入了朦胧的睡梦,意识里感觉到汽车开动了。


    不一会,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盖在自己身上,本能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件眼熟的男士外套。


    “怎么是你!”宫布布的喊声贯穿整辆汽车。


    不少乘客回头张望,东野把手指放到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


    宫布布把衣服扔还给他,面对着玻璃窗,生气地嘟着嘴巴,“你跟踪我!”


    “没有啊,只是凑巧。”宫布布觉得东野笑得有些贼贼的。


    “凑巧?少来了。你的模样文质彬彬,没有想到是色狼。哼!”


    “色狼?”东野忍不住笑了,“小姐,到目前为止,我冒犯过你吗?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色狼?”


    宫布布气呼呼地瞪着他,自己总不能说——因为你总是盯着我看吧。这个理由很容易被反驳,到时候丢脸的反而是自己。


    “那你说,你去湖州做什么?”


    “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我喜欢阳光和山水。”东野一副陶醉的模样。


    “呸!”宫布布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大言不惭,还喜欢什么山水。


    东野一脸轻松的笑意,四下观察着座位上的乘客。


    “你一直在找什么啊?”


    “色狼当然是在寻找性感美女。好色之徒总是会不自觉地搜索目标,然后做出‘猥亵’的表情。”东野边说还边冲她眨了眨眼睛,看得宫布布一阵恶寒。


    “你采访的那起案件,有没有查出真相?”东野漫不经心地问。


    “基本上快结案。”宫布布也散漫地答道。


    “密码诡计吗?”


    “你怎么知道?”宫布布身子微微前倾,终于正眼看他了。


    “我破解了密码谜题后,就被你骗到警局。很明显,有奖竞猜的那道密码谜题肯定是案件中的线索,你那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对不对?”


    “哼,臭美,谁骗你了?”


    东野没搭理她的挑衅,“解开密码,却查不到真凶,说明是密码与心理诡计的结合是‘双重诡计’。”


    宫布布不说话了。竟然被这家伙一言道破,确实是“双重诡计”。简单点说就是几个谜题外面套一个大谜题,解开一层外衣,还有一层。第一层解开,可能有好几个答案,其中只有一个是正确,或者全部都是错误,因为它只是外衣。只有解开第二层,才能知道真相。而第二层与第一层的谜题截然不同,并且,更加迷雾重重。如果不解开第一层,便看不到第二层谜题。这里的外衣是宋词密码,第二层便是心理诡计。


    “给你。”东野从口袋掏出一张折成四方形的纸。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宋词密码?”宫布布疑惑地看着他。


    东野点点头,“原来这种密码谜题,你叫宋词密码。”


    “是啊。”


    “不好听。”


    “那你说叫什么?”


    东野想了想,“比如‘情书’什么的。”


    “哼!亏你还是作家,想出来的词竟那么俗。我说叫‘爱的信号’,你觉得如何?”


    男孩故作惊讶地看看宫布布,认可地点点头,“没有想到你的想象力丰富,佩服!”


    宫布布给了个白眼,低头看手里的宋词密码,惊讶道:“这是柳永的《蝶恋花》!”


    “哇!你太厉害啦!看一眼就能够知道是柳永的《蝶恋花》!再厉害的人起码也要思考一二分钟,你比美国特工还牛!”这回,东野是真的惊叹佩服了。


    “那当然了,我可是宫布布。”宫布布大言不惭。


    这家伙拿出来的密码信的内容,是柳永的《蝶恋花》,竟然跟田菊唯一保存下来的那一份宋词密码,不谋而合!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东野轻轻将词念了一遍。


    “词人柳永通过春天的景色表达一种情怀,从情怀中阐述自己对爱情的观点。”他偷偷地看了宫布布一眼,说道。


    宫布布却没有注意到此时东野的“娇羞”表情。她在想,这家伙此刻的心境与韩千寻当时送田菊这封情书时应该是一样吧?利用宋词这种高雅的语言作为情书,添加简单的密码增加私密性。“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的告白,肯定是在追求阶段吧?目的是追求女孩子。啧!这个家伙!宫布布终于注意到东野的曲折心思,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


    “喂!你到底是不是作家?我现在怀疑你是冒牌的。”


    “我早期是网络写手,现在是职业作家。”东野哭笑不得。


    “是嘛!你写过哪些书?说说看,我是否曾经拜读。”


    “浅薄之作而已,都市情感小说、推理小说,写得较杂。”


    “你真写过情感小说?”


    “嗯。”


    宫布布冷笑,“理当浅薄。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烂的告白方式?”


    现在的男孩追求女孩就是装模作样,好像自己很有文采似的,用这些旮旯里学来的骗女孩的招式。一般的女孩一下子就容易上当,我宫布布才没有那么傻呢,宫布布想道。


    她将纸扔还给东野,“还给你,留着给别的女孩吧,不要浪费。”


    哼,本大王岂能被一张破纸打动?你把我宫布布看得也忒小了吧?


    东野尴尬无语,拿着那张纸望着宫布布,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样的神情,竟令宫布布联想起小时候那个男孩清秀的脸。


    那时候他们两个小孩子并肩坐在草坪,看到广阔的夜空中陡然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光芒,他们兴奋得跳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宫布布始终没有忘记那个晚上,小奇眼睛中的光芒。各在天涯,时而牵挂,也许这就是宿命。


    此时此刻,宫布布俏丽的脸上,不由浮现出沧桑的神情。


    宫布布到达湖州后,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把那家伙甩掉了。她跟东野的这一番小小纠缠,仅是这个案件中的一个插曲。在宫布布的世界里,自然不是每个人物都与案件有关。


    从浙江湖州和江苏扬州回来后,宫布布仍旧没有找到铁证。


    她回到家中,看到宫政对三个嫌疑人的调查记录后,第2天,她又分别去杭州和温州的邮局,并且,查询到铁路运输的结果:不管是杭州,或者温州,皆没有直达湖州和扬州的火车,只有快客。


    这早在预料之中,答案也在意料之内。


    如果你读过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或者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便会知道,任何人都能够在世间找到一种其对应的生物,每一个人都有他们自己内在的属性。宫布布喜欢用这种归纳法将他们归类,例如本案的几名当事人。


    潘永利,他就像一只鼠。


    外表庞大,看似坚强,内心胆怯,活在阴暗中。


    潘永利被第一名被害人张天宝勒索,并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乖乖地交付钱财,事后,也没有报警。仅此一点,便可知其内心胆怯。当警方第一次调查,他犹犹豫豫,不敢说出他与张天宝曾经见过面。诸如此类的举止,皆能看出他的性格。


    他爱妻子田菊,害怕失去她。所以在面对妻子的出轨时,他表现不出男子汉的气概。他不敢直接向偷走妻子的人挑战,他只是一只胆怯的鼠。


    田严,他就像一株老树。


    饱经沧桑,裸露着苍老的树皮,将内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用自己庞大的枝叶庇护着树下的一切,高高耸立。


    他以饱经沧桑的心,庇护着自己的女儿,一手操纵着她人生的许多重大的事件,包括她的爱情和婚姻。普天之下的父母都是如此,关心爱护自己的子女,只是程度不同。田严属于顽固过分的那种,干涉太深,便成封建主义。


    电影版《倩女幽魂》里有一株树妖,多少与其有几分相似。树妖姥姥操控着女鬼,决定她们的命运,包括聂小倩。聂小倩喜欢宁采臣,宁采臣也喜欢聂小倩。树妖姥姥极力阻止他们相爱,并且,要把聂小倩嫁给黑山老妖。


    田菊,她自然是老树下的一棵菊花。


    神韵清奇,芳香宜人,庄重典雅。菊花多开于晚秋,落叶时节。“枫叶梧青落,霜花菊白堆。”它注定是在一个惆怅的环境里经历风霜。


    她这朵菊花种在一株老树下,经过老树的呵护,成长开花。她的芳香飘逸,吸引着无数的彩蝶蜜蜂。无论是谁,都必须穿过老树茂密的枝叶才能够采蜜。她的父亲决定她的命运,她难以违抗。


    故而她的爱情世界是凄美的,犹若方文山《菊花台》的歌词:“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她的情怀类同婉约派词人李清照,离愁相思,婉转含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就是她,悲情故事中的女子。


    韩千寻,则是那只采食花粉和花蜜的蜜蜂。


    蜜蜂的天职便是采蜜,它懂得花香,懂得如何采蜜。同时,蜜蜂又携带着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谁妨碍它采蜜,它便会用尾巴上的刺狠蛰对方,之后它自己也会很快死掉。所以蜜蜂为了采蜜是不惜以命相搏的。


    韩千寻是一个为了爱情愿意牺牲生命的人。时隔10年他还痴情依恋着田菊,这次不管是谁都已经无法阻止他,除非他死掉。


    蜜蜂要采蜜,必须进入老树枝叶庇护的范围。老树却极其厌恶蜜蜂,宁可把树下的菊花送给硕鼠,也不愿意让蜜蜂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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